赵舒铭本来以为以陆鸣这脾气，这一走就要基本消失，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就发现陆鸣已经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坐着了，和闹哄哄的寝室氛围格格不入。
这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镭对他态度更冷，其他人各忙各的。只有室长胡飞问了一句：“兄弟哪儿去了啊？”
陆鸣简短道：“出去转了一下。”
“哦哦……”和这个老兄说话总有点尴尬，象征性地完成了对话，胡飞就溜了。赵舒铭落在最后一个，洗漱台洗脸刷牙时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磨磨蹭蹭地收拾完自己，缓慢地从陆鸣旁边路过，犹豫着该不该说点什么，陆鸣却拿起桌上的牛皮纸袋递给他，赵舒铭下意识地接过，不小心碰到陆鸣的手，被冰得惊了一下。
“早餐。”陆鸣解释道，“这家味道应该还可以，排队的人不少。”
赵舒铭定睛一看，纸皮上的店名有点眼熟。稍稍一想，就回忆起这家肆同包子是在陆鸣的出租屋附近的，那看来昨晚陆鸣果然是回那里住了。
“谢谢……”手里的袋子有点沉，赵舒铭打开看了一下。
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买得有点太多了，陆鸣不好意思地加了一句：“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买了点，你挑你喜欢的吃了，剩的给我。”
赵舒铭愣了一小会儿，忽然明白，这大概，也许，可能，是一个道歉？
他有点想笑，又觉得这个时候笑起来又傻又奇怪，便咳了两声硬压下了笑意。陆鸣是软件工程的，和陈希一样又是早上没课。赵舒铭要打开纸袋把自己要吃的带走，陆鸣却道：“一起去教室吃吧。”
赵舒铭惊讶道：“你去教室？你又没课，不补觉？”
“不想睡。”陆鸣帮他把包装袋重新合上，“要迟到了。”
早上大家基本是分开走的。他们俩出门出得晚，路上学生几乎都是行色匆匆。
冬季的早晨又潮又冷，陆鸣整个人看上去散发着寒气，呼吸间都没什么白雾。赵舒铭看他还是昨天那身，想起夹克下的短袖，忍不住道：“这么冷，怎么不多穿点？”
陆鸣被问得一脸问号：“我不冷。”
赵舒铭已经不算怕冷的人了，这种时候外套下保暖衬衫毛衣一件不少：“你手都冷成冰坨坨了，还说不冷？”
“我从小就是，”陆鸣说着用手背碰了碰赵舒铭的脸颊，又冰得赵舒铭一哆嗦，“已经习惯了，不觉得冷，很奇怪？”
“我感觉很少这样的吧。”赵舒铭也没和哪个男的手牵手，但他以为男生一般身体火比较旺，比如他自个儿主观上怕冷，可手脚即使在冬天都是很暖和的，常常能在冬天帮女朋友暖个手。
赵舒铭一只手松开早餐，抬起摸住陆鸣的侧脸：“你看，热的吧？”
他本身就暖和，还一直摸着余温不散的早餐，手心被烤得暖烘烘的，一碰到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脸，甚至感觉还有点灼人。
陆鸣被这热度烫得一愣。
他垂了垂眼，片刻后，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你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这么含含糊糊地一句，赵舒铭并没有听清：“什么？”
走到教学楼下时铃声响起，两人不再多说，几步上了楼，从教室后门溜了进去。专业课的人数比大课要少，位置倒还挺多，赵舒铭挑了个靠窗靠后的位置拉着陆鸣坐下。他们之后又有几个人溜进来，也有手里带了早饭的，老师也不管，自顾自地转身去写黑板。
纸袋一打开，食物的香气就带着热量扑面而来，里面有两份粥搭小菜，包子豆浆和油条，还有蒸饺、脆皮春卷，连饼都有虾饼菜饼两种，不要说两个人了，三个人吃也绝对够了，怪不得这么一大袋子。
赵舒铭简直不知该作何评价，旁边陆鸣一直注意着，问道：“不喜欢吃这些？”
“不是。”赵舒铭把粥捞了出来，是皮蛋瘦肉粥和八宝粥，“看你平时好像都买的是肯德基的早饭，还以为你对它家情有独钟呢，没想到会买稀饭包子。”
“我没有什么偏好，只是觉得那边买东西比较方便。”陆鸣看他选了东西开始吃才放心下来，“我以为你应该都更喜欢中式的。”
食物摆了满满一桌，周围的人都忍不住侧头来看。
老师写完黑板，调侃道：“我们有些同学，生活开得还挺好的哈。”
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胡飞远远看着，目露羡慕。反正都认识，赵舒铭倒没什么不自在，要换平时他肯定会分一点给旁边的人，不过今天是陆鸣特意带给他的，自然是必须独享。
“你要吃哪个？”赵舒铭小声问。
陆鸣把筷子掰开给他，也低了声音：“你先吃，挑你喜欢的。”
赵舒铭是正常的胃口，喝了一碗八宝粥下去每一样东西都尝了点，包子不大，不到女生拳头大小的有八个，口味都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兄台把店里每种味道都买了一个。赵舒铭把奶黄和豆沙馅儿的挑来吃了，七七八八地也没吃到一半。其余的都被陆鸣包圆了。他喝皮蛋瘦肉粥时眉头就没松开过，明显是很不喜欢这个味道，却还是一点没剩。
赵舒铭不禁后悔：“早知道就把八宝粥留给你了，我吃哪个都行的。”
“没事，你喜欢吃甜食嘛，我猜你也会选那个，怕你想换换口味才多买了皮蛋的。”陆鸣两三口把豆浆一喝，冲淡了嘴里的味道，呼出一口气，“反正吃到肚子里都一样。”
赵舒铭吃饱了有点犯懒，打了个哈欠，靠着椅背看他收垃圾：“你平时胃口就这么好的？怎么吃了一点肉都不长。”
“我不习惯把食物剩下。”陆鸣把垃圾都塞进纸袋里，放到脚边，“小时候底子没打好吧，以后再吃也补不上了。”
在赵舒铭眼里，陆鸣是个跟谜一样的男人，处处都很迷，可能这就是为什么当初赵舒铭老想去招惹他的一个原因。
第二节大课是软件工程的，换赵舒铭没课了，但他还是跟着陆鸣转了教室。陆鸣看他哈欠连天的，催他回去补觉。
“不了，回去躺床上还是睡不着，上课的时候还能睡得好点……”赵舒铭揉揉眼睛，眼底下的黑眼圈一直都没消失过。
“我早想问了，你这睡觉怎么回事？”陆鸣皱眉问，“熬夜？”
赵舒铭慢吞吞地道：“也不是不想睡，就是睡不着。大概就是所谓的失眠吧……还去医院开过安眠药。但是那玩意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后面就没吃了。”
陆鸣眉头皱得更紧，显然是相当不认同：“就没有其他办法解决吗？”
赵舒铭没说话，倒也不是，如果有人陪着一起睡就能睡得好点，但这个不太能和陆鸣说。
到了教室，这回选了个靠墙的位置，左边是陆鸣右边是墙，赵舒铭卡在中间觉得莫名有安全感，趴在桌上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下课铃声是他的闹钟，跟着陆鸣去吃饭，在食堂遇到了颜芯晨。
赵舒铭一口饭含在嘴里：“……”
他偷偷去看陆鸣，陆鸣倒没什么反应，只是冲那边打了个招呼。现在他不敢问那天吃饭的事情，更不敢提吃饭用了多少钱转给陆鸣。
颜芯晨和朋友看到他们，冲他们笑笑了事。倒是和她一起吃饭的闺蜜多瞧了这边几眼，拉了拉颜芯晨，好像是想过来坐。但饭点食堂人多，大家都端着饭菜走来走去，倒也不好随意移动，看颜芯晨没那意思，闺蜜也就算了。
陆鸣没看赵舒铭，吃着饭：“想问什么，你问。”
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赵舒铭可不想再惹他了，赶忙道：“没有要问的啊？吃饭吃饭。”
陆鸣动作一顿，神色复杂地抬起头。
赵舒铭被他看得心虚，不知道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和陆鸣解释一下关于那个不存在的对象。
“我……”陆鸣叹了口气，“我脾气不太好，要是冲你发火了，你吼回来就是了。我不跟你生气。”
他这么一说赵舒铭反而不好意思了，赶忙道：“是我不对，乱管闲事，其实我也不喜欢别人胡乱插手我的私事。”
“不是那回事。”陆鸣说得简短，也没说明是赵舒铭没有乱管闲事还是不在意赵舒铭插手自己的事，他眉头渐皱，似有纠结，“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
赵舒铭愕然，缓了好片刻才明白陆鸣说的是什么，因为实在是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在意这件事，旋即猜测是不是陆鸣觉得自己故意隐瞒他，显得不够朋友所以这么生气，于是干脆抓住这机会解释：“你在说什么啊，那个本来就是骗芯晨的，只是为了给你创造机会而已！买的东西都给赵舒蔚了。”
没想到陆鸣听了之后只是稍稍有些吃惊，然后点点头，并不像那种解除误会冰释前嫌了的样子：“你用这个拒绝的颜芯晨？”
赵舒铭舌头瞬间打结：“你……你知道啊？”
“知道什么？”陆鸣反而奇怪起来，“颜芯晨喜欢你吗？我又不是瞎。”
“那也是以前的事了。”赵舒铭本来就想瞒住这一段，结果人家早知道了，这叫什么事，“和她说清楚后，她也没以前那意思了。”
“嗯，毕竟她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陆鸣刚刚说自己脾气不太好那真不是自谦，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说着说着脸上就又没了表情，也不知是被戳到了哪个点，“年龄太小了。幸好。”
早先陆鸣就说过碰到过几次赵舒铭和不同女伴在一起，对于这个赵舒铭还真没得说的，虽然他也不知道陆鸣是哪里来的道德感尤为看不惯他这点，每次都在强调年龄。
但仔细算算，二十多岁的女人怎么也不能算老吧？
赵舒铭仔细想了想，认真地道：“在其他人眼里我这是有些不正常吧，但我确实不喜欢同龄甚至比我小的对象，我也想过为什么会这样，这可能和我家庭环境有关系。我妈妈和妹妹都不会照顾自己，在很多时候我是她们的照顾者，所以……”
陆鸣漠然接口道：“所以你有恋母情节？”
这一句话把赵舒铭的自我剖白给全部堵了回去，瞬间什么心情都没了，他把筷子朝碗里一插，面瘫道：“吃饭。”
但想想还是先给陆鸣打了个预防针：“我现在真是单身，但如果有了女友，第一个就通知你，够意思了吧？”
陆鸣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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