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玫瑰

小说:一分钟抱紧 作者:嘉予
    第八章玫瑰(8)

    周一早上到学校时,柳思涵二进派出所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周知意作为唯一一个和柳思涵正面刚进过派出所的选手,再次成了众人的目光聚焦点,俨然被美化成了正义的女英雄。

    她刚把书包往桌面上一扔,前桌的袁正就凑了过来:“一姐,柳思涵那事儿你听说了吗?”

    袁正高一时跟丁以南同班,关系不错,俩人站在一起就能集齐高矮胖瘦这四个字,贫嘴自来熟的功底也仿佛师出同门。

    周知意眼皮一掀:“你觉得我该听说吗?”

    袁正挠挠头:“您觉得我该怎么觉得呢?”

    周知意把凳子朝后踢了踢,坐下来,袁正又压低了嗓门,贼兮兮地问:“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就是你替天行道报的警吧?”

    周知意两根手指捏着吸管,眼疾手快,射箭似的“噗”一声就把豆浆扎开了,力道之大让袁正产生一种下一秒这吸管就得插到他脸上的错觉。

    周知意吸着豆浆,冷眼瞧他一眼,眼风锐利如刀。

    袁正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向后退了退,“害,我真是big胆包天,竟敢有这种非分的猜想,我一姐向来都是正面刚的,哪会在背后使手段,嘿嘿,您用早膳,当我没说。”

    周知意放下豆浆,笑了笑:“你说错了。”

    “啊?”袁正瞬间竖起八卦的大耳朵,又靠近了,“我说错了?难道真的是……”

    “你不是大胆包天,你是狗胆包天。”周知意一脸慈祥地拍了拍他的狗头。

    袁正:“……”

    第二节大课间的时候,周知意被班主任叫进了办公室,仔细询问了她和柳思涵的恩怨情仇,末了,又对她以暴制暴的行为批评教育了一番,再三强调,以后再遇到类似事件不要私下里胡来,一定要寻求家长和学校的保护。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高考了,除去寒暑假和周末,真正学习的时间少之甚少,一定要抓紧了。”

    上课铃打响时,班主任和她一起往教室方向走,继续孜孜不倦地敲着警钟:“你上学期期末退步了足足二十名,一定要好好反思,查漏补缺,争取开学第一次月考迎头赶上去!”

    周知意眼睛盯着天花板,心里盘算着辞了烧烤摊再找个什么靠谱点的兼职给补上去,漫不经心地“哦”了声。

    民警大概是和学校领导进行了沟通,柳思涵的事情引起了学校的重视,包括蔚思在内的几个被柳思涵欺负过的女生都被单独叫去谈了话,进行了一番安抚,柳思涵被记了一次处分,停课一周。

    这件事情在泛善可陈的学习间隙扑起了一片小小的水花,同学们你传我、我传你,真真假假地议论了几天,“水花”又平息了。

    还没到周五,这件事情就已经成为过期谈资被众人遗忘掉了,唯一记忆犹新的,恐怕只剩那些被欺负过的人。

    也许会记三年五年?也许会记八年十年?直到学会遗忘,或者与过去和解,亦或者被往后更多的糟心、压迫、忙乱、委屈压盖过去,再无暇想起。

    谁知道呢?

    ******

    周五晚上,周知意熬夜画了会画,周六早上一觉睡到了太阳晒屁股。

    太阳是真的晒到了屁股——徐碧君把她房间的窗户给打开了,阳光就那么明晃晃地晒进来,刺得她大脑一片空白,敲着太阳穴醒了会神,才从光怪陆离的梦里脱身出来。

    “锅里给你热了粥,快点起床吃了,一会拿着收音机找大丁帮我修修去,又不响了。”

    “我再给您买个新的不行吗?又要不了多少钱。”

    周知意揪着头发从床上滑下来,探头往窗外一看,老太太已经充耳不闻地举着个剪刀爬凳子上去了。

    她吓得心跳“咯噔”一下,心脏差点没掉到阑尾里去,踩着椅子往桌子上一蹬,直接猫腰从窗口跳了出去,冲到院里扶住了徐碧君的腰。

    “奶奶您干吗呢!”

    “剪几串葡萄你等下给大丁和南南拿过去。”徐碧君挥舞着剪刀。

    “您要摘葡萄叫我啊,爬高上低的不怕摔啊。”周知意真是服了,不由分说地把老太太搀下来,接过剪刀问:“剪哪边的?”

    “那串、那串、还有你头顶上那几串,都熟了。”徐碧君指挥了一嗓子想起没关火的锅,着急忙慌地又进了厨房。

    周知意揉了揉眼睛,捏着剪刀,一抬手把离得近的那几串都剪了下来。

    她仰着脑袋朝上面望了望,最顶上那几串都熟透了,圆润饱满,就是距离有点远,够不着。

    她想都没想便上了凳子。

    可惜,最上面那串爬得太高了,凳子又不够高,她踮着脚尖努力挪了挪才微微挨到点边,手心出了一层汗。

    周知意身体里的那点叛逆劲儿又被轻松勾出来了,“今天不把你剪下来我就不下来了!”

    她举起手臂,估算着距离,用眼睛盯准了目标,双脚猛地向上一蹦,剪刀在那串葡萄边缘咔嚓剪了一下。

    “很好,再来一下!”

    周知意眯了眯眼睛,再次估算距离,乘胜追击,猛地一跳——

    这次她跳得高,剪刀不偏不倚地正中葡萄枝,那串葡萄晃了晃,掉了下来。

    眼看就要往她脸上砸,她双手慌忙一接,脚下踩空了。

    瞬间的失重,周知意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双手蓦然伸过来,接住了她,她挥舞着剪刀,背部猛然靠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

    静了两秒,耳畔传来冷冷淡淡的一声:“想把我戳瞎?”

    陈宴?

    周知意侧眸,看到陈宴近在咫尺的喉结。

    他颈部的皮肤薄而白皙,喉结立体突出,轮廓清晰,说话时擦着皮肤上下轻滚,几乎擦到了她的脸颊。

    鼻端嗅到一点陌生的清冷的香气,周知意一瞬间感受到他身上属于成年男性的微热的体温,手一松,将还差五公分就要戳到他眼角的剪刀丢到了地上。

    “你怎么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在椅子上站好了。

    阳光透过葡萄藤漏出点点细碎的金光,闪闪烁烁地跃到他的侧脸上,勾出一点暖色,他的眸光看上去好像没有那么深冷了。

    “我来看看奶奶。”

    陈宴眼角微勾,垂睨着她,眼底划过一丝玩味:“拿着剪刀在凳子上跳高,你胆子还挺大。”

    周知意皱了皱鼻子,哼了声:“我胆子当然大,都敢跟不请自来的陌生男人说话了。”

    陈宴眼睑轻抬,从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派出所里叫哥哥,派出所外陌生人?”

    听到派出所三个字,周知意下意识朝厨房瞄了眼,看奶奶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我可没有你这样爱骗人的哥哥。”

    陈宴垂眼看着她的脸,目光浅浅上移,落到她的脑袋上,声色懒懒道:“我也不敢相信这么邋遢的小姑娘是我妹妹。”

    他眼里的揶揄毫不掩饰,柔和的光线在他脸上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周知意分不清自己这一刻是尴尬还是气愤,脸颊猛地一热,把葡萄往他怀里一丢,跳下凳子跑了。

    —

    周知意飞快地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临出房门前,又退回来,对着镜子理了理额边的碎发。

    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脸,心底忽而又涌起一阵别扭——她干不干净、漂不漂亮关陈宴什么事?邋遢也好,整洁也罢,她自己舒服就好了,又不是做给陈宴看的,干嘛要在意他的看法?

    她没由来地一阵烦躁,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三两下把刚刚理好的碎发给抓乱了,脚迈出门槛之前,又手不随心地再次理了理,目光避着,一眼没看沙发上的陈宴,装了几串葡萄走了。

    周知意到了网吧,把葡萄拿给丁以南:“奶奶让拿给你和大丁哥吃的。”

    “替我谢谢奶奶,”丁以南接过葡萄,油嘴滑舌道:“一姐,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过去拿就行了,还劳驾你亲自跑这一趟,我可太受宠若惊了!”

    “我可不是为你来的,我是……”周知意一顿:“糟,收音机忘带了!”

    也不知道她出门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算了,我下午再过来吧。”

    周知意抬脚要走,想了想,又回头,分贝压低了些:“那家奶茶店你帮我打听得怎么样了?”

    丁以南尴尬地挠挠头:“你早跟我说一天,哪怕早说半天就好了,我哥们说已经招到人了,人家可以一天八小时长待,时间上比你有优势。”

    “啊,”周知意应了一声,“那就算了。”

    丁以南说:“不过我倒是找了个更有意思的活儿,你要不要去?”

    周知意扬了扬眉:“说来听听。”

    丁以南一笑:“下周六体育馆那边不是有拼盘演唱会嘛,我哥答应帮我弄点发箍、荧光棒啥的,到时候咱们一块去卖啊,还能顺便听一耳朵演唱会。”

    狗头军师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周知意和他击掌:“行!”

    ——

    太阳高悬,晒得人头皮发麻。

    周知意拐进小超市给自己买了个甜筒,想了想,又多拿了一个。

    回到家,徐碧君正把葡萄往一只大盆子里放,一串一串,放了大半盆。

    周知意恍然觉得头顶被葡萄藤遮住的那片视线好像清透了些,抬头一看,藤上熟了的葡萄串不知何时都已经被摘下来了。

    能轻松把那些她够不着的葡萄都摘下来的,大概只有陈宴了。

    周知意清了清嗓子,较劲儿似的,明知故问道:“老太太,您又踩椅子摘葡萄了?”

    徐碧君把葡萄一颗一颗剪下来,放进水里清洗,打算做葡萄酿,闻言一笑:“你陈宴哥哥给摘的。”

    “是陈宴,不是哥哥。”周知意音量提高了几个分贝,强调着。

    “你这孩子。”

    “我下午再去帮您修收音机吧?”她挠了挠鼻尖,“刚刚送葡萄时忘带了。”

    “不用了。”徐碧君好像自动过滤了她之前的强调:“你陈宴哥哥已经帮我修好了。”

    “修好了?”周知意小声嘀咕了句:“整电线、修电话、修收音机,这人该不会是个电工吧?”

    她蹲在徐碧君身边,假装不在意地往堂屋方向瞟了眼,打趣道:“那您中午还要做红烧肉犒劳他吗?我可不去帮您跑腿了。”

    “不让你跑腿了。”徐碧君捏了个洗净的葡萄往周知意嘴巴里一塞,“他已经走了。”

    走了啊……

    徐碧君叹了口气:“这孩子,都在酒店住了半个月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好睡好。说是还没找到感兴趣的工作,奶奶估摸着啊,他大概快回去了。”

    要回去了啊……

    葡萄在齿间被咬破,周知意眼睫微垂,眉心忽而一蹙,一股酸涩的味道在齿间弥漫开来。

    她下意识看向多买的那支冰淇淋,已经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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