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焦躁闷热,即便静立不动汗水也直朝外冒,须臾便将衣衫汗湿。
不过小半个时辰后,天空黑云翻墨,天色阴沉,一阵狂风吹进道观的大殿。
庄严肃穆的大殿中,只有一个纤弱的背影跪在蒲团之上,神态恭敬虔诚,似乎在专心祈求什么。风带起她的裙裳衣角翩飞,整个人好似无意飞落殿中的蝶。
忽然一声响雷轰鸣,虔诚之人浑身一抖一头栽下去,翻倒在地。停了一会儿也不见爬起来。
此时殿外风雨大作,雨丝斜扫进殿门。
殿内殿外均无人,她就那么静静的在蒲团边躺着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慢慢爬起来。
唐小诗揉了揉有些疼的胳膊,眼神迷糊地看了看四周,神情恍惚。自己不是应该在家中沙发上醒来的吗?这里供奉的各尊像怎么瞧着是道观殿宇?
撸起袖子,胳膊肘处通红,还针扎般疼,这不是做梦。
她站起身看了眼自己现在的衣着,一身襦裙,而且不是自己的身材。摸了摸自己的五官,也不是自己的脸。
她有点慌,殿内前后无人,外面风雨交加。站在殿门前张望外面建筑,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是道观无疑。
暑假漫长,父母又都出差,她独自一人在家无聊,吹着空调看着诗词。午后瞌睡就蜷在沙发上小憩,怎么醒来就到这儿?
穿越了?终于赶一回潮流了。
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炸雷,似乎要劈开面前的一片天。
她惊得浑身一颤,捂着头朝后连躲几步,却踩到裙角摔倒在地,顿时脑海中涌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叫姚苕,年二十,长安县县令姚明府爱女,昭武校尉武奉的妻子。
四年前她与武奉两人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成连理,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第一年还算相敬如宾,第二年因为芝麻绿豆小事闹别扭,第三年武奉对她直接大骂,如今第四年甚至对她动手。
开始两年武母还劝和,这两年因为她进门以来无所出,武母开始各种嫌弃刁难,小妾通房不断朝儿子的房里送,可两年来没一个肚子有动静的。最后武母将这些罪过都怪到姚苕的头上,说她天生克子,断子孙的命,不仅自己无子,就连夫君的其他孩子都克。
姚苕是个温柔软弱的性子,受了委屈只敢跑回娘家哭,姚母心疼女儿,暗中请大夫给她医治,药吃了一茬又一茬,孩子还是没怀上。
前几日姚母得知此观观主有灵丹妙药,就带着她前来。她在大殿求拜,母亲在后院与观主叙话。不知怎得忽然头上有根神经挑痛,眼前一黑一头栽倒。
唐小诗撸完了姚苕的记忆,望着外面的风雨,感叹了声:“真是傻!”这么多小妾通房都怀不上孩子,明显就是她郎君武奉那方面不行,为何还自责内疚?
记忆中武奉脾气暴躁,这一年来轻重打了她不少次,甚至有一回直接将她打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她却默默忍着,不敢让娘家的人知道。
这种暴力渣男,姚苕还想着为他生孩子?
疯了吗?
不该拿起砖头打爆他的头吗?不该让他跪地喊姑奶奶吗?
既然现在已经穿成了姚苕,她就要踹开渣男,跳出这个火坑,顺便把火给灭了!
再朝殿外风雨望去,却见风雨中不知何时立着一人,一身茶色长衫,伸开双臂,昂首向天迎着雨。
风雨太大,视线模糊,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可见身材修长笔挺。
这么大的风雨,雷电交加,也不怕危险,就这么的站在外面淋雨?
这是有多失意,受多大的心灵创伤,才会如此疯狂。
男子昂首静立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收回姿势,却转过目光朝大殿这边看来。
似乎发现了大殿门边站着个人,他直直的朝这边走来。
及至殿前石阶,唐小诗才看清男子面容,最多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五官既不刚硬冷清,也不阴柔斯文,恰恰介于两者之间,俊逸温润。一身穿着像是官宦人家的郎君。
见到她男子咧嘴一笑,几分顽劣不羁,几分调皮可爱。
“娘子怎得一人在这里?”男子走到廊下,朝大殿内望了眼。
“家母家兄在后院,婢子在落雨前被我打发去拿东西了。”她尽量依着姚苕记忆中的称呼和说话方式,不让对方觉得她疯言疯语。
“娘子生的这般好看,一个人落单可是很危险的。”男子贼兮兮地笑着走进殿门,带进来一串雨水。
唐小诗下意识朝一旁退了两步,看着面前人衣衫湿漉漉紧贴身形,标准型男身材。她咽了咽口水,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虽然隔着一层淡薄衣衫,却并不影响。她不由脸颊一热立即别开目光,转身朝后殿去。
男子一边拧着衣衫上的雨水一边笑着调侃:“娘子是怕我对你无礼吗?”
唐小诗未搭理,径直走到后殿门前,现在殿中只有他们二人,而且这人言辞举止轻浮,一看就非规矩本分之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存有歹意。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身材好,就能归为好人一列。
而且孤男寡女,他又被淋成那样,若是待会被人瞧见了,不免会闲言碎语,她毕竟是姚苕不是唐小诗了。
一个殿前一个殿后,总是能够避开一些。
“娘子怎么故意躲着我?”男子竟然也跟着过来。
她心中有些慌,可别真的是有歹心之人?小说电视剧中,凡是这样的公子都喜欢调戏良家女子,甚至直接近身欺辱。
刚刚此人在风雨里淋了一场,行为怪诞,谁知道是不是人生失意,性情偏激,会一时情绪失控为非作歹。
她没有搭话,跨过门槛走到殿后廊下一侧。至少现在算是在外面,对方总该有点顾忌。若是他欲有不轨举动,自己也能够立即冲出去逃跑,就算逃不掉也能够及时呼喊救命。
此观不大,虽然外面下着大雨,不能够保证周围避雨的人能听见,但对方总不敢再肆无忌惮。
这样打算着,心里还是发怵,如此高个子身材健硕的男子,力气一定是大的,这副身子骨弱肯定反抗不了。她探手到发髻上摸下一根簪子攥在手里,以备防身。
“风乱刮,雨水都扫到廊下了,娘子站在外面衣裙会被打湿,着凉的。”男子站在门槛处,靠着门框望着她。
唐小诗警惕着朝旁边又挪了一步,帅不代表不坏。
男子看出她提防,呵呵地笑了:“娘子莫怕,我不是恶人。”说着在门槛上坐下来,歪头靠在门框上,姿态懒散,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嘴角挂着笑意。
“秋波湛湛,粉面生春,娆姿纤纤,微步生莲。”
唐小诗闻言朝他看了眼,他笑意更深。
“娘子怎生的这般好看,若是秦某能够早几年遇见娘子便好了。”
唐小诗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脸,她原本的长相也不差,就是太过清瘦,身子有些干瘪。穿成姚苕,身材丰腴了一些,前凸后翘细柳腰,鹅蛋脸稚嫩,眼睛纯净无辜,顾盼生辉惹人怜。
只是武奉这两年却从没拿正眼看过这个娇美的妻子。
“娘子怎么不与我说话?”
唐小诗打量他这一会儿,觉得他似乎没有什么恶念,学着姚苕口吻说:“秦郎刚刚为何在雨中浇淋?”
秦郎朝廊外瞟了眼,白雨乱珠,笑道:“午后闷热坏了,下了这么大雨,到雨中凉快凉快。淋雨还是很舒服的。”
唐小诗微微点了下头,瞧着对方语气神态不像说谎,可这么大的风雨淋起来,她还真不觉得会舒服,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在脸上还是有点疼的吧?
“娘子怎么称呼?”
她迟疑下:“萍水相逢,何须相识。”
“同在长安城,或许日后还有相见之时也未可知?”
唐小诗应付的笑了下,没有相告。
两人沉默须臾,秦郎站起身来,走到殿门另一侧廊下站着,笑着对她说:“娘子别站在廊下了,衣裙都打湿了,会着凉生病的。娘子不必这般小心提防,我若真有恶意,不会坐在这儿与你絮叨这么久了。”
“娘子既然不放心,秦某立在殿外,娘子进殿内避风避雨。”
唐小诗瞧着他靠在外墙,一脸认真,犹豫了下,垂头看了眼自己的鞋袜和半截襦裙,已经湿透。站了这一会儿的确有些冷,迈步走进殿中。
没有风夹雨丝,暖和一些,她立即弯腰蹲下,拧干自己襦裙的雨水,一点点抖开,并将握了这么久的簪子重新插回发髻上。
“娘子刚刚在大殿求什么?”殿外廊下的人忽然开口。
“没求什么。”
“娘子不说也罢。”
两人再次沉默,外面的风雨渐渐小了,不多会儿停了下来,只有屋檐上的水滴还在啪嗒啪嗒的落。
她迈出殿门,准备去后院找姚母,却见姚母在婢子的搀扶下朝这边来。
“阿娘。”她迎了过去。
姚母瞧着她裙摆湿漉漉,责怪一句:“怎么不小心,着凉如何是好。”
“没事,阿娘,咱们回吧!”
“嗯。”姚母笑容慈和地拉着她的手,侧头低声道,“这回阿娘给你求到了灵药,观主说了这药灵验,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怀上了。”
她羞赧一笑,心里头对此药不屑,为了安慰母亲,笑道:“让阿娘为女儿操心了。”
“净说傻话,你是阿娘的心头肉,阿娘为你操心也是乐意的。”
搀扶姚母准备绕过大殿,却见秦郎笑着迎了过来。
对姚母施了一礼:“姚伯母好。”
唐小诗愣了下,认识?
可姚苕的记忆中没有秦郎此人。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