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奉阴沉着脸,目光愤恨地瞪着她。她心中一紧,以为武奉要过来,却不想他直接转身离开。
她暗暗松了口气,武奉是个残暴蛮横无理之人,她现在真的有点害怕见到这个暴戾渣男,却又不得不面对他。
和秦致在桃花馆坐了许久,聊了小时候顽劣的事情,也聊了一些最近长安城内的奇闻趣事。秦致言辞间随意洒脱,让她感觉和他聊天轻松自在,不必有太多顾忌,可以畅所欲言。
一壶茶、几盘点心,不知不觉间已经吃的差不多,天也到下晌午。
两人离开桃花馆,秦致本欲送她回去,被她婉拒。
作别之时秦致笑着道:“抓紧想好要送我什么回礼,我等着呢!”
她笑道:“好,等我想好了,我就立即让阿兰给你送过去。”
秦致摇头摆手:“你这可就没诚意了,我要姚妹妹亲手送来。”
唐小诗无奈浅笑,点头道:“行,到时候我们还约在这家铺子。”她回头朝桃花馆看了眼,这家点心真心不错,下次再来尝尝其他茶点味道。
“一言为定,姚妹妹不可爽约。”
“自不会。”
带着阿兰阿芝回到武宅,她直接回了房。打开锦盒仔细瞧了瞧那对珍珠,很喜欢,心中盘算着要送什么回礼。
倏忽想到自己陪嫁中有一支紫毫笔,她一直珍藏在箱子里没舍得用。既然秦致平日内读书写字甚多,又准备科举考试,送笔最合适不过,也寓意金榜题名。
拿定主意,便让阿兰去将紫毫笔找出来。
再看了眼手中珍珠,将其放回锦盒,转身将锦盒收在里间梳妆台抽屉中。
抬头却见到铜镜中武奉立在里间门外。
她忙回头,武奉绷着脸走过来,愤怒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焚为灰烬,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压制胸腔怒火的粗重呼吸。
脑海中不自觉地闯入姚苕被虐打的画面,顿时心生几分害怕。
面对武奉这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之人,她在力量上处于极大的弱势。
她背着手忙在身后的梳妆台上胡乱摸几下,抓到尖锐的东西,似乎是剪刀,她紧紧攥在手里。
“郎君怎么过来了?”她扯出一个笑脸,强装镇定。
武奉未应答,一步步的朝她逼近,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意欲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她慌忙朝旁边躲去,武奉也移步跟过去。
感受到危险的来临,她拔腿就朝外间跑,武奉两步追上一把抓住她。她的剪刀还未来得及出手,武奉一记响亮的耳光扇了过来。她瞬间身子不稳跌撞一旁的柜子上,脸颊火辣辣的疼,口中一点腥涩。手中的剪刀平抵在胸口。
姚苕以往被虐`打的画面泉涌般在她脑海闪过,顿时心中愤怒仇恨代替了恐惧。回头见到武奉逼近一步,扬手又要打来,她惊慌地抓紧剪刀转身以所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和力道朝对方狠狠刺去。在对方的手落在自己身上之前,她手中的剪刀已经没入对方的胸口。
汩汩鲜血立即晕染淡色长衫,一片血腥刺目。她惊慌松开手,双手沾满对方的血,吓得她不禁朝旁边退了一步。抬头瞧见武奉紧皱眉头吃痛的表情,害怕的转身就朝外跑。
“拦住她!”武奉忍痛怒喝。
门外跟随武奉过来的两名小厮立即将门堵住。
她冲过去猛然撞开一个小厮,怒吼:“都滚开!”
小厮惊得愣神,阻拦的动作僵了一瞬,唐小诗借此空隙已经冲出房门。
“将娘子拦下来。”身后跟着出门的武奉对小厮和院中的奴仆命令。
众人闻声一震,见到娘子满手是血慌张的朝院外跑,廊下的郎君浑身是血,面色阴冷威严。
这是出大事了!
众仆不敢迟疑立即扑过去阻拦,唐小诗一个人哪里躲得过四五个奴仆,被生生的抓住。
闻声而来的阿兰阿芝也分别被一个小厮制住。
“你们这些奴婢不想活了,放开我!”唐小诗着急怒骂,又是扭胳膊又是对他们踢踹。
奴仆们犹犹豫豫,娘子是主母,但拦娘子是郎君的意思,他们不敢违抗,由着娘子踢打不敢松手。
唐小诗拼命挣扎,刚挣开这条胳膊那条被抓住,挣开那条这一条又被抓住,反反复复,根本无法脱身。
武奉捂着胸口伤走到跟前。伤口还在朝外冒着血,半边衣襟已成血色,还有滴滴鲜血顺着指缝低落在地,唐小诗惊得面容失色。
她从没有伤过人,她连杀鱼都不敢,今天却拿着剪刀将武奉伤了,而且伤的如此之重,流了这么多血,她甚至在想,他会不会死。
“我不是真心要伤你这么重,我一时失手,你放了我。”她害怕他报复,拼命想要挣脱奴仆,却徒劳。
祈求无用,她转为威胁:“武奉,你若伤我,我父兄绝不会饶了你的。”
武奉皱起眉头,看着她一双泪眼,有恐惧,有乞求,更多是化不开的深深仇恨。
仇恨,这是他以前在她眼中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她以前的目光只有委屈、乞求。
他颤颤的伸出手,唐小诗以为他要动手,拼命的歪着头要躲,没有躲开,却也没有预料的疼痛。武奉粗糙温暖的手掌落在她受伤的脸颊上,轻轻抚摸。
她吃痛的瑟缩了下,武奉立即停止手指动作,迟疑下慢慢收回去。
“苕儿,你……你这么恨我?”声音低沉。
她不知道武奉要做什么,这不是他以往的性情,她直直盯着他不答。
听到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武母在婢女搀扶下急忙赶过来,一眼瞧见儿子胸前衣襟全是血,立即明白。慌忙吩咐身边婢女去请大夫,让人赶紧搀扶武奉回屋先止血。
转头对唐小诗指责怒骂:“你这疯妇、毒妇,他是你郎君,你怎么下得去手。”
回头对押着唐小诗的奴仆命令:“将她锁起来!不许给她吃喝!”。
唐小诗被锁进后院偏房。
她瘫坐在地,双臂紧紧抱着双膝,恐慌的情绪慢慢消散,委屈地埋头哭起来。
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她此时心绪已彻底平静下来。抛开姚苕对武奉恐惧的记忆,心中也就不那么害怕。
她爬起身,四处瞎摸,摸到矮桌边。桌上只有一盏灯,她又四处的乱摸,才摸到两块火石,擦了好一会儿才将灯点亮。
环视偏房一周,立即去推拉门窗,全都从外面锁上。
失望地坐回矮桌边,冷静想着该怎么离开这里。她今日将武奉伤的那么重,日后他必定要报复回去。武家她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都呆不去。
摸着脸颊,已经肿胀,针扎似的疼,想必也青紫一片。
片刻后,她起身走到门边,拍着门冲外面大喊,没有任何回应,院子里似乎没有人。透过门缝朝外望,无星无月无灯,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这是真的将她丢弃在这了?
阿兰和阿芝是她的人,对她一向衷心,她们也没过来,一定是被武母关在了别处。
如今求救无门,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端着灯挨个研究门窗,接着在房间内到处的翻找能够撬开砸开门窗的东西。
找了好一会儿,只找到一把果刀、一把剪刀和门闩能够派上用场。
随后就开始对后墙一扇相对松动的木窗进行拆卸加硬撬。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用粗暴的方式撬开了半扇窗,勉强容得下她。
吹灭灯从偏房钻出去,脚刚着地,就听到屋前传来轻微的说话声,大概是刚刚敲窗户发出的响动将人引来。
她没心思多想,穿过房后低矮的灌木,绕过凉亭后面的一排竹子,迅速朝后院角门去。
一路蹑手蹑脚,没有惊动任何人,却在到了角门附近,被看门的大狗吼叫几声。
守门的老仆闻声披着衣服走出门房左右看了眼,没发现人又钻回屋子里。
大狗竖着耳朵左右张望,未发现可疑人物,又蔫蔫地耷拉脑袋趴在地上。
“傻狗,连我都不认识了。”她嘀咕一句,更加放轻放慢步子。
大狗忽然抬起头,耳朵竖得直直,蹭的站起来,朝这边望过来,却没有吠叫。
“乖啊!听话的都是好宝宝。”她轻声轻语的对大狗说,磨磨蹭蹭到了角门。大狗见到是熟人,兴趣索然的重新趴回地上。
她像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将角门的木栓取下,轻轻开门,保证这扇陈年老门不发出吱呀声,门环不被叩响。
出了门,轻轻将门关上,一口气跑了半条巷子,靠在墙上大喘几口气,瞧着身后没有人追来,心才稍稍放松。
这个时辰坊门还没关,她要抓紧时间出坊回姚家。
一口气跑到巷口附近,面前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天太黑看不清脸,只有一个高大的轮廓,像一尊石像堵在巷口。
她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酒味,不会醉汉吧?站的这么笔挺,又不像。
这里四下无人,又是黑夜,她心中发怵,还是硬着头皮缓步走过去,到了跟前才看清巷口人的脸。
是武奉。
真是阴魂不散!
她转身朝回跑,一边跑一边回头望去,武奉步子不疾不徐地跟着,气定神闲,好似笃定能将她抓住一般。
她脑海中记忆一闪而过,心中大叫完蛋。
这巷子是个死胡同。
转了个弯,前面数步是一堵黑黢黢的墙,两边也没有门户可以求救。
她放弃逃跑,既然已经死路,那就只能硬碰硬。
站在巷子转角处,回头看着武奉一步步逼近,他在三步开外处驻足站定,浓浓酒味顺着夜风迎面吹来,熏得她头脑清醒几分。
两人僵持站了片刻,唐小诗忍不住先开口:“今日我伤了你,你也伤了我,而且你以前伤我那么多次,伤我那么重,我也都没与你计较……只要你答应与我和离,以前的恩怨咱们一笔勾销,以后各自嫁娶,两不相干。”
许久,武奉冷冷回绝:“我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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