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带着池雾冲出灌木丛,抵达栈道口,栈道狭小,只供一人通过,他快步到另一端,放下肩上的池雾。
飘飘也落地:“你们歇会儿吧,一时半会儿它们过不来,那入口小。”
池雾一路上被程砚颠的不行,好半天才感觉五脏六腑都归位。
“恐怕没那么简单。”程砚转向另一边。
池雾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过去,栈桥两边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伺机而动的野兽。
“这什么天梯啊,真就不给一点活路了吗!”飘飘原地起飞,也不停顿,直接指挥道,“看到了!走右前方的石子路!”
池雾在跑之前对程砚强调:“不许扛我,我自己跑……”
风声在耳边呼啸,和呼吸声交杂在一起,一时也分不清楚,冷风将脸冻到没有了知觉,他们闷头跑,远离身后的野兽,程砚中途还不得不停下来,和飘飘联手杀了一头雌狮。
池雾瞥见他被雌狮抓破的肩头,边跑边喘气。
飘飘:“程砚,你还好吗?”
程砚摇头:“不碍事。”
穷途末路之际,他们终于看见“企鹅馆”的牌子。
飘飘先落地,打开门迎他们:“进来进来!”
三人一进去,便合力关上玻璃门,又锁上闸门,背贴着墙,慢慢滑下来,心脏跳到喉咙眼,挤满死里逃生的感慨和后怕。
短时间内的剧烈运动太消耗体力,池雾话都说不出,坐在原地。
飘飘:“你俩怎么样?”
池雾点头表示自己没事,又望向程砚。雌狮袭来时,程砚动作极其利索地翻过身,但肩头皮肉还是被撩去了一块,黑色T恤的袖子挂破一半,耷拉下来,布料中间露出鲜红的伤口。
“我没事,只是些皮外伤,”程砚说,“天气这么冷,不会发炎。”
池雾起身,慢慢走了两步,打量着企鹅馆,半分钟以后回头,小声建议:“是不是动物园……一般都会有应急的爱心包啊?”
飘飘一合掌:“对啊!我去找找!”
她很快回来,拎着画十字的药箱:“真的有,但是止血的东西不多,先将就着弄一下吧。”
飘飘处理伤口技术不行,倒是程砚自己接过纱布,用牙咬着娴熟地包扎好。
“现在怎么办才好?外面成了那个样子……”飘飘手抱住膝盖,脑子里一团乱,“到底怎么回事啊,大逃杀有说持续多久时间吗?难道说肉食动物馆那边一直找不到食物,我们就要一直被追着跑吗?”
“也许是吧。”池雾小声说。
程砚指尖在地板上敲击两下,说了句题外话:“你们说,企鹅是肉食动物吗?”
飘飘呼吸一窒:“企鹅……我记得我飘到动物园的时候,企鹅们在吃鱼和虾……”
“我们算鱼虾吗?”池雾问。
程砚:“你猜。”
他说完,场馆里本该好好呆在极地景观里的帝企鹅们踩着黑黑的脚掌,出现在走廊里,随后以平常的两三倍速度冲向他们,甚至还有几只直接匍匐下来,用圆滚滚的肚皮飞速滑行。
帝企鹅们呆的极地馆里气温最低能达到零下九十度,门开以后,整个企鹅馆内温度发生变化,竟比之前在室外还要冻许多,程砚没忍住,牙齿僵着碰了一下。
他起身:“再呆下去我们都要冻死,走!”
飘飘:“可是打开闸门外面都是野兽啊!”
“去鹿苑……”
“去鹿苑。”
程砚和池雾同时开口。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来不及考虑这份突如其来的默契,二十多只半人高的帝企鹅已经到身前。
飘飘迫于压力飞到空中,程砚扯了池雾胳膊一把,带他极快地冲进场馆的通道里:“去出口!”
他们在大群帝企鹅中间逆行,程砚踹开脚边几只滑行的,手头不停顿地挥舞军刀,将身侧和眼前那些帝企鹅砍出伤口,硬生生冲出一条路。帝企鹅们笨拙地转身继续追,飘飘正好在头顶打了个来回:“你们要去出口,一定会经过极地景观的隧道,那里的门开了,温度计上显示零下四十九度……你们坚持住!”
不用她说,寒凉已经传遍全身,程砚不得不用力吸了口气:“走!”
池雾感觉自己的羽绒服抵抗不住寒意,跌入冰窖都不过如此,程砚接触他小肘的一块皮肤更是已经没有血液温度。
程砚的指尖完全冻僵,像块冰做的指头模型。
在大片黑白色企鹅的追逐中,程砚用力将池雾扔向出口,刀口下压,插在企鹅的胸口,徒手将它拎起来,甩向身后的企鹅群,随后扣上出口处的铁链,再踹倒几张桌子用来拦路。
帝企鹅们被关在铁链和长桌之后,只能呆呆的看着他们,扑腾着双臂。
程砚浑身卸了力,仰头倒下来,池雾抻直双手抵着他背勉力拦了一下,程砚才堪堪站住。他脸上起的一层冰碴子还没化,瞬间温度变化和高强度运动令他产生剧烈不适,只能勉强多走两步扶住路边的树枝静静发抖,克制自己不发出干呕声。
池雾手心拢起呵了口气,缓过来一些,远远注视程砚,半晌,脱下羽绒服给:“你先穿吧。”
程砚也没犹豫,动作僵硬地接过羽绒服,裹在身上,打了个寒颤,足足一分钟后才开始走动,问:“你不冷吗?”
池雾冷得抱住自己,瘪着嘴:“你不都穿上了吗……”
飘飘又飞回来:“看到了,鹿苑就在左手边的方向,但是要绕一下远路,走直线太多野兽。”
“走吧。”
体温调节花了一些时间,而动起来反而显得舒适许多,他们没再做休整,马不停蹄地出发。
抵达鹿苑时,奈良鹿在围栏里侧目看了看,脸上写满了“愚蠢的凡人”,低头走开。
程砚松懈下来,将羽绒服脱掉,还给池雾,随后靠在木桩边,疲惫地阖起双眼。他身上的作战裤破了很多口子,里面青青紫紫,还带着伤口。
“这里的鹿不会吃人吧?我以前总觉得企鹅是不会伤人的,没想到在这个天梯里,根本不能讲道理。”飘飘坐在池雾边上。
程砚声音不大,但清晰坚定:“很明显大逃杀开启以后,这些野兽就只是天梯的杀人工具了。”
飘飘叹了口气:“刚开始还说雾雾带羽绒服太傻了,现在想想可真是太明智了。”
池雾把自己包裹好,上下嘴唇哆嗦:“我只是来之前刚好穿着羽绒服。”
“天梯开始之前,第三世界,有将近三十度吧。”程砚冷冷说道。
“我住地下,很阴冷潮湿的。”池雾难得理直气壮了一次。
飘飘舒了口气:“得亏我不怕冷啊,”她小心看了眼程砚又看了眼池雾,“你们知道我是什么吗?”
池雾偏了偏头,说不知道。
程砚直接说:“你是鬼。”
“是啊!你好聪明!”飘飘戳了戳自己,“我是鬼,不怕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飞,难道是因为我前世是做飞行员的?嗯……不过你们不要告诉别人我是鬼,我听说被别人知道自己是什么,会很危险的,但是你和雾雾是好人,我看出来了,我和你们说……”
飘飘话又多又重复累赘,程砚听一半漏一半,撇过头时,发现池雾竟然将头抵在木桩上,垂眸睡着了。
“我们这里应该是安全屋了!”飘飘大嗓门喊道,“要不要现在去把其他人都叫到这里来!”
池雾似是被她吵醒,睁眼。
警惕冷漠的眼神却撞上程砚,下一秒,池雾无缝连接地露出迷茫表情:“我睡着了吗,我以为这里很安全……”
程砚眯了眯眼,半秒后自然地转动没受伤的那边肩头,若无其事道:“没事,你睡吧,这里暂时是安全屋,也许可以一直在呆到大逃杀结束,我去周边看看。”
“雾雾,你饿吗?”飘飘问,“我是感觉不到饿的,不知道你要不要吃东西啊?”
池雾摸摸肚子:“好像天梯里一点都不会饿……”
“那太好了,不然这里还真是很难找能吃的食物出来。”
程砚回来:“这些鹿似乎也不用吃东西。”他说,“木栏里没有放置食物,整个鹿苑也没有食物。”
“其实……那些野兽也没想吃我们。”池雾说,“只是想把我们弄死。”
程砚看着奈良鹿的木栏:轻声说:“食物……”
再不过多久,广播提示响起:“野生世界大逃杀结束,请回到动物园入口处。”
飘飘松了好大一口气,塌着肩膀:“终于结束了……”
池雾抬头望了眼天,雪似乎没有停,他裹紧羽绒服:“好冷。”
“我们要一直呆在这里吗?”飘飘问,“天快黑了,还会不会有大逃杀?”
程砚起身:“先听天梯的回池子边吧,如果半路开启大逃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们三人起身,一路上再没有碰到什么野兽,途径企鹅馆时,他们还回去看了一眼,除了被他们撞坏的东西,帝企鹅们无事发生一般,好好的在极地景观里闲逛。
“难道是一场梦?”飘飘恍惚道。
他们三人是回到入口的第一组。
池雾一个人蹲在池子边,原先清澈的池水已经结冻,他百无聊赖地扔了块石子下去,发出清脆的一声“咚咚”。
冰面随即出现裂缝,折射出一道光芒。
“你还扛得住吗?”飘飘问穿短袖的程砚。
程砚正端详那块地图。按常理来说,不管进入哪一个景区,地图永远是最直接的信息来源,而他们目前自主获得的大部分信息也都来自于地图和路牌。
“程砚?”
“我没事。”他看着地图上那三条从入口分岔出去的道路,“如果鹿苑一直能作为安全屋使用,这个游戏似乎就没什么意义了。”
不等程砚再往细了思考,去往海洋馆那条路上便传来了激烈的吵架声。
“又不是我害了他,他自己跑不快,我难不成还要带上他?!”男人斥道,“天梯里大家就自求多福吧,谁还能管得了谁!”
女人瘸着腿:“可是那些野兽……”她说着快要呕出来。
程砚他们抬头看着来人,池雾托住下巴。
“你们就回来了?”男人受了伤,头侧全是血,眼睛在他们三人身上打了个转,发现只有程砚一个人受了伤,当下便心理不平衡,“难道你们那边没有野兽?”
飘飘抿了抿唇,说:“周围全是野兽,我们情况也很不好。”
女人摸着快石头坐下,浑身发抖:“我们……我们死了一个人。”她捂住脸:“他、他死了……那只老虎把他撕碎了,红色的,全是红色的,还有连着骨头的肉,头皮上还嵌着头发,脑浆……”
她说完捂住胸口开始呕吐。
男人脸色不好,但更多的是对不公平的愤怒,他抬头望向池雾,看他完好无损,还穿着所有人现在最需要的羽绒服,眼红极了。
下一秒,他的目光被人挡住。
程砚站在池雾前面,将池雾遮了个严实,问男人:“你们队伍里的人是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不就是跑太慢被咬了,”男人看向当时责怪他不出手相救的女人,“他要是有本事,就能活下来,没本事,即使我现在救了他,明天他还是会死。”
程砚没往下问,坐回之前的位置,池雾在程砚身边瑟瑟发抖,嘴里叨念着:“会死人的,真的会死的……”
男人看向三人:“你们叫什么?我叫居旭,她叫毕芙迎。”
“程砚。”
说名字是简单的事,之后的信息交流才令人难办,居旭问来问去,企鹅馆三人组的回答依旧是“和你们差不多”“就那样啊”。
实际上,他们确实是差不多的。
但居旭并不相信。
“好像有声音……”一直发抖的毕芙迎转向第三个路口。
五分钟后,他们听到说话声。
去往肉食动物馆的路上,连萧走在最前面,六人中只回来四人,且剩余五人情况十分不好。
之前嘲讽过池雾的那个微胖女人断了一只胳膊,小小白后背有冻干的血液,连萧腰上也被抓了一道,伤口比程砚肩上的深上许多。
小小白脸色很难看,远离连萧他们的位置,找了块石头自己坐下。
温度太低,他们本就沉默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连萧卷了T恤,将伤口包住,忍着疼痛清清嗓子:“没想到一阶天梯就这么难……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分开行动了。”
“这阶天梯,是不是只要找到食物就能结束?”居旭说,“你们靠近肉食馆最近,说说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程砚在池雾身边,低头看池雾用树枝在地上戳蚂蚁,小声问:“你怎么想的?”
“嗯?”池雾侧过头,脸上挂一点点干掉的泪痕,表情也懵的很,“我不知道,我不想死……”
“我不是指他们,我是指怎么出去。”程砚说。
“程砚哥哥问错人了吧,我要是知道,我第一个就跑出去了。”池雾打了个哈欠,又掉下两滴生理泪水,“好困,我好想睡觉啊……”
程砚抬头看了眼擦黑的夜空,若有所思:“你说,我们会不会睡到半夜,突然又开始大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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