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白不再和连萧接触,跟着程砚他们一起进了肉食动物馆。
肉食动物馆由不同场馆组成,非场馆区域空旷露天,最中央的连接处放置一个三米高的铁笼。
“这个地方就是放食物的,其实我们昨天放了很多动物的肉,但是都没有用。”小小白说着,手轻轻摸上铁门。
他所说的“放食物的”,是一个接近两米长、一米宽的木匣子,放在铁门内,靠着门侧。
不知为什么,那木匣子一眼看过去就诡异极了,黑色的漆面映射出的光线是扭曲的,让人觉得非常不适。
池雾:“这上面都是空的,你们放进去的食物去哪儿了?”
小小白好像突然晃神,愣了一下才问池雾:“你在问我吗?”
“是啊……”池雾眉梢几不可查地蹙了蹙,重复道,“你们之前放的食物去哪儿了?”
“都消失了。我们先是把食物放上去,然后等所有人投票完,天梯说‘错误’以后,就凭空消失了。”小小白拍池雾的肩膀,“弟弟,你不要害怕,我们一定能从天梯里出去的。”
“嗯,”池雾神色不明,轻轻躲出了小小白的臂弯,问,“你刚才是想进去吗?”
“啊?”小小白忙摆手,“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刚好像是突然走神了一下,反应过来就已经到门口了。”
等小小白去寻找食物,池雾靠在铁门边,摸了摸冰冷的铁框,良久,都没有产生刚才小小白出现的情况。
他只能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程砚看见,问:“又困了?”
“是啊,好想找个合适的地方睡觉啊……”池雾看向铁门内的匣子。
程砚狭长眸子眯了眯:“这个匣子,长宽刚好适合睡觉。”
“我才不要进去当食物!”池雾抱住门框。
程砚偏头,认真和池雾对上视线,足有五秒,才皱了皱眉挪开眼。
连萧他们带着食物回来,一件件确认,仍然没有正确的。
“不至于到那一步,”程砚在池雾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不可能以人为食物。”
池雾没出声,蹲在草丛里捡了只蚂蚁,轻轻丢进匣子里。
天梯提示:“请投票确认食物。”
“错误。”
不远处。
“你在这里一动不动做什么?”连萧问站在树下的毕芙迎。
“哦……我,”毕芙迎立刻收回视线,抿抿唇,“我就是在看那个匣子。”
连萧顺着她刚才注视的位置: “你——是在看程砚?”
“没……”
“所以你看出什么了?”
——
时间只剩下三分钟,去其他场馆寻找食物已经来不及,他们无头苍蝇般集合在一起,讨论是否直接出发去鹿苑,连萧抱臂站在铁门前,忽而开口:“或许,是人肉呢?”
他一开口,所有议论声都停下,惊恐地望着他。
程砚皱了皱眉,扭头看向池雾。
这件事他只和池雾隐晦地讨论过,连萧却在几分钟后提出了相同的猜想。
实在过于巧合。
池雾歪了歪头,什么话都没说。
连萧:“大逃杀,那些野兽不就是在猎食我们?这个匣子的尺寸,难道不是刚好合适一个人躺进去吗?”
“这……”居旭胸口剧烈起伏,“不可能吧,用人做……”
连萧冷笑一声:“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是谁进去试……”居旭将目光扫向了——
十个人里看上去最好欺负的池雾。
池雾立刻大哭:“我不去!我才不想死!”
飘飘和小小白第一个不同意:“拿人命来试,你还有没有良心?!”
连萧:“我只是说可以试,难道就因为指了你们小团体里的人,而且谁说进去了就会死,也许只是躺在上面等几秒,然后我们把人拉出来就行。”
“万一拉不出来怎么办?”小小白问,“昨天放上去的食物都消失了,你不知道?”
双方僵持不下,天梯却开始倒计时:“时间到,未检测到合格食物,十秒后开启野生世界大逃杀,十,九,八……”
“赶紧去鹿苑!”
他们从肉食动物馆出发,奈何两馆之间路程并不短,加之昨天受的伤根本没有愈合多少,奔跑速度都慢上许多。
昨天断了一只胳膊的女人因为之前气温升高,伤口化脓,疼得跑不动,踟蹰着艰难前进。
小腿高的灌木丛里发出细微声响,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野兽痕迹,便坠着一颗心快步往前。
忽然,刚还平静的丛中忽然蹿出一只鬣狗,直接啃咬住她的脚踝。
“啊!!”女人尖叫着,“救我——”
而前方的连萧和毕芙迎越跑越远,背影越来越小。
微胖女人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结束,她滚到地上,翻过身看着逼近的鬣狗:“不要啊!不要——!”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整张脸都已经扭曲,在鬣狗扑向自己的一瞬,绝望和痛苦涌上心头,逼迫她不得不闭上双目。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女人难以置信地睁开眼。
鬣狗喉管被一把军刀捅了个对穿,下一秒,军刀被人用力抽出,鬣狗的血不受控制地四处溅射,女人从口腔里尝到腥臭味。
“谢谢你!谢谢你救我!”女人连滚带爬地起来,将手伸过去。
程砚用T恤下摆擦干净军刀,任由女人的手臂悬在空中:“误会了,只是路过。”
他极其熟练地将刀插回去,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走吧。”
池雾从程砚身后出现。
他们抬眼看了眼树梢,飘飘点了点头,手指往另一个方向指,示意那边才是安全的逃生之路。
程砚四周看了看:“走吧。”
有飘飘探路,他们显得从容许多,程砚便问起了池雾:“你多大了?”
“不记得,”池雾说,“可能死了很久了。”
程砚还是头一次听这种说法,有些想笑,但还是淡定了问:“所以这里也是你的一阶天梯?”
“嗯。”
“你是第一次进来吗?”程砚问。
池雾没有正面回答,说:“天梯比我想象中的难好多。”
“为什么?”
“都死这么多人了啊,”池雾紧跟着他,“还不难吗?”
程砚嘴角掀了掀,心想,小骗子从头到尾没有一句真话。
“快到了。”飘飘打断他们。
因为飘飘在空中能看到捷径,他们几人抵达鹿苑比连萧快。
木门打开——
下一秒,门内不知道冲出什么野兽直接顶住程砚的胸口,将他击退了几步。
“怎么了?”后头被撞脑门的池雾扶住程砚,却听到程砚一句:“跑!”
池雾匆匆扫了一眼,奈良鹿苑里的鹿躺在地上,湿漉漉的眼睛里失去神色,它们的肚子破开,内脏散落在地上,血液将毛色都染红。
死了。
他们立刻转身跑,出馆时正面撞上连萧。
“你们干什么?!”连萧问。
小小白闷头冲:“快跑啊!鹿苑里的东西要杀人啦!!”
连萧越过他们身后,看见入侵奈良鹿苑的各种野兽。
他没想过自己被野兽追了一路,到鹿苑竟是这样的结果,便极快地抓住程砚的胳膊,怒道:“你骗我?!”
不等程砚做任何反应,他便将程砚用力推向后方。
程砚顺着他的力道侧了侧,从锋利的兽爪边掀过身,却还是避不过,小腿处被划开大道口子,鲜血立刻不受控制地顺着小腿肌肉弧度流淌。
而下一秒,野兽越过程砚,继续向前冲。
池雾使劲推了小小白一把,让他滚到草地上。
因为小小白的躲闪,野兽的目标变成连萧,它们成群地往前扑,连萧愣了半秒没动,忽然原地弯起手臂遮住头,整个人背过身蜷缩起来。
铁蹄踏过,连萧被踢滚在路边,除了手和腿上的伤,后背竟都没有受伤。
池雾眯了眯眼,准备看清楚连萧后背时候,被一股力量拉走,程砚将他轻而易举地从腰部夹起来,躲在垃圾桶后。
他原本站的位置附近,灌木丛里一只巨大的黑毛野猪冲出来。
程砚好不容易舒了口气,听到自己胳膊底下细小的声音。
“松……松开我……”
程砚才想起来,看着脸色涨红的池雾,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
“你行不行?”
池雾:“……”他不情不愿地承认,“我不行。”
但很快,池雾摸到湿漉的布料,他抬起来,看到自己满是血液的手掌。
这些血液来自程砚的小腿。
程砚脸色都白了许多,但大约因为刚嘲笑过池雾,脸上还有淡淡的笑容,看上去不那么骇人。
“你还行吗?”
“把你里面的衣服脱给我。”程砚往四周看了一眼,确认野兽都去追逐攻击目标,“快。”
池雾呼出口气,实在没有办法:“你转过去。”
程砚在他脸上端详两秒,问:“你是女扮男装的吗?”
也就是为了他没有血色的嘴唇,不然池雾一定在他小腿上再踹一下。
好在程砚还是个人,撇过脸去,池雾便飞快脱了羽绒服,把里面的短袖T恤拽下来,递给程砚:“赶紧绑吧。”
程砚回头,瞥见池雾半开羽绒服拉链中间,洁净白皙胸膛上被暗红色丝线挂着的圆环。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个戒指。
他装作没看见,垂下眼眸,咬着牙用池雾白色的T恤简单包扎了小腿伤口。
不等他如何调整,下一秒又有恐怖的呼叫声穿过耳畔,程砚只能拖着伤腿跟池雾在丛林里继续逃亡。
足足三小时,广播才惜字如金地发出通知:“本次大逃杀结束。”
——
趁天梯还没有封路,池雾只身钻进企鹅馆,他喘了口气,将身上的羽绒服裹紧了,里面没有T恤做打底,实在空落落的,有种裸.奔的感觉。
上次被用过的药包还在原地,池雾伸长手,将药包扯过,塞进羽绒服里,准备走的时候,顺手把前台底下一件黑色的工作服也带走。
他回到池边,将药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正好,飘飘也赶来:“我只在海洋馆找到药,其他几个场馆没有,看来天梯给的伤药是有限的。”
飘飘抖着手用绷带和止血贴包住小小白的大腿和手腕,但很快雪白的纱布也被透红。
“别包了,太疼了……”
“碎几个冰块放在他的绷带外面止血。”
程砚说着,解开小腿处被血染的全红的T恤,才接过池雾递来的止血贴和绷带,用牙齿咬开,手脚麻利地给自己的小腿处缠上绷带,绑好后好停住,食指在池雾手背上敲门似的,点了两下。
“过来打个蝴蝶结。”
“……为什么要蝴蝶结?”
程砚靠在树上,皱着眉说:“为了美。”
池雾:“……”他勉强打了个蝴蝶结,手脚很轻。
程砚看他垂落下的卷翘睫毛,还有被弄脏的侧脸,只觉得他像个掉进了杂草里的瓷娃娃。
还有瓷娃娃胸口那个戒指。
程砚看了他许久,才开口问:“没有我,你怎么逃?”
池雾盘腿坐好,很遗憾地回答:“逃不了,可能已经死了呢。”
“我知道你有本事,”程砚问,“所以——为什么?”
伪装的目的是什么?
“诶?你头上这是什么?”池雾跪着直起腰,伸手在他头顶摸了摸。
程砚不大喜欢被人摸头发,撇过脸:“别动。”
“真的有东西,虫子。”池雾在上面摸来摸去。
实在受不了,程砚亲自将他的手抓下来。
池雾本就弓着上半身,被他一扯,人就贴到程砚肩头,羽绒服被挤压,池雾感受到程砚的手臂是坚硬强壮的,充满安全感。
他没有近距离看过程砚,只是在心里大致有个轮廓,知道他很英俊,但现在这样看着,从他浓黑的眉毛看到深邃眼睛和英挺鼻梁,池雾才觉得,程砚确实很帅,笑起来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痞气。
下一秒,手腕处就传来一阵痛感。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池雾垂眸,半晌,再抬头时脸上没有了平时唯唯诺诺的表情。
他的声音在冰雪天气里很清澈:“你有命从天梯里出去,就知道为什么了。”
“你们有药?分我们也用一点儿!”
居旭的声音打断他们,程砚便将手松开,没有和池雾细纠自己为什么不能有命从天梯里出去。
他看了眼远处等待着的连萧,问居旭:“天梯里能找到的药就这么一些,为什么要给你?”
“不给他,他刚刚想把我扔进匣子里做食物,”池雾从程砚背后探头出来,狐假虎威,“看到这个纱布没有,擦脚趾头也不给你!”
“你有病吧!”居旭虽然不服气,“轮得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池雾在程砚身后略略略地吐舌头,又把居旭好一顿气。
等居旭走远,程砚歪歪头,问:“所以你给自己的人设,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池雾当即表演一个原地抽泣:“你为什么骂我?”
程砚:“戏够好的啊,眼泪说来就来。”
池另一边,连萧远远见程砚只是受伤,并没有绝命,便知自己和他已经势不两立,不可能再合作,果断放弃让居旭过去求药。
十人终于正式分成了两个团体。
他们这十个人,不合的离谱,没有一丝互相理解的心情,觉得除自己外的人都居心叵测,到现在也无法融合成一个队伍。
天色暗的很快,入了夜温度更低,今日竟然还有老北风卷着雪沫飞起,他们的情况比昨天又糟糕许多。
池雾用羽绒服裹住自己,是十个人中唯一睡着的。
火堆已经不管用了,池雾和飘飘去找伤药时,连萧进馆里杀了一只正在休息的黑熊,剥出熊皮毛裹在身上。
“你们要学他吗?”飘飘小声问程砚,“虽然……很残忍,可是活命要紧。”
程砚在火堆边,身上是池雾从企鹅馆带出来的工作服:“血淋淋的,怪恶心。”他给自己小腿换过药,又从作战裤侧边取出军刀,慢慢擦拭掉上面残余的血液,翻过手腕,刀尖指着的方向,是远处正在整理熊皮毛的连萧。
夜太漫长,风雪被隔绝在窗外,他们身边只余火堆偶尔出现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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