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唐妈找出家里最大的盆，泡了糯米，准备第二天打糍粑。
唐含见她只拿了一个盆，就问，“今年米这么少？”
“就买了五十斤米。”唐妈说，“之前做甜酒用掉了一些，估计就剩三十几斤了。今年没买糯米面，得留一点，都在这里了。”
唐含小时候，过年会打一百斤左右的糍粑。有时候糯米不够，会混上普通的米，或者糯玉米，总之分量一定要足。因为开春之后，地里的事情就要忙起来了。劳动量大，就要补充更多体力，除了一日三餐之外，会带一些糍粑之类便携的食物上山，到时候生个火烤了就能吃。
最多的一年，家里的糍粑一直从过年吃到端午，即便天天换水还是带着微微的酸味。
不过现在地里没有那么多活儿了，最馋这些东西的两个孩子已经长大，又都不在家，唐爸和唐妈自己吃不了那么多，所以也不会再做那么多糍粑。三五十斤米，做完之后分送一下亲戚，再给唐含姐妹俩带走一些，剩下的很快就能吃完。
今年唐妈还是按照过去的习惯准备糯米，不过看这个局势，估计亲戚那边是没得送了。好在家里多了几个人，应该也不用发愁吃不掉。
刚泡好米，唐含的姐姐唐枫就来电话了。
唐枫目前在京城工作，因为公司放假晚，原本打算坐除夕这天的飞机回来，只要能赶得上年夜饭就行。但现在各地疫情越来越严重，处处都开始戒严，自然也不可能回来了。她不放心家里的情况，这几天每天都要打一通电话。
天天听着他们不是吃了这个就是要做那个，估计唐枫心里也很苦。
本来之前知道唐含先斩后奏，还没有找到下家就辞掉工作，唐枫是很生气的，还曾经打电话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她做事没有计划，不知道打算。结果现在看，居然是傻人有傻福。
不过听说她带了两个陌生人回来，之前又在微信上激情辱骂了一番。
所以这几天的电话交流，姐妹俩就当对方不存在，绝不多问一句。确切地说，是唐枫单方面无视唐含，而唐含则总是在电话这头巨大声地讨论今天又吃了什么，明天你打算吃什么。
所以这会儿，她照例站起身，超大声说，“妈，明天包点豆沙粑吧？”
“豆都还没煮，哪里来得及？”唐妈随意回了一句。
本来按照唐含的性子，是懒得费事去搞这些的。但是一来现在家里有客人，二来要跟唐枫对着干，就捋起袖子，“豆子在哪儿？现在煮就是了。”
唐含他们吃的豆沙是咸豆沙，用料也不是外面做甜豆沙馅儿时用的红小豆，而是红腰豆（大概是因为长得像腰子而得名），煮软烂之后，再放在炒锅里碾破，加盐和葱炒成豆沙。
除了本地之外，唐含很少见外面这么吃。不过听说东北豆沙包里也有咸豆沙馅儿的。
总而言之，薄薄的一层糍粑裹着豆沙馅，再将外表烤得金黄酥脆，滋味再好不过，是本地特产之一。
洗了豆子，把锅架在炉火上，唐含犹不满足，又说，“难得明天蒸糯米，要不再弄个糯米饭吃吧？江黛你吃过吗？”
江黛配合地摇头。
唐含于是又开始准备包糯米饭要用的东西。
这东西也分甜口和咸口。咸口的里面包上辣椒和海带，土豆丝，折耳根之类的小凉菜，外面再裹上一层烧烤辣椒面。甜口的里面包白糖，外面裹上一层黄豆粉。
唐含在这边兴师动众，一边做一边还要摆拍，把照片发给唐枫看。远在北京的唐枫听着动静，气得又点了一个外卖。
唉，听说过几天连外卖都不让送了，且吃且珍惜吧。
取得了压倒性胜利的唐含十分快乐，直到上床睡觉时心情都很好。江黛听她都开始哼歌了，忍不住问，“你和你姐姐的关系很好？”
“明明是很糟糕好吧？”唐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好的？”
“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江黛说，“我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是单看你们姐妹相处，像一对欢喜冤家。”
“欢喜冤家是这么用的吗？亏你还是高级知识分子……”唐含忍不住吐槽。
不过她和唐枫的关系，确实相当复杂。
其实唐爸唐妈在养孩子这件事上，已经尽力做到了不偏不倚。大概因为家里是两个女孩子，所以总体来说还算和谐。只是在姐妹俩自己心里，还是有一杆秤的。
唐枫觉得唐含就比自己小两岁，结果自己就得事事让着她，很不公平。
唐含从小捡姐姐穿过的旧衣服，也觉得自己是捡来的。而且唐枫自觉尽了姐姐的“义务”，也就经常摆姐姐的谱，总会在各方面欺负一下唐含。唐含至今犹记得，自己当年赢了一罐子的玻璃弹珠被唐枫“没收”时的感受。
再加上朝夕相处的种种矛盾，两人从小打到大，一时好一时坏，开始唐妈还想管，后来也放弃了，随她们去。
不过长大了，懂事了，就知道世上的家庭大抵都是这样，各有各的问题，他们家已经算是相当和谐的了。
只是这种互相针对的习惯，依旧保留了下来。
要说感情不好，真遇上事了，她们宁可找彼此也不会轻易惊动父母。要说感情好吧，但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想压对方一头，对方不痛快自己就痛快了。
“真好。”听她吐槽完，江黛不由感慨。
唐含一脑门问号，忍不住怀疑她其实根本没有和自己在一个频道，她明明是在控诉小时候唐枫对自己的压榨，到底哪里好了？最后只能说，“你要是也有个姐妹，估计就懂了。对了，年龄差距还不能太大。”
她说到这里，又不由好笑，“我妈之前不是说要认你当女儿吗？我来给你当妹妹吧，每天掐一架，你就知道厉害了。”
说完一转头，见江黛正盯着自己看，又不由有些不自在，“你在看什么？”
江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先叫声姐姐来听听。”
唐含一愣，“靠，我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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