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幼兰走了,带着浓浓的恨意离开周府。也将带着浓浓的恨意,远嫁幽州。
在她离开后,周舒侗呆坐在榻上想了许久许久。
“宁王府竟会为了你不惜做到如此”这话在周舒侗脑海中久久散不去,没明说的另一层意思,她怎么会听不懂。
吕幼兰认定中秋宴那日,宁王府设局毁她清誉。怨恨宁王府,怨恨她,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彻底断了她入宫的机会。
周舒侗想了想,若非她是本人,确认自己从未和宁王宁王妃有过任何筹谋,站在旁人的角度去看那天及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难免会这么想,更何况吕幼兰。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关系,实则千丝万缕。
没有吕幼兰的出局,她不会那么顺利被立为皇后。而没有那日的落水,吕幼兰不会如此轻易出局。
若那天吕幼兰坠湖被男仆所救真的是宁王府设的局,宁王夫妻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帮自己?就为了和原主生母的那点所谓交情?周舒侗立刻在心里否认。
及笄那日后,她也问过父亲,母亲是否和宁王妃有交情。周旺自己也一脸懵,只是说成亲这么多年,也没见母亲和宁王妃有往来过。
十几年没往来过的人,能有什么交情?不过是个说辞罢了。至于她为何要屈尊降贵参加自己的及笄礼,只有天知道了。
所以尽管一切看起来确实是如吕幼兰所说,这事为断了她进宫的念想故意设的局,周舒侗也不认为,宁王府为了自己。
这一切,也许只是该死的命运巧合罢了,但心中某一块又觉得很不踏实。当日小郎君总不会莫名对她说‘不要靠近湖边’。
想不透,吕幼兰这件事,处处都显着蹊跷。
周舒侗因吕幼兰苦恼了好几日的同时,卢巧云也深陷在不安之中。
这段日子以来,卢巧云总是会莫名觉得心慌。周旺对自己,好像总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她费尽心思挑逗,他竟以疲惫带过。
卢巧云不安,担心周旺变心了。
可这念头一冒出来,卢巧云又马上告诉自己,不会的,若他会变心,就不会在兜兜转转十几年后还是娶了自己。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不会那么容易变。
莫不是最近真的太忙,让他没了心思?
这日,卢巧云亲自下厨,给周旺做了几道好吃的。体贴入微,服侍他吃的开心又满足。
“郎君可要再喝两杯?”卢巧云笑着看他把最后一杯酒喝掉,晃了晃空了的酒壶。
周旺想了想,有些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和她说开,便道:“也好。今日你也喝两杯吧,我二人好久没坐在一起喝酒了。”
卢巧云开心让人去添酒,心道总算不枉她今日这般费尽心思。
此时的她以为,夫君只是想和自己开心喝一回酒,哪会想到他其实也是另有目。
仆人又盛了一壶酒过来,放下后,周旺屏退了他们。
卢巧云以为他和以前一样,喝多了难免情难自禁,不想被仆人看到,捂嘴笑着娇嗔了句讨厌。
周旺和她碰了两次杯,见气氛不错,便把自己想再娶平妻的想法说了出来。
轰隆一声,卢巧云直觉似有什么突然崩塌了,整个人脑袋忽然一片空白,拿着酒杯的手也僵在半空,一脸不敢置信看着周旺。
他方才说什么?娶平妻?
慢慢回过神来,卢巧云既心慌又愤怒!
周旺竟然想娶平妻!不是纳妾,是娶平妻!
卢巧云也想过,若再过一两年,她还不能怀上孩子,就算周旺不开口,也是要为他纳一侍妾的。心里难免会难受,但谁让她肚子不争气。周家香火总是要延续的。以后侍妾生下孩子,抱到跟前养便是。
她是想都没想过,周旺竟然会有娶平妻的想法。
嫁给周旺三载,仍暗地里被城中贵妇瞧不起。如果周旺再娶了平妻,她在那些贵妇面前,不是更加永远抬不起头吗?
不行,不可以。
娶平妻可远比周舒侗要进宫对她打击打。
卢巧云眼慢慢红了,眸中水雾越来越厚,最火滚落出眼眶,一滴一滴顺着脸颊低落。
“莫不是妾做了什么让郎君不满意,才让郎君想再娶一妻?”
周旺有点不敢正视她的眼泪,毕竟是自己心里肖想了十几年的女人,娶她进门的时候,他也有一种终得圆满的感慨。也不想去细想,为何不过三年,自己能如此淡然跟她说娶平妻。
“自然不是,莫胡思乱想。”这话周旺是板着脸说的。
“既然不是,为何要娶平妻?你若是想纳妾,妾是会那小肚鸡肠不许的人吗?”
周旺自知理亏,不知该如何解释,最后只得道,他年岁已大,想早点为周家延绵香火。
“妾知道了,郎君定是嫌弃妾进门三载仍未能生下子嗣。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和离,何必娶平妻来让妾难堪。”卢巧云气昏了头,说出了和离的混话。
周旺一愣,听到和离二字就知道她已失去理智,压着性子安抚,给她讲道理。什么阿侗即将进宫,以后免不了需要周家助力来坐稳后位。娶平妻,生下的孩子是嫡出,将来仕途也能更顺一些。
卢巧云越听哭的越伤心,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周家,为了周舒侗。她做错了什么,要忍受这些?
“夫君是认定妾怀不了孩子吧,既然如此,妾还能说什么。”
“阿云,你是最善解人意的,怎么这事就不能好好想想?”周旺有些心累,拉着她的手道:“你依然是吾妻,在这个家的地位不会变的。”
卢巧云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站起身,一脸绝望看着他,道:“妾不是小气之人,郎君想纳妾,可以。想娶平妻,不行。”
周旺脸沉了沉,林小慧虽然是扬州瘦马所生,但生父毕竟是京兆尹,且一出生就在林府养大,林兆尹怎么会让女儿给人做妾?何况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侍妾生下的儿子,始终不那么名正言顺。
算了,阿云乍听到难免会难以接受,等她冷静下来再好好谈吧。
周旺觉得累,也没了喝酒的兴致,唤人备水沐浴。
年底中书省事多,周旺娶平妻这事一放,就放了许久。
转眼又快到春节,年后便是立后大典,娶平妻这事只能继续往后放。
拖了那么久没消息,林小慧也有些担心。不过周舒侗在给她的书信中一再宽慰,让她宽心,这事定不会有闪失。
林小慧想了想,也是,朝中上下都在为册封大典忙碌,她和周旺的事定是要排在这之后的,便安心等着。
自和周舒侗有交往以来,她在林府的日子也好过了。夫人待她虽然依旧不亲热,却也不敢再明目苛刻。弟妹也没敢来寻她麻烦,想必是被交代过。
日子好过了,等待也不难熬了。
春节过后,礼部几乎忙到人仰马翻。既要操办上元节的灯会,又要准备即将到来的立后大典。连番折腾下来,几乎每个人都肉眼可见憔悴了许多。
礼部尚书本不是煽情之人,这时候也多次站出来给大家打气:“再坚持坚持,忙完册封大典就可以喘口气了,到时候请你们去最好的酒肆喝酒。”
下属官员顶着眼下的青灰,道:“喝酒就不必了,若是能告几天假歇息几天倒是不错。”
礼部尚书哪敢承诺,只得嘿嘿尬笑带过。
不管如何辛劳,帝后大婚这一天总算是到了。
毕竟是成亲,周舒侗想两辈子可能也就经历这一次,自然也想好好对待。刚开始,她还能分得清自己在干什么。但这流程实在太复杂了,到最后她已经彻底分不清,只得随着宫婢指示,让自己干什么便干什么,然后在钦天监定的吉时出了周府,坐上马车。
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长安大街,向皇宫走去。
周舒侗打量着这专属于皇后坐的马车。很宽敞,比她在周府睡的榻还大,又舒服,坐在里面,完全感受不到颠簸。
这就是区别,只是一辆马车,都已经是天壤之别。
马车是慢慢向前驶,许久许久才终于进了皇宫。
从此,一门之隔,两翻天地。
周舒侗在宫婢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太极殿前偌大的空地两侧,早站满了人。礼乐奏的惊天响。而遥远的太极殿上,那穿着黑色冕服装、头戴通天冠,虽看不清样貌,也让人觉得气宇轩昂的身影,便是她要嫁的夫君,也是当今圣上。
周舒侗收回了心神,庄严肃穆,在宫婢的引领下,一步步向前。
她不知道脚下有多少台阶,只知道她每走的一步,向前,也向上。
站在太极殿上的身影慢慢清晰,待到两人只有几丈远,周舒侗看清他的样貌,震惊到有那么一刹那脸扭成一团。
竟是他!
还好周舒侗很快反应过来,没人看出她的震惊,不然就失仪了。
不对。
大殿上那人冲她勾了勾唇,周舒侗心颤了颤,觉得方才自己的惊慌并没有躲过他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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