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远本想用过朝食后就回太极殿的,毕竟这个皇后只要不是吕相女儿,于他而言是谁都一样,他完全没有要给外界觉得自己宠爱皇后。
可看周舒侗吃的那般香,心里莫名来气,便故意留下来。和她在两仪殿内,大眼瞪小眼。
刚开始吧,周舒侗觉得也没所谓。爱待随他待,清风拂山岗;爱作随他作,明月照大江。她可以看书,不然闭目养神也行。反正婚假只有三天,三天后他不得乖乖上朝。
然而沈嘉远似跟她杠上般,见不得她好。见她看书,称赞她兴致高雅,然后让人拿了本书来让她念。
周舒侗被他称赞时就眼皮狂跳。接过他命人拿来的书一看,顿时在心里骂了句狗皇帝,竟然让她读《战国策》。
皇上金口玉言,开口让你读,再枯燥再难也得压着不耐烦读。
好不容易读完一本《战国策》,周舒侗脑袋已经嗡嗡响,在告诉主人,刚才那段经历,它很煎熬。
沈嘉远还不满意,问:“皇后可有读懂?”
周舒侗:呵呵,我懂你个头,多少人读这书半辈子也不敢说自己懂。叛逆期的少年可真是可怕。
“皇上恕罪,此书深奥,实在难懂,皇上要为我讲解一番吗?”周舒侗笑眯眯反问,心想一个十四岁的叛逆少年,就不信你懂。
果然,沈嘉远嗤笑出声,仿佛刚才她问的那话很可笑,冷冷道:“皇后胆子不小。”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宫婢和内侍又开始瑟瑟发抖,生怕皇上不高兴,要罚人。
这话在周舒侗听来,都少有恼羞成怒的意思。此刻看沈嘉远,真就是家长看问题孩子的心情。偏这人还不是自己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
眼前的少年郎君,哪是民间所传的那个病秧子样。她要向老天举报,大梁上下都在造谣。
皇上身子也许还行,这认知可真让人绝望,周舒侗垂下头,不想让人看出她情绪的变化。
她不知道,其实沈嘉远头早已开始头隐隐犯疼,脸上表情越来越阴霾。
李内侍最先察觉他头疾犯了,已快到难忍的地步,担心大婚第一天就把皇后吓到了,忙暗暗让人去传太医。
周舒侗不是没听到他这番动作,猛抬起头,表情很明显带着吃惊。这会打量,才发现了沈嘉远不妥,唇色白得吓人。
“皇上……”
“闭嘴。”
沈嘉远喝止,周舒侗只得乖乖闭嘴,面上仍装出一副担心不已的样子,惊慌失措看向李内侍。
李内侍安抚‘受惊过度’的皇后,道:“殿下别担心,太医马上就来。”
如他所说,没多久太医来了。一番把脉后,面露难色,艰难开口问:“陛下昨夜可是没睡好?”
沈嘉远一脸阴沉,满眼戾气,只是一瞥,就让跪在地上的太医怕的浑身发抖。
不仅如此,周舒侗也忽然觉得周遭气压变了,仿佛这满屋子站着的不是人,大家都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弱的连呼吸都听不见。
此时周舒侗不免有些庆幸,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担心阿翠初入宫不懂规矩,故而让她一直在外间伺候,内间留下的都是宫中之人。
一片静寂之中,沈嘉远才轻飘飘开口,声音冷冽的如千年寒冰。
“倒是怪朕自己了?”
太医快抖成筛子,磕磕巴巴说自己有罪,说错话。
沈嘉远一脸不耐烦,头痛让他脾气更加暴戾,一脚踢向太医,骂了句庸医。
太医被踢开半丈远,不顾疼痛,立刻爬起来,继续跪着。
“臣为陛下施针缓解头疾疼痛。”
沈嘉远看着他手抖成那样,冷笑出声,问:“李太医手抖成确定能施针?”
李太医抬起手,想说可以,但手指却不听使唤,舌头更不停使唤
沈嘉远看后更是大怒,立刻命人把他拖了出去,杖责三十。
李内侍满脸焦虑却也只能暗暗叹气,也许太医署的太医真的已经被皇上吓破胆了。
周舒侗太阳穴不受控制突突突直跳,大婚当天,杖责宫婢;大婚后第一天,杖责太医。少年叛逆起来,可真不管什么意头好不好。
看他一脸苍白,疼的那般难受,为了她两仪殿不染血,周舒侗只得站出来,自荐懂点按摩,也许能缓解一下皇上的头痛。
她这话真不假,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也曾因为经常加班引起头痛,后来去体验了一把头部按摩,发现效果特别好,便办了张年卡,一有时间就去。去的多了,把师傅的手法也学了过来。
想到年卡,就想起穿越前不久才新开了一张,还才用了不到两个月,真是亏大了。
这时的周舒侗不过以为皇上是真的昨夜没睡好才头痛,若是知道这是他的顽疾,只怕给她十个胆也不敢毛遂自荐。
沈嘉远诧异她敢这么说,幽暗深邃的冰眸冷冷盯了她半响,勾了勾唇,讥笑道:“那就让皇后试试,若不能缓解,便是欺君。”
听到这话,周舒侗脸立刻沉了,理解了刚才李太医为何紧张。心里又骂了句狗皇帝。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尽心给他按摩头部,暗暗祈祷这一招对狗皇帝有用。
沈嘉远没想到她真的会按摩,在她的按捏下,头慢慢没那么疼了,甚至舒服的隐隐有了几分睡意。
看出他想睡,周舒侗柔声建议:“皇上若是躺下,也许会更舒服些。”
沈嘉远正舒服着,也不跟她对着干,难得的依言躺下。没多久,沉沉睡着了。
周舒侗确认他睡熟后,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挥手示意所有人出去。这么辛苦才哄睡这个小祖宗,可不想他被人吵醒。
李内侍看着皇上的睡颜,双目含泪,感激看了眼周舒侗,轻轻退到大殿外。
周舒侗也想出殿外呼吸下新鲜空气,因为这个难伺候的小祖宗,自睁眼到现在,她都还没看一眼外面的天空。
轻轻下榻,出到殿外,周舒侗迫不及待深吸了几口气。
阿翠眼红红的,上前问是否要帮她捏捏手。
周舒侗摇摇头,她只得轻咬着唇跟在身侧,不敢多言。她谨记着进宫前娘子的叮嘱,进宫以后少说少做。进宫不过一天一夜,她却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受的惊吓都不如这一天一夜多。
皇后身边输什么都不输排面,虽然只是在两仪宫内转,身后仍然跟了一排宫婢。
她不敢走远,怕沈嘉远那叛逆少年醒来后找借口发难。在转了一圈,活动完筋骨后便在假山上的凉亭歇下,居高临下打量着自己住的宫殿。
这便是她将要生活很久的地方,不管现在对它有多陌生,她都要在这方天地把日子过出滋味。
沈嘉远这一觉睡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醒,也许是一觉好眠的缘故,给人感觉戾气没那么重了。
周舒侗笑眯眯回到殿内,行礼后道:“皇上头痛可有缓解一二?”
沈嘉远不情不愿哼了声,算是回答了。
接下来,又是安静的大眼瞪小眼。
周舒侗不想再看书了,免得皇上又让她念。她一个经过996荼毒的社畜,关禁闭都能当休假。她倒想看看谁更耐得住沉默,就不信比不过一个叛逆期少年。
然而她真的是小看了沈嘉远。
只见他单手托腮,眼一闭,全世界安静,必须安静,只能安静,连呼吸都可能是罪过。
周舒侗不怕无聊,可她怕一个不小心呼吸重了,惹得小祖宗不高兴。
她认输。
“皇上,今日阳光甚好,可要去御花园走走?”周舒侗笑吟吟提议,心里已然想好,若他说不去,她便自己去。若他说去,去花园走走也总比在这大气不敢喘的好。
沈嘉远缓缓睁开眼,幽幽看向她,看得周舒侗心里有些发毛了,才勾着唇说了个好。
周舒侗又在心里骂了句狗皇帝,她都记不清短短半天,她骂了多少句狗皇帝。
帝后移驾御花园,周舒侗不想那么多人跟着,便让李内侍挑几个机灵的跟着伺候就好。
众人一听,两眼都在发光,不过被挑中的那些,很快又暗了下去。
周舒侗想象中的御花园,不敢说和二十一世纪那些什么花海旅游景点比,但至少不输宁王府吧。然而等她来到一看,傻眼了。
御!花!园!
直接改名叫御园吧!
作为一个花园尊严般存在的花呢?别不是狗皇帝一生气给全铲除了吧。
周舒侗真的有点暴躁。
走了一大圈,沈嘉远忽然开口问:“皇后,这御花园可还行?”
周舒侗笑眯眯道:“行……”你妹!
“皇后的回答有些敷衍。”沈嘉远停下脚步,笑得让人寒毛直竖。
周舒侗咧了咧嘴,很认真胡乱赞扬起来:“这树长得不错,这草长得也不错,这看过去不错,那望过去也不错。”
“很好。”沈嘉远笑着,眼眸依旧幽幽的,转过身对李内侍道:“把皇后刚才指的那棵树,那片草,全给朕去掉。”
李内侍显然也是震惊到了,微张着嘴忘了应。心痛道,哎哟陛下,那可是皇后耶。
周舒侗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狗皇帝这针对太明显了。
她做错了什么?
果真还是太年轻了吗?狗男人不懂打老婆的脸也是打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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