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冲了上去,那人趴在地板上,和被谋杀的尸体只差一圈贴在身体周边的白线。屋里一片昏暗,谢离惊得精神力都掉了一格,他大喊道:“你没事吧?!”
那个人衣着整齐,穿着宽松的卫衣,谢离慌忙地去把灯打开又折回来,检查他的身上,看上去没有致命的伤口。一探脖颈,尚且温热,只是没动静。谢离拿起电话立马就要叫救护车,却听到那人哼哼了一声,抬起手抓了抓头发醒过来。
那人从地上撑起上身,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谢离,他似乎没有为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而感到惊讶,只是张了张嘴,却没能立马说出话来。
谢离看着这个奇怪的人,他非常年轻,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就连面容也带着少年的秀美,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如描如画似的,如纯白的宣纸上未干的墨迹一般黑白分明。他颈后的头发有些长了,绑起来一小束。谢离观察了一下,发现他束头发的竟然是平时用来给吐司面包束口的扎丝。
这个人似乎被突然打开的灯晃了眼,他揉了揉眼睛,用干涩的声音道:“……有水么?”
谢离怕他有哪里不舒服,急忙道:“有……有的。”其实他也不知道哪里有,于是在客厅上找了一圈找到烧水壶,又领着壶找了一圈找到厨房,接了水回来打开开关烧水。等做完这一切,谢离转头一看,发现刚才还趴在地上的人这会儿转换了姿势,他屈起长长的腿,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头埋进自己的胳膊里,看起来……非常自闭。
谢离的心又提起来,水开始咕噜咕噜,谢离有点怕惊吓到他,轻手轻脚地靠近他,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
那人并不回答他,谢离有些尴尬。水已经开了,谢离拎着水壶去厨房里的橱柜里找杯子。橱柜里是成套的未开封的厨具,垃圾桶堆满了吃完的方便面碗,谢离洗了个碗把水晾了一下,再倒进杯子端出来。他出来一看,那个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人却瞬移到玄关,背对着他面对鞋柜,好像在面壁。
谢离:……
谢离把水递给他,小心地道:“水好了。”
坐在地上的人动了一下,转过头来沉默地接了谢离的水,一抬手竟然是渴得一饮而尽,最后一下又呛了几下,水顺着修长的脖颈淌下来,谢离连忙道:“慢点喝。”他却拿袖子擦了一下,将杯子还给谢离。随后又像思考了一下,朝谢离道:“有吃的吗?”
谢离觉得这个人简直像只性格冷淡的猫一样,除了喝水吃饭的时候会主动交流以外,其他时间一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请问您是……鬼岭老师吗?”
那人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思考的表情。谢离内心感叹,天,他居然连自己是谁都要想一下。
他开口道:“是鬼岭,不是老师。”
又是一个和作品反差极大的作者。谢离在来的路上上网搜了一下鬼岭,了解到他是红极一时的新人恐怖漫画家,出版的短篇恐怖集就已经重版了好几次。谢离看了试阅,鬼岭的确能在平面的方格之内就带给人无比立体的恐惧感,对气氛的把控堪称神级。谢离在脑中勾勒出鬼岭的形象是一个斯文的、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没想到本人这么年轻,而且好像电波和正常人有些对不上。
鬼岭见谢离没什么反应,又默默闭了嘴,好像谢离不搭理他也没关系。只是鬼岭再怎么超凡脱俗,他的肚子还是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鬼岭看向谢离的眼神开始有些哀怨。
谢离也不知道哪里有吃的,他的头上突然冒出灯泡,想起罪诗刚才给自己的东西,连忙把那个蛋糕盒取出来,道:“蛋糕可以吗?”
鬼岭慢吞吞地把盒子接过去,他看到了盒子上的LOGO,有些嫌弃道:“……我不喜欢这个牌子。”
说着,他的肚子又咕噜了一声。
谢离心想都饿成这样了还分什么牌子啊!面上还是道:“那……那想吃什么呢?我出去给你买。”
鬼岭正皱着眉头用一根手指把蛋糕推回来,似乎连多一点的接触都不想有,他道:“冰箱里有前几天那个……编辑部的人买的菜,你下面给我吃。”
谢离:“……”
鬼岭似乎没察觉自己说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谢离震惊了一会儿,看着鬼岭无知无觉的脸,开始为自己的龌龊忏悔:
“好……我下面,呃,我去煮面。”谢离满头大汗道。他起身进了厨房,在冰箱里翻了一下,菜应该是林大伟买的,上面贴了纸条注明菜是哪天买的以及保质期,谢离汗颜,心想林大伟真不容易。他抓了把新鲜的菜和鸡蛋准备给鬼岭煮面,关上冰箱又看到鬼岭无声无息地杵在门口,他看着谢离,突然朝他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谢离:?
鬼岭举着那两根手指,道:“鸡蛋……要两个。”
谢离突然觉得鬼岭电波得怪可爱的,他应道:“好,下两个鸡蛋。”谢离今天穿了件白T,看到冰箱侧面挂了件围裙,顺手将围裙系上,烧水下面。鬼岭大概真的饿了,默默跟进来站在谢离身后,看着谢离熟练地单手打蛋,原先有些阴郁的表情随着开始咕噜冒泡的面变得缓和了一些。
谢离没想到自己煮东西还挺有天赋的,他住的地方由于条件所限也没煮东西的地,平时只能省着吃便宜外卖。上班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发,谢离已然饿瘦了一圈,他把盖子盖上,等着面煮好,一双手突然从背后圈住他的腰,谢离吓了一跳。
“你的腰……好细。”鬼岭把头靠过来,谢离这才发现鬼岭长得很高,快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他的手臂圈着谢离的腰,这句略显暧昧的话出他之口却没带任何感情,就好像他随口说了一个物理公式。
他大概看习惯了谢离的同事林大伟,觉得今天来了个没什么分量的人挺稀奇,就着这个姿势要等面煮完。谢离有些不自在,他脱离了鬼岭的怀抱,道:“快好了。”
鬼岭没什么反应地松开手,自己又慢吞吞地去开柜子,拿出一套碗筷来,谢离一看,那套厨具还挺可爱的,上面印着小熊的图案,他找出来放在餐桌上,看了一眼谢离,于是又找出来一套一模一样的,上面印着兔子的图案。
谢离哭笑不得道:“我不用了,我只煮了你的份。”
鬼岭不说话,拿起锅把面倒进自己碗里,又拿着筷子把面分到兔子碗里,竟然把特地嘱咐的两个鸡蛋添一个给他,然后将碗推给谢离。
谢离见他不护食的样,心道好吧,面也是自己煮的。于是坐下来和他一起吃面,鬼岭肚子饿了,吸溜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吃完了。谢离又把鸡蛋夹给鬼岭,鬼岭顿了一下,一口吃掉,然后非常自觉地起身去把碗给洗了。
他洗完碗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厨房,等谢离收拾好回到客厅,又被眼前的景象冲击到。
鬼岭家的客厅非常大,沙发也非常大,刚才谢离进门沙发上还是空荡荡的,这会儿突然趴满了猫,沙发扶手上,沙发背上,抱枕上,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猫。地板上还有敞着肚皮打滚的,有钻进刚才被鬼岭丢弃的蛋糕袋子的。鬼岭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打游戏,他的怀里还坐着一只舔爪子的小猫,还有一只跳上沙发背上又试图爬上他的肩膀。
谢离:…………
可能除了专门的猫咖,再也找不到一个同时出现这么多猫的地方,那些猫见到谢离一出现,有一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好像确认了谢离是个没什么攻击性的路人,又重新无视了他开始各干各的事了。
鬼岭腾出手来拍了拍他身边的空位,意思是让谢离过来坐下。谢离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猫,僵直着身体坐在鬼岭身旁,有些紧张地问:“这些……都是你养的猫吗?”
鬼岭嗯了一声,一只猫从善如流地跳进谢离的怀里,仰着毛茸茸的头看他,见谢离没什么反应,又使劲地蹭了蹭谢离的手,谢离有些迟疑地抬起手,开始轻轻地挠小猫的下巴,小猫顿时舒服得开始咕噜咕噜。
谢离顿时感觉浑身畅快……唔……原来撸猫这么爽!他开始沉醉其中,突然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碰了一下他的脸,转头一看,一只小熊猫站在鬼岭的肩头看着他。
谢离:!!!!
那只小熊猫似乎是从鬼岭的卫衣后兜帽里钻出来的,刚才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摸谢离一下,谢离一脸疑惑,鬼岭敏锐地发现了异样,啧了一下用手把那只小熊猫抓了放回后兜帽里去。小熊猫似乎心又不甘,从帽子里露出黑亮的眼睛一直看着谢离。
即使有猫在,谢离在那只又诡异又可爱的小熊猫的注视下还是坐立难安。鬼岭叫他坐在他旁边,却也不和他说话,只是专注地打游戏。谢离看了一下时间,又留意了一下精神力的存余,突然想到今天的正事。
他抱着被他撸到快睡着的猫,道:“鬼岭老师,其实我今天来是想拿这个月的稿子,你看……”
鬼岭这才应了一声,却不起身拿搞。过了一会儿,一只体型略大的豹猫叼着文件袋跳上了沙发,把稿子放在谢离的腿上,它眼神锐利,浑身散发着尊贵的气息,谢离不由自主地说了声谢谢,又朝鬼岭说:“那今天就打扰了,我先告辞……”
“你叫什么?”鬼岭突然问道。
他居然等到这个时候才想起问他的名字,谢离在心里吐槽。他回答道:“我叫徐星然。”
“哦……”鬼岭将游戏机放下,开口道:“你做我的新编辑好了。”
谢离心生困惑,道:“你的编辑不是林大伟吗?”
鬼岭把沙发上的猫赶下来,像是累了一样躺下来,道:“不,我的猫不喜欢那几个编辑,每次他们一来,我就要把猫都关房间里……真麻烦。”
谢离心想那么多猫,正常人都接受不了吧!而鬼岭又说:
“我的猫喜欢你,你做我的新编辑。”
就这样,一日之内,谢离竟踏上事业的巅峰。夜晚他踏上空荡荡的电车,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谢离的精神力几近耗光,他坐在空荡荡的车厢,点开人物图鉴,果不其然,鬼岭是三大男主中的最后一个。
而这次却又有不同,在每个男主必有而未知的能力栏那一项,鬼岭的却赫然写道:
“能力:动物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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