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握着方向盘。
他没说要带唐棠去哪儿,只是让她上车。那个疑似他私生子弟弟的少年躺在地上惨叫,男人全程没给过一个眼神。唐棠喜欢他这种狠劲儿,二话不说跟他走了。车子驶出江北国际中心,唐棠抬头,发现已经云霞满天。
欣赏够了黄昏美景,唐棠收回注意力,忍不住打量季衍。他今天和往常不太不一样,不知道是因为周川的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唐棠没打算探听他的家庭秘辛,私生子什么的够恶心了,她不要在人家心口上撒盐。
“我裙子勾丝了。”她用两根手指捏着自己的网纱小黑裙,不满地嘟囔,“我要去买新衣服。”
季衍朝她裙子投去淡淡一瞥,没接话。也不知道他这眼神看不看得出来……
“刚刚在停车场被什么东西划破的,我这是新裙子,好贵的,可惜了……”唐棠继续抱怨,她记得吊牌上是五位数,但不想让男人太有负罪感,用非常肉痛的语气说,“一千多呢!”
季衍:“先吃饭。”
他终于吱声了,唐棠心里舒服不少,嘴上勉强答应:“好吧。”
消停了五秒。
她又找话题:“对了,我这几天体验了你们公司研发的软件,弗兰德说话挺像人类的。”
季衍:“好玩吗?”
这男人,没有心。对她爱答不理,一聊到产品他就有反应了。
“还行吧,他声音很好听,不过没有你的好听。”唐棠的彩虹屁张口就来,不等男人接茬儿,她又扯开话题,“我发现它的功能好简单哦,除了叫我起床就是唱歌,应该还有功能没有完善吧?”
“嗯。”季衍答,“后续会慢慢增添新功能。”
“没错,应该多加一点!”唐棠说,“现在的版本太像山寨版天猫精灵了……唉,它要能帮我炒股就好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小声。
季衍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看路,但嘴角还是不经意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让AI帮忙炒股,这女人想的倒是挺美。
两人驱车来到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季衍订好了位置。进入餐厅,唐棠矜持地放慢脚步,季衍帮她拉开椅子,她很满意,脸上带笑走过去坐下。
唐棠头发长而浓密,不小心拂过男人手背,很香,还有点痒。
她没注意男人深邃的目光,打量一番酒店环境,表示失陪一下,然后去卫生间补妆。季衍对上前服务的侍者挥手示意稍等,给吴秘书打了个电话。
“让人送条裙子过来。”他报了酒店地址。
吴秘书:“不知道苏小姐平常穿什么码?”
男人看着对面那个空空的座位,蓦地回想下午她往自己怀里扑的时候,胸前的柔软,以及他虚握着她腰的感觉。片刻后,他给了吴秘书一组数字。
挂了电话,男人随手解开领口扣子,不一会儿起身离座,去外面抽了支烟。
唐棠在卫生间费了不少功夫,恨不能把全脸的妆都卸了重新画,力求妆容完美无瑕。收拾妥当后,她冲镜子里的美人抛了个媚眼,踏着轻盈的脚步走出去,嘴里还哼着歌儿。
刚到门口,歌声骤停。
男人在卫生间外抽烟。
他懒懒地倚着墙,领口又敞开了两粒扣子,性感锁骨隐约可见。指间一点星火,烧到后半截了,烟雾升腾,他似有所感,侧过头,清冷的眸子隔着玻璃镜片看着她。
只一眼,他就注意到女人红唇比先前更添一重昳丽。
女为悦己者容。
顿了几秒,他掐灭烟头,随手扔进垃圾桶,然后直起身子,嗓音还有点沙哑:“走吧。”
这男人让唐棠的心怦怦跳,虽然表面看不出任何紧张和羞怯,其实一颗少女心已经为他沦陷。她嫣然一笑,故作镇定:“好啊。”
两人回到餐厅。
服务员递上菜单,这次唐棠没搞幺蛾子了,听说这家西餐不错,要了份牛排,特意嘱咐三分熟。
此人曾说不接受生的食物,除了三文鱼,现已得知全是放屁。
今晚她不仅吃得津津有味,还要和季衍碰杯。
季衍要开车,只好以水代酒和她碰了几次。
吃得七八分饱,季衍放下刀叉靠在椅子上,开口:“苏糖。”
唐棠似乎知道他有话要说,霸道地堵住他的嘴:“你别说,让我先说。”她把餐巾叠起来放在桌上,然后看着男人的眼睛,“我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了,我要追你,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
除了他以外,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让她认认真真地追这么久。唐棠对自己的条件很自信,觉得要是换成别人,她只要勾勾手指,对方铁定拜倒在她裙下,然而季衍,他的心仿佛是冷的硬的,至今没给她一个明确的回应。
她本该为此气馁,甚至恼羞成怒,然而喜欢一个人让大小姐的自尊降至最卑微的尘埃处,她不但不会对季衍生气,还发现光是追求他这件事都能带给自己很多快乐和满足。
当然,要得到他才是最好的结果。
男人握着水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
他很清楚唐棠对自己有好感,在此之前,她早已用眼神举止向他表达了一万遍。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此时的唐棠笑容灿烂,她对面有盏灯,从她眼里反射出来,好像有星光落在里面。
“我今天用辣椒水喷那个人是因为他说你不好,我不想听到任何人说你不好。”她含蓄地暗示,“我平时没这么泼辣的。”
季衍凝视着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身为长兄,他习惯了替家人出头,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维护。说没有一点触动,那是自欺自人。
“其实呢,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气氛正好,唐棠趁机向他坦白,话里半真半假,“因为我爸妈想把我嫁给一个有钱的秃头老男人。”
男人眉头瞬间拧起来:“你父母……”他斟酌,“亲生的?”
唐棠一脸悲戚,点头:“是亲生的,你说我是不是很惨?”
——倒是没想到,她竟然面临这样的命运。
季衍不禁仔细打量眼前人,这般珍贵的女儿也舍得糟蹋,她父母该有多狠心。
和唐棠相比,他妹妹因为跟着外公外婆在小城生活,长大后骨子里缺少一份自信,说话做事畏首畏尾的,性格也很烦,他不太喜欢,再加上有很多年没有生活在一起,两人关系难免生疏。但就算如此,当他知道有人试图哄骗她感情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就注定不会再有什么很好的未来。
“家里做什么的?”季衍顺着她的话往下套,让他看看,谁家这么缺钱。
“我家是……”唐棠转动眼珠子,用各种物什展开联想,“……做小家电的,比如榨汁机啊、烤箱啊、垃圾桶什么的。”
“垃圾桶?”季衍不是很了解,这是什么小家电?
“就……自动垃圾桶,会自己开盖合盖的那种。”她解释,暗戳戳地观察男人反应。
其实从刚才开始,她的一切发言都是有考量的。首先,作为盛唐集团的千金,她是在盛唐最辉煌的那几年出生的,当时的情况说一声无人敢惹,那是一点不过分。有父兄宠着,她从小性格娇纵,不知拒绝过多少豪门公子的追求,后来家里生意逐渐走下坡路,那些人在背后展开报复性编排,如今她在京城的名声不大好听。她不希望季衍知道这些,毕竟她在男人面前一直都是美丽动人的小仙女。
后来父母发力,她莫名搭上宋家。更没想到的是,那个十几年的没见过面的大公子表示对她满意,可以考虑联姻。
她可去他的大秃头!
唐棠心里门儿清,她看上的男人只是个小小的创业者,世讯却是他们IT行业的龙头老大,如果被季衍知道自己是被宋家看上的女人,万一他心生惧意不敢接她这个烫手山芋,她后半辈子咋办?
这世上可只有一个季衍啊呜呜呜!她要牢牢抓住!
总而言之,实话是不能说滴!这男人已经很难搞了,为了下半生的幸福,她要尽最大努力减轻人家在其他方面的压力。反正她已经从家里跑出来了,而且打算以后靠自己生活,编个和目前情况差不多的身世,不算骗人。
唐棠不禁感慨,这年头,像她这样懂得替未来伴侣考虑的女人已经不多了。
眼看季衍陷入沉思,她又换上另一副表情,把那种有点期待又有点自卑的情绪拿捏到位,抛出个生存题:“季衍,你介意我家里卖垃圾桶吗?”
男人不解:“介意这个做什么。”毕竟,他也只是个做山寨版天猫精灵的:)
情商合格!看吧,门户问题,解决!唐棠窃喜。
两人气氛和谐地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唐棠在发挥编剧的瞎编功力,发挥到一半,她接到电话,那头是个很温柔的女声,说她的衣服已经送到酒店某某房间了,问她要不要现在试穿。
“裙子?”唐棠看着坐在对面波澜不惊的男人,知道是他让人买的,连眼睛都笑成了弯月。
这男人今天终于不狗了,还知道怎么哄她开心。调/教成才系男友也很可啊呜呜!
“我现在就要穿。”她边打电话边冲季衍眨眼,红唇用嘴型无声地说,“等我一下哦。”
开开心心地去试新裙子。
与此同时,楼上的一间聚会厅。
今天这里汇聚了一批互联网行业的新贵,觥筹交错间上演了不少尔虞我诈的戏码。真正的主角并未到场,但随着一杯杯酒灌下去,有人开始上头。
席间频频有人望大门的方向,有些失望地问身边人:“季总是不是不来了?”
“估计要晚点,他在楼下陪一个女人。”
“真稀奇啊,我听说他以前不怎么近女色的。”
“那是因为以前那些女人都没有这个正。”
“你看见了?”
“没,人戴着口罩呢,不过女人嘛,光身材就可以判断出长相,今天这个是真火辣,关键是主动又热情,见面就往男人怀里扑,这要在床上,肯定是勾得人下不来地儿的那种。”
聊起荤段子,男人们发出意味深长的笑。
“怪不得季总这么宠着,宁愿丢下咱们也要陪她,活儿肯定好。”
“切。”有人发出不屑的笑,“这女人也就是一时风光,我听说季总是要联姻的,对方还是个挺娇蛮的大小姐,今天这女人就是在打未来季夫人的脸,以后这事一旦被翻出来,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那又怎样?只要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不是挺正常?”又一人接话,是京城何家的何明义,“再说了,那些傍大款的女人对正主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你看她们会在乎吗?就拿这女人来说,她有本事钓到季总,那脑子肯定是精明的,她难道不知道人家以后要娶的是门当户对的大小姐?”
“为了钱,这种女人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反正她们也不亏。”何明义女人多,感触也深,聊到这个话题就侃侃而谈,“就这个女人,她只要伺候好季总一个月,到手的东西几年都花不完!”
他背对着聚会厅大门,没发现门被推开了,被他调侃的当事人正往这边走来。旁边人忙给他使眼色,然而半瓶酒下肚,何明义舌头大了,眼神也不好使了,兀自笑得暧昧:“你们都说她漂亮,有机会我去问问这女人值什么价,要是真的够性感够带劲,哪天季总玩腻了,我也弄来玩玩,尝尝睡过大佬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
聚会厅的声音不知何时全部消失,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走进来的男人身上。男人眼神如寒冰,从桌上顺了瓶洋酒,走到何明义身后,不紧不慢地对着他脑袋倒下去。
“我操!”
冰凉的液体兜头而下,何明义当场愤怒,随即就发现周围人表情似有惊惧,没一个敢吭声的。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力抹了把脸后回头,赫然对上一双残忍的眼睛。
男人盯着何明义,面无表情的脸释放出一股可怕的压迫感。
辛辣的酒水流到何明义眼角,他不得不把眼睛闭上,任由它们一滴滴从头顶流到脸颊,淌进衣服里,又滴在地上。
像只落汤鸡。
“季……总……”
他张了张口,蓦地想起这个人的一些传闻,关于对方年少时流落在外的那些凶狠的事迹,最后连半个求饶的字都说不出来,狼狈地坐在那儿让对方淋了一整瓶酒。
啪——
酒瓶被扔在地上,碎成四分五裂。厅内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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