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一中学习紧张,除去元旦晚会排练的时间,大部分同学都在努力复习,喻寒跟陆燃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关于元旦晚会两校的合作节目,有陆燃牵线,跟他混一起的兄弟积极报名,喻寒作为编剧和导演,还拉到班上几个同学参加。
总之,人是凑齐了。喻寒对于节目也有自己的想法。多人表演的节目,一枝独秀肯定不行,她的设想是走搞笑小品的路线,以精神病院为背景,发生的几段妙趣横生的故事。
喻寒大学里有学生会工作经验,组织过类似的晚会节目,也算驾轻就熟。唯一需要她死磕到底的,就是他们的剧本。
职高参演的同学各个个性鲜明,更别提靠脸成为御用男主角的陆燃,她的剧本肯定不能委屈了他们,所有人物都应该有符合自己个性的故事。
终于,剧本敲定后第一次排练,定在职高的大礼堂,所有人都到齐了,还差陆燃。
眼看集合时间已过,陆燃的电话依旧打不通。刘伟光和小虎急得满头大汗,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喻寒,又很快背过身。
喻寒打开手机,看到他们三天前简短的聊天记录,冷着脸把一沓剧本往桌上一拍。
“刘伟光,我想要你一句实话,陆燃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都瞒着我呢?”
他一个早上五点半就能等在巷口,就为了跟她一起上学;她午休给他回消息时随口说了句食堂的饭难吃,她没吃饱,他能二话不说在网吧下线,给她买炸鸡翻墙送进学校,把她吓一跳的人。最近一周都没来见她,回消息也不够及时,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刘伟光眼神闪躲,想背过身,躲避回答。没想到,小虎的手机刚好响了,接起电话后,他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对面跟他说了什么,他心虚地瞅了眼喻寒,特意背过身,压低了声音回复。不成想喻寒早等着他上钩,见他看过来,走过去直接抢走他耳边的电话。
陆燃说的那句:“别让喻寒知道。”
一分不落传进她耳朵。
喻寒“.…..”
“抱歉啊,我已经知道了。”
喻寒不理解,说好不再冲动打架的人,怎么就能跟别人闹到警局。
去警察局的路上,喻寒从刘伟光嘴里得知陆燃家最近出了什么事。
陆燃爸爸因为被检举贪污,抓了进去,法院判决结果没下来,但刑罚一定不轻。
陆燃妈妈做建材生意,不认识官场上的人,只能拿这些年赚的老本病急乱投医,四处求人送礼希望能减轻陆燃爸爸的罪行。
陆燃一那么骄傲好面子的人,突然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少年心气高,不太成熟,喻寒能想到他有多难受。
“燃哥人有多好,有多重义气,我们都清楚。”
“在职高只要没跟他结仇的,他一律都很大方,也爱为人出头。”
“但这次他家里出了事,他身边多少落井下石的人,说着就让人心寒。”
“他这段时间过得不好,瞒着你是不想影响你学习。你们不是要期末了吗?这次瞒不住了,你也别怪他。”
“.…..”
刘伟光和小虎轮流为陆燃解释,喻寒没答话,回想突然发生的这件事,她心一咯噔。
好像原游戏里,陆燃家庭也遭遇变故,不过是为了叶卿卿。
所以,就算这一次陆燃没有为叶卿卿死心塌地,该发生的剧情转折还是会有吗?
喻寒突然后背开始冒冷汗。
到警局,警察说,他是跟一群社会青年斗殴,都到抡酒瓶砸人的地步了,情节严重、影响恶劣,没有家长签保证书领人他们不会被释放。
陆燃一个人坐在没有灯的审讯室,喻寒来时他身子顿了一秒,眼里情绪翻涌,很快,又低下头,咬牙硬撑着,不肯说话。
喻寒叹气,看他脸上的青青紫紫,猜到他又是一个人跟一群人干上了,身上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伤。
“警察,我能给他做担保,先把他接回去吗?他身上的伤很多,得尽快处理。”
警察回绝了。
“小妹妹,你也还没满十八,不行哦。”
“档案上的电话打不通,他死活不肯说他爸妈新的联系方式,他爸妈要是来领人,他也能马上就走。”
喻寒能感觉到黑暗里那个身子蜷在一起的人,背脊一颤,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愈发不想抬头。
他父母现在自身难保,的确管不了他。
喻妈妈刚好打电话叫她回去吃饭,她只好请喻妈妈来帮忙。
喻妈妈表面上不说,实际也是一肚子疑惑地领着他们俩回家。
做了一顿饭,看到桌上狼吞虎咽的陆燃,喻妈妈心颤,喻寒不停给他夹菜,愈发不忍心。
“你是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忘了。”他苦笑。
之前陆燃经常来他们家帮忙,喻妈妈对他也比较熟悉,也一股脑儿在他碗里夹菜。吃得差不多了,喻妈妈放下碗筷,盯着对面二人,一时踯躅,吞吞吐吐想说什么。
“妈,想问什么就问吧。”
喻寒给自己盛了一碗饭,直截了当地对喻妈妈说。
喻妈妈犹豫地看了对面俩孩子一眼,叹气。
“寒寒,小燃,你们老实跟我说,你们是不是……”
虽然陆燃来她们家找她一般喻妈妈都在,他一来就很懂事地帮忙干活,行为举止都像是喻寒来家里做客的普通同学,所以他虽然是男生,喻妈妈也渐渐接纳他,不会反感。
今天,陆燃不知道犯什么事去了警局,自家女儿去警局找他,让喻妈妈不得不提高警惕,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喻寒放下筷子,嘴唇微动,刚想解释,在桌子底下被陆燃拉住了手臂。
“阿姨,我们就是普通同学,真的。”
“之前互相帮过几次忙,所以比较熟。”
“今天麻烦阿姨跟喻寒了。”
“……”
喻妈妈赶紧摆手说不,唇角紧绷的肌肉松弛,笑容舒心。
而喻寒,呆呆侧过脸望着陆燃,到嘴边解释的话,瞬间说不出来。
吃完饭,临近学校的拐角,他们终于找到一家药店。
给他买了内服和外用的药,怕他不好好涂,喻寒拉他坐在街边的奶茶店,拆开包装,细心给他上药。
想起餐桌那一幕,喻寒心里的气儿没法消,那棉签狠狠摁他伤口。
他疼得咬牙,但双目无神,依旧不吭声。
最后是喻寒忍不住摊牌。
“陆燃,在餐桌上你什么意思?怕我妈怪我们?”
“我懂我妈,她挺喜欢你也知道你不是个坏人,我们跟她说实话,就说我们打算高中毕业再在一起,她不会多说什么。”
陆燃双手放在膝上,望着地面,没有说话。
许久,喻寒不耐烦地拍下他肩膀,他才开口。
“喻寒,你之前不是问我,我以后想干嘛吗?”
“上次你失踪,荒山野岭,我很着急,但没有任何寻找的头目,多亏武警和消防兵上山了,跟着他们,我才找到了你。”
“从那件事,我就看出军人身上的毅力和对所有人负责任的大爱,我很佩服,也很崇敬,所以我想去当兵。”
“这件事我跟你说过,也跟我爸说了。”
说到这,他喉头哽咽,喻寒目光深深地点头。
对于他这个理想,她很支持。虽然他不是读书那块料,但军队的历练对于每个男孩都是宝贵的。
“我爸听了很高兴,说什么我退役以后,他找关系把我调到他手下当公务员,再过个十几年,就接他的班。”
“其实我很讨厌父辈的这种裙带关系,我想当兵也不是为了当官,但当时看他在饭桌上那么高兴,我就忍住没去反驳扫他的兴。”
“但我没想到,没过一周,他就出事了。”
“如果不是警察来了,我都不知道我们家别墅的地下室藏了五千万现金。”
“我爸官大,但他如果清清白白,一辈子都不可能挣那么多钱,这所有人都清楚。”
“我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衣食无忧,他要贪污那么多人的血汗钱,我妈哭着吼我,说我爸就我一个儿子,他还能为了谁?”
“可是,有谁问过我吗?我需不需要他们去违法犯罪为我铺路,我长大后到底会不会去依靠他们?从小到大,我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是每次好不容易见面,爸爸或妈妈从钱包里拿出的一沓现金吗?”
“不是的……”
“我妈说,我爸贪污的数量,足够他判死刑了。我听了很难受。”
“前天我回别墅,有人在我家门口砸鸡蛋。那堆人里走出一个特别瘦小,皮肤白得吓人的小姑娘,她先是递了张纸巾给我,然后拉着我的衣袖求我给钱给她治病。”
“她爸是国企的建筑工人,去年在工地做工时出事,赔偿款一直没到位,被我爸跟上级吞了,他唯一的女儿还得了白血病没钱治。”
“听完这些,我真的很难受……”
“今天我去网吧,想把我的年卡留在前台,给刘伟光他们玩,我最近应该不会去了,结果,我碰到那群混子。”
陆燃说到这,指骨难受地蜷在一起,语调开始哽咽了。
他突然伸手,抱住喻寒的腰,脸贴在她的小腹,汲取最后一份心安。
喻寒能感觉他身子在抖,她喉头也哽着,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一手没入他刺人的短发,轻抚。
“他们骂我是贪污犯的儿子,这是事实,但我还是很难受。”
“因为那是我爸,国家可以骂他,那些受害者可以骂他,但那些听风是雨,毫无理由来嘲讽谩骂的人,我忍不了。”
“对不起啊喻寒,我又破戒跟人打架了。”
少年垂着眉目,平日嚣张至极的人,难得垂眉耷眼,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喻寒吸吸鼻子,心口抽痛,轻柔的手掌贴在他脸颊,指腹细细摩挲。
“没事,我不怪你。”她耐心回复。
“对不起,我现在也很迷茫,你问我未来的打算,我也不能给你确切的答复了。”
“喻寒,对不起,我很难受,真的。”
“.…..”
喻寒抱着他的时候,他一直在说对不起,她知道他心里一定藏了很多句对不起,说到有些语无伦次。她能懂,内心敏感善良,缺乏安全感的陆燃,有很多句抱歉,想对被他父亲,或是因为他无意伤害的人说。
但她没注意到,她紧紧抱着他时,意外出现在街角拐角处,有人随口吐在垃圾桶的棒棒糖棍,有意举起的手机闪光灯,还有发现秘密时难以抑制的兴奋。
咔擦,手机相机的闪光灯闪烁,街角相互依偎的两人,就这样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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