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昏迷,就是整整三年。
等我醒来,阿德卡已经物是人非、什么都变了。
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暗杀,我失去了我的王位。
辛辛苦苦、用海曼·巴里特换来的王位。
我醒来后不久,安娜就来找我。
安娜告诉我,我带回海曼·巴里特时,国王就反悔了。
国王不想要一个私生子继承他的王位。
国王找到她,用家族逼迫她妥协,她没办法才给我下毒。大王子想要我永远沉睡,安娜不忍心,所以减少了毒量。
安娜说起这些的时候,一副自己心地善良的模样。好像背叛了我、安享后位三年的,根本不是她。
安娜告诉我,我的大王兄、阿德卡的新国王,根本没料到我还会醒来。
所以,他给了我一个风光的英雄称号,为了维护自己贤明国王的名声,也一直没杀我。
这就是那些士兵和仆人,对我恭敬的原因。他们还以为,新国王坐上王位是因为他们的英雄遭到袭击。王室兄弟情深,一片祥和。
新国王欺骗了阿德卡的所有人。
但他已经掌控了阿德卡。他随时可以用三年前的方法,再杀我一次,然后再把这一切随便嫁祸给什么人。
安娜说可以帮助我逃跑。
她慌张谨慎,仿佛给予了我极大的恩惠,等着我的回报和感激。
我终于看透,自己在她眼里,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低头看一眼都是赏赐。
我高估了自己。
其实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那个身份卑微的私生子。就连在安娜眼里,都是一样的。
对了,我忘了。
或许那个愚蠢的海曼·巴里特是意外。只是她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我要她的区别对待,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她已经死了。
我一无所有,完全可以放下一切死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在房间中走动,看到曾经送给海曼·巴里特的匕首,我忽然有了报仇的想法。
我恨着安娜、恨着阿德卡、恨着那位新国王,恨着所有、所有的人!
但是我还是得忍下这份屈辱,一如我过去十几年。
我在安娜的帮助下离开了王宫,熟练的躲开新国王私下派出的追兵,狼狈不堪的逃离阿德卡。
我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复仇。所以,我坐上了出海的船,想要找到传说中,被森林之王打败后,逃离艾因大陆的魔兽。
魔兽的力量无比强大,我希望能猎杀吸收它们的力量,哪怕我会因此变成恶鬼,我也不在乎。
我在海上漫无目的的漂浮了一年,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船上的时候,我到达了一个小岛。
一个看不见阳光,永远乌云密布的黑暗小岛。
我找到了在艾因大陆上消失的魔兽。它们趴在岛上,密密麻麻,令人都找不到下脚走路的地方。
它们全都陷入了沉睡。
这对我而言,是送到手的机会。
我急于在岛上搜寻,想要找到一个绝佳的位置,能让我在不惊醒其它魔兽的情况下,猎杀和吸收。
最后,我在山洞里发现了一个巫师。
艾因大陆上,巫师的数量屈指可数。而能穿上白袍的,一共只有两位。
除了那位有着荒唐预言的大巫师,就只有她的徒弟,柏温·奥布汀。
听说这位巫师已经消失多年,因为坚持对黑暗巫术的研究,他被大巫师驱逐出了艾因大陆。
我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而且也和我一样,对艾因大陆,有着抹不去的仇恨。
奥布汀想回到艾因大陆,他想证明给大巫师看,黑暗巫术无比强大,那才是艾因大陆的未来。
可是他被下了诅咒,已经无法再踏上那片土地。
奥布汀用黑暗的巫术帮助我,将魔兽的力量融入我体内。这是无比邪恶的力量,可它对我充满吸引力,我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
我已经一无所有,复仇的路本来就充满血腥,投身黑暗又算得了什么?
这岛上所有沉睡的魔兽,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了我的增强剂。
只是我一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对抗艾因大陆的千军万马。我很清楚的知道这些,可始终无法停下脚步。
但是奥布汀在听了我的故事后,向我提议。
他想用黑暗巫术,复活海曼·巴里特。
奥布汀看上去,比大巫师更难以让人信服。
他看上去七八十岁了,满头白发,眼窝深陷,眼睛的瞳孔放大,说话时疯疯癫癫,像是个疯子。
我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海曼·巴里特死了,连一捧骨灰都没有。再强大的巫术,也不可能唤回她。
“你想怎么做?”我随口回应奥布汀。
“很简单。找到海曼·巴里特的手指。”
奥布汀点醒了我,令我浑身激灵。
当时,我满脑子都想着把她带回阿德卡,让她在烈焰岩浆中毁灭。我根本忘记了,大女巫说,得将她烧得一干二净。
她丢了一根手指,并没有被摧毁完全。
当时,我和奥布汀坐在山洞里。
我的眼前是被点燃的火堆,手上还拿着匕首,上面插着烤好的魔兽肉。我记得自己的手指抖动了一下,差点没抓稳。
“你要、怎么做?”我问了同样的话,但感觉却不一样。我的话,像是从舌头尖绕出来的,连我自己都听不大清楚。
我只听得见火苗蹿出的滋滋声,眼前仿佛看到了翻涌炽热的岩浆。
我脑子里一时没了想法。
奥布汀忽然站起来,激动的展开双臂。他用自己的巫杖指着我,神色疯癫。
“你回艾因大陆,找到她的手指。我要你给我带回哀怨森林深处的腐烂土壤,血、我要很多血,一百个人、不不,两百个!我要用这些重新捏塑一个海曼·巴里特!将她召唤回来。”
“没问题。”
我一口答应奥布汀,生怕他后悔,海曼·巴里特就回不来了。
至于闯入兽阵的艰难、哀怨森林的危险、还有那两百个人……我想都没想。
我满脑子都是把海曼·巴里特复活,把那个愚蠢、无知的女人,从炼狱的深处重新带回来。
我大概是疯了。在小岛上和奥布汀这个疯子待太久,脑子也开始有点混乱。
我感觉兴奋,一颗心在身体里狂跳,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我要在这个小岛上,施展这个世界最强大的黑暗巫术!”奥布汀踉跄的朝我走过来,忽然俯身看我。“等到巫术成功后,你把她带回艾因大陆,找一处森林润养。森林可以唤醒她的力量。等她苏醒,你再将她带回来。”
“好。”
我声音洪亮,吸收了魔兽力量的身体力量不受控制,在我血液里灼烫。
“魔兽畏惧森林之王,蜷缩在这座小岛不敢向艾因大陆前进。只要你将拥有森林之王力量的海曼·巴里特带来这里杀死。魔兽就会苏醒,而你、将成为它们的新首领,它们会全部向你臣服的!”
我记得自己整个人愣住了,看向奥布汀的动作,显得无比错愕。
他要我,再一次杀死海曼·巴里特……
奥布汀盯着我发笑,嘴角向两边咧扯,满脸皱纹,看上去令人惊悚发寒。
“阿德卡的王子,这样,我们就可以复仇了!”奥布汀站起身,一边大笑,一边拄着巫杖走出山洞,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而我始终保持一个姿势坐在原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灼烫的身体,一下子冷了下来。手指拽得越紧,就越感觉不到温度。
刚刚我在兴奋什么,现在我又在沉默什么,我一概弄不懂。
直到奥布汀大笑的声音,从小岛最高的山崖处传来,声音伴随着时常出现的雷电,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
我不由自主的也跟着裂开嘴,内心无比的痛快。
我像是被感染了一样,眼眶发热,跟着一起大笑了起来。
阿德卡!我要报仇!
我要向艾因大陆的所有人宣告!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什么被人踩在脚下的卑贱蝼蚁!
我要凌驾在所有人之上,让他们臣服在我脚边,害怕我、恐惧我!
不过是杀死海曼·巴里特而已!
我已经杀死了她一次,再杀一次而已,这对我而言,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喉咙滚动了一下,压抑翻涌上来的奇怪干涩。
我疯狂的笑,笑到自己一度喘不过气来。
……
我在奥布汀的帮助下,很快就出发离开了小岛。
我带着要摧毁艾因大陆的决心,踏上了那片土地。
艾因大陆的阳光和花香,凸显了我从小岛那带来的黑暗和恶臭。
我找到一面镜子,这才发现,因为吸收了魔兽的力量,我的半边脸已经出现了犹如魔兽鳞片一般的花纹。
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早已不再是多年前,阿德卡三王子的模样。
我有一瞬间,都被自己吓到了。
可是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那些令我一无所有的人,我一定要让他们尝到,比我更深刻的绝望。
我梦寐以求的强大,因为魔兽的力量达成了。
我从危险的哀怨森林拿走满是恶臭的腐烂土壤,闯入兽阵,借助魔兽的力量,杀死兽阵中的凶兽。
我取回那根带着王戒的手指,满载着用黄金珠宝买来的两百多个奴隶……
完成这些,我整整花了一年半的时间。
可做这些的时候,我还没有任何实感。
直到当我看见,奥布汀把一具完美的海曼·巴里特身体制造出来的时候,我才失去了理智。
我抓着那身体的肩膀,疯狂大笑,满脑子都是魔兽进攻艾因大陆的幻像。
或许大女巫的预言是对的。海曼·巴里特会毁灭世界,这是她的宿命,就像巴里特家族国王诅咒一样不可摆脱。
而我就是促使她完成宿命的那个人,注定就是要杀死她的那个。
奥布汀唤醒了我。
我忘了,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我还得把她送回森林,让她重聚森林之王的力量。
我本来以为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我很快就会重新杀死海曼·巴里特,很快就会站在艾因大陆的顶端。
我做好准备了,并且时刻准备着!
本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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