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了也不会入楚府洽谈婚事,能拖就拖。
谢清妍循着话道,“阿兄犯了胫疽,暂时歇下来。”
楚姒心口微微一紧,“……严重吗?”
“春日一过大概就好了,”谢清妍哈哈两声,忽地往腿上拍两下,“阿姒你等在这儿,我回屋去拿个东西来。”
楚姒颔首。
她便快速跑了。
楚姒现下一颗心都放在新得的宝剑上,执着它便在院子里随性的挥舞起来,宝剑衬手,她之前习得的剑招都能展示的淋漓尽致。
耳边听的人进来,她只当是谢清妍,便反手转动,长剑一指,正指向那人,她这才看清来人。
来的是柳漪。
楚姒拿剑的手绷紧,她猛地撤回手,表情僵硬的转过身往席间走。
“女郎的剑术高超,我看着都不免赞叹,”柳漪轻笑着道。
楚姒停住脚,侧过脸看她,“你有事?”
柳漪莲步轻挪,向她走近,“我听闻女郎不日就要及笄,特来恭贺女郎大喜。”
楚姒道,“喜从何来?”
柳漪神色温软,“自是郎君与女郎的姻缘结成之喜。”
楚姒攥住剑柄,声音藏寒,“我和他岂是你能置喙的?”
“女郎性情温和,倘若嫁入谢府,会否同意郎君纳姬?”柳漪眨着眼,嗓音里的娇柔能缠断任何一个男人的心。
楚姒通身冰冷,她绷着声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柳漪的眼里便湿出泪,“我和郎君两情相悦,您怎能棒打鸳鸯?郎君若知晓女郎是这样的人,定会对您失望至极。”
她说他们两情相悦,他们是鸳鸯。
楚姒只觉天旋地转,那种深入脊髓里的凉刺的她浑身战栗,她哑声道,“是他要你来的?”
柳漪捂着唇哀声啼哭,并不答话。
楚姒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直跌入黑暗中不复见光,她突然感到委屈,那些之前在心里暗示的话不能让她忍下去,她无法容忍这个女人,也不能接受谢煜璟会如此对她,她是个人,即使摒弃了自尊,也会心痛。
可是没人会可怜她。
她骤然举起剑,直指着柳漪道,“滚。”
你们都滚。
柳漪像是被吓住,嘴里怯声道,“这里是谢府。”
该滚的是你。
楚姒深吸一口气,剑朝她胸前进一寸。
柳漪便顿住了哭,眼里有笑泻出,她将身体抵在剑上,悄声道,“咱们赌一赌,我受伤了,他会如何待你?”
她忽然一用力,胸口就被剑戳破,鲜血涌出,滴在地上开出花。
楚姒匆忙抽回剑,面前的女人就站不住倒在地上,门口站着的男人映入眼帘,她瞪大了眼睛,无力辩解,“……她自己冲上来的。”
谢煜璟伫立在那儿,眼眸定定的望着她。
柳漪捂住胸口朝他呼救,“郎君救我!”
柳漪这样叫过两次,第一次时谢煜璟便让王家吃了个瘪,那这次呢?
这次他会怎么对她?
谢煜璟缓缓地走过来,直走到离楚姒两步远的距离停住,他还是看着她,没说一句话。
谢清妍蹿进来,一眼见到三人对峙,她急跑来,将柳漪拽起来,不顾她满身血,与谢煜璟道,“阿兄,此事必有蹊跷,阿姒不会无故伤人。”
楚姒翕动着唇,“我没想杀她。”
谢煜璟道,“你回去吧。”
楚姒眼眶一红,迅速的低下头,她撑着劲一步一步朝外走,每走一步都像是耗尽了气力。
谢清妍推开柳漪,追了上去。
她扶住楚姒的肩,陪她离开。
等两人走远了,谢煜璟才侧眼睨过柳漪,叫候在一边的侍从,“把她轰出去。”
柳漪惊怔,倏然爬到他的腿边哭道,“郎君的心有多狠,您看不见她伤我?”
谢煜璟腾脚将她踢开,拂袖离去。
柳漪倒在地上痛哭,任仆从架住她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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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姒回到府中将到正午。
杨连修和楚琰在前堂下棋,瞧她过来,眼睛倒先瞄上了她手里的剑,他停下手里的棋,叫楚姒,“阿姒,你手里的剑不错。”
楚姒思绪紊乱,无心看他,只想着回樟檀院。
杨连修旋身到她跟前,略施巧劲夺走了她的剑,握住剑柄一拔,便有寒光现,“好剑!”
楚姒沉着眼道,“还给我。”
杨连修瞥到那剑锋上的血迹,撇嘴一笑,倒真的将剑还给了她。
楚姒快速绕进了后院。
杨连修坐回去,支手盯着棋面道,“阿琰,你妹妹又哭了。”
楚琰的好心情被破坏尽,他掷掉棋子,寒声道,“谢煜璟着实可恶。”
杨连修捡起落在地上的棋,道,“何不退婚?”
楚琰气颓,“没那么容易。”
杨连修将白棋下在正中,“受制于人的感觉确实不好。”
楚琰看着黑子周围的白子,“阿姒逃不了。”
杨连修皱一下眉,“谢煜璟也不见得想娶一个煞星。”
楚琰抠着棋子,“阿姒只是个普通人。”
杨连修伸过手,在他的棋笥里摸出一个黑棋,随手点在棋盘上,“想要反败为胜,就必须归位。”
黑子落,白子立时反被围住,楚琰舒展开眉眼,虚心问道,“我要怎么做?”
“香潭庙里出了祥瑞,这一功记在阿姒头上,”杨连修望他笑,“你交友甚广,只需你与人闲聊时随口提提,这建康城便会人尽皆知,不出一日就能传进宫。”
楚琰拧眉,“陛下会信?”
“管他信不信,”杨连修咕一口茶,“就是通知他这个事,太史令那边会有做为。”
昔日太史令能空断楚姒是祸害,如今也能夸赞她有福运。
楚琰大悟,起身朝他作拜。
杨连修弯眼笑,“我不是白帮忙的,我想娶她。”
楚琰一愣,“……你们才见过两次。”
杨连修扬起嘴角,“一见钟情啊。”
楚琰哑然失笑。
楚姒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里,她平躺在床上,高举起手腕望着金臂钏发呆,她回忆着过去,从她和谢煜璟初见时的怦然心动到现在的心如死灰,那些记忆中被抽取出来的美好片段再在脑海里浮现却不见从前的斑斓色彩,只余苍白的死寂。
欢喜是她一个人的欢喜,悲伤也是她一个人的悲伤,他从始至终没对她表露出丁点爱重,他就如一个旁观者,冷静的望着她在其中画地为牢,看她深陷在情爱中难以逃出,他只轻轻的说一声“你回去吧”,就将她空想出的所有向往悉数打碎,一点余地都不留,绝情的叫她想挽回都没办法。
楚姒卸下那只金臂钏,放它在枕头边,她的眸子凝视着上面的珠玉,良晌她揪住它狠狠的砸在地上,珠玉碎一地,那只金臂钏再不复之前奢靡,恰如丢弃在路边的烂物,无人重视。
楚姒的眼角划出泪,嘴边翘出笑,那笑逐渐扩大,蜿蜒至她的眉梢,她将脸埋在褥子里,笑出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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