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唐景龙抬起手臂挡住当头棍棒。
只听一声咔嚓,他抬起的手臂软软垂下去,明显折了。剧痛引发他剧烈的惨叫,惨叫途中,唐景龙在地上慌乱一抓,将散落的花瓣掷向曾鹏。
曾鹏被略略一阻,第二下棍子挥了个空。
这些东西阻碍了曾鹏的视线,让他第二棍子落了空。
周围的人也惊醒过来,七手八脚冲上去,抱手环身,八爪鱼般将曾鹏牢牢抓住。
再接着,巡逻警也到了,唐景龙被送去医院治疗,曾鹏被带回局子里,他作为目击证人兼半个涉案人员,也跟着到了警局依然是老地方,刑侦二支的地盘。
进大门口的时候,纪询碰见了霍染因和谭鸣九。
霍染因的目光从曾鹏脸上挪到他的脸上时,嘴角极细微地抽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通过目光完成了交流
又双叒是你。
是的,不好意思,又是我呢。
“出了什么事”霍染因问。
带他们来的警察把情况简单说了,霍染因脸上没有特别的表现,上班时期他一贯这副虚假面具样。他朝谭鸣九指了下,自己把曾鹏带入询问室。
谭鸣九走上来,背着双手,绕纪询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舌头跳踢踏舞呢有话说话。”纪询推开谭鸣九。
“上回见你你还看个现场都扭扭捏捏,现在好了,转脸自己跑去跟线索搏斗歹徒了,还以为是当年体测第一,凡动手必冲锋的你啊提醒一句,你没事,局里不会给你开奖金;你有事,局里也不会给你抚恤金。”
“警民鱼水情,要什么奖金抚恤金,这是钱的事情吗”
“那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谭鸣九晃晃手里的证物袋,透明塑料袋里,他和夏幼晴的对话正在播放。
“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旁边插来声音,袁越从后头过来了。
谭鸣九咻地将双手背在身后,暂停播放,立正站直。
纪询倒是老神在在,回头和袁越说话“没,和老谭插科打诨聊八卦。”
大冬天的,袁越满身是汗,右手还提溜着个人,先看看纪询,又疑惑地扫了眼谭鸣九,显然觉得谭鸣九有点紧张。
谭鸣九更紧张了。
纪询不得不把袁越的注意力拉扯过来“这谁正好碰见了,晚上一起吃个饭”
袁越“回来的路上碰着个抢劫的,顺便抓了。待会还要出去一趟。”
刑警这行,不是加班就是走在加班的路上。
纪询意料之中,随意挥挥手“去吧,等你有时间了再约。”
两人目送袁越走远,谭鸣九转对纪询“三年不见,你的心理素质还是这么强”
纪询冲谭鸣九呲牙一笑。
谭鸣九又抬手在嘴巴前比划出拉拉链的姿势“你放心,八卦也是有原则的。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可谢谢您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进了办公室,谭鸣九又掏出4,这回他不了八卦了。
“这个4的画面是怎么回事你和谁结了仇,还是唐景龙和谁结了仇”
“这我哪知道。”纪询没什么精神,慵懒靠在椅子上,满嘴跑火车,“也未必是结仇,是我的粉丝也说不定。”
“这粉丝行动力还真强,没多久拿到阳光医院的监控录像不说,还调查到唐景龙蜂毒过敏。”
“与其说行动力强,不如说是力量不小。”
“你意有所指啊。”谭鸣九说。
“短短时间内,既能拿到监控又知道唐景龙的秘密,除了饶芳洁这位阳光医院副院长兼唐景龙老婆外,最有可能的,就是警方内部人员了吧你考虑考虑,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来的喜欢刑侦文学的法医心理医生,一般在刑侦剧里,这两者脑门上都贴了张字条我有问题。”
纪询说完了,谭鸣九还没有表示,门口射来两道视线。
一道是霍染因的,一道是一位女性的,不认识。
女性冲霍染因点点头,走了。谭鸣九凑到纪询身旁,小声说“你这是大乌鸦嘴之术一周前我们这法医室刚好调来个新人。和尚庙里难得出个美女,别说她了,我都感觉被你冒犯到。”
“纪询。”霍染因叫他,“进我办公室。”
“霍队,我这边问到一半。”谭鸣九赶紧插了一句。
霍染因头也不回“正好问出我们局里有内鬼”
纪询站起身,拍了拍无比尴尬的谭鸣九,跟霍染因进入办公室。
支队队长的办公室并没有多威风,一切摆设都很朴素,台面上除了必须的办公电子设备和上头下发的纸质文件,纪询连一支用来写字的笔都没有看见。
没有任何风正是最强烈的风。
一个分外谨慎、且不愿被分析的人。
纪询不过脑地想了想,听见霍染因再叫了他一声。
“纪询。”
他的目光这才姗姗转到霍染因脸上,站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脸上聚出一片浓重的阴云。
哈,这人的表情,可比他的习惯更沉不住气。纪询想。
“好奇曾鹏供出什么了吗”霍染因问。
“供出什么了”纪询意思意思,问一句。
霍染因望了纪询一会,而后一朵轻微的冷笑像池塘里的涟漪,在他脸上轻轻荡开。
“曾鹏说他通过夏幼晴知道了你,并远远看见了我们在交谈,于是从清洁工嘴里买我们的交谈内容,清洁工记不了那么多,就记得最惊悚的一句话。”
霍染因一字一顿。
“他们说,杀人的好像是那个叫做唐景龙的然后,他尾随你和夏幼晴,来到唐景龙工作的地方,当众行凶。”
霍染因没招呼,纪询自己找个位置坐下来。
既然不在询问室里,他就随意转了转椅子,抬起双肘,架在扶手上,十指尖尖相对。
“霍队是想说,唐景龙被袭击的责任在我,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笑了笑,吊儿郎当说,“不过唐景龙运气比较好,没死,就是看着手臂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养两三个月。”
严谨的警督显然看不惯他这样的做派。
对方压在桌面的双手微微用力。修长的指节抵着木头表面,像一把将弹未弹的弹簧刀。
这把弹簧刀最后没有弹出,它还藏锋于鞘,尤在蓄力。
一如轻蔑扯动嘴角的霍染因。
“不,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前提,怎么能算你的错曾鹏知道我们的对话算意外,曾鹏跟踪你们也算意外,但曾鹏在你面前行凶”他问,“你为什么不制止如果唐景龙运气不够好,曾鹏敲下去的那一下,他就死了。”
纪询向后靠着椅背。
“没来得及啊。”他说。
“是吗你之前的同事总对你津津乐道,说你脑子灵活身手好,说你最骄人的战绩,是一人空手对上三个手持砍刀的凶匪不落下风,还将他们挨个制服。”
“当警察,得拼命。”纪询话锋一转,“但我现在不当警察了,拼什么霍队,当警察的你老指着普通老百姓的我拼命,怎么不见你把工资分我一点,让我花花”
办公室的门没有闭合多久,纪询很快离开,而后,霍染因见了谭鸣九。
“霍队,你找我”
“你见过曾鹏。”霍染因开门见山,“你觉得曾鹏行凶纪询反应不过来的可能性有多高”
谭鸣九面露迟疑“纪询毕竟辞职三年了,如果一直没做训练的话是有可能的”
“那么。”霍染因眼底转出一丝冷光,“你觉得纪询诱导曾鹏去找唐景龙的可能性有多高”
纪询经过警局大厅,要出门的时候碰见了风尘仆仆的一家子,父亲和儿子满脸悲戚,母亲一脸麻木,由一位梳着高马尾、个子矮小的女警带着进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见从这堆人里传来的只言片语。
“蕾蕾”
是奚蕾的家属。
他没有停步,出了大厅,很快在警局不远处找到夏幼晴。
夏幼晴手里捧着个鸟笼。那只曾在现场见过的文鸟正在里头歇息,它还好,只是羽毛失了光泽,离了主人的鸟,这样无声无息的虚弱下去,也不奇怪。
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脸色有点苍白,对纪询说“鸟笼是里头的警察给我的,说是检验完了,本来要交给曾鹏,但是曾鹏又被扣押了,他说交给我”
“没交给奚蕾的父母吗”
“我问过,警察说提了,是蕾蕾父亲拒绝的。他不愿看见这只鸟,说凶手愿意放过一只鸟,却不愿意放过他的女儿。他还告诉我,这次把尸体领回去后,就会举办葬礼”
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坐在公园椅上的夏幼晴显然有点恍惚了。
但就算这样,她也给纪询带了足够的消息。
她在纪询和曾鹏先后被警察带走后,跟着唐景龙到了医院,记下了唐景龙所在医院以及他的病房号,她还趁此时间,将纪询刚刚给她的花束图片搜出了结果。
缘分花艺店。
位于宁市花鸟市场,是一家排列在平台a中下位置,销售数量并不高的花艺店。
凶手在杀人前还在网购平台上特意挑选一家买花的概率不高,而缘分花艺店又离奚蕾的住所不近换而言之,凶手很有可能是在自家附近的花艺店买花。
纪询颇感满意“我去花艺店看看,你先回家休息吧。”
“唐景龙那边”夏幼晴说。
“出了这事,曾鹏的嫌疑度大大降低,唐景龙的嫌疑度同比升高,警方现在应该恨不得把出现在唐景龙身旁的每一只蚊子都分清公母还是那句话,没必要重复劳动,幼晴,你应该相信警察。”纪询导航花艺店,头也不抬说。
夏幼晴已经被纪询说服,她温驯点头“我知道了,我先带着这只鸟回去,接下去的行动你小心些。”
“放心,出不了什么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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