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祈的心情很不平静，握着徐飒肩膀的手紧了紧。
“你是谁？”罗复上下打量着祈，眼中满是狐疑。这一刻他已经联想到徐飒和面前男孩之间的各种龌龊关系。
“我是你爷爷！”祈瞥了一眼掌门，很嚣张道。
“就几个月，徐飒就找姘头了？年纪还这么小，真是老牛吃嫩草。”罗复奚落道，话里满是酸意。
“我是你妈的姘头！”祈每句话都像吞了炮仗。
罗复虽然是个衣冠禽兽，但在口舌之争上却很不擅长，尤其是粗鄙的口舌之争上。往日门派中每个弟子像供神似的供着他，他说什么众人顺着他的话说。
如祈这样句句打他脸的人他是第二次见着，第一个是徐飒。
“气急败坏？要让你爹打我？狗仗爹势，你也就这点儿本事了，罗复。别说徐飒瞧不起你，在场这么多人里哪一个瞧得起你？”祈反唇相讥。
和徐飒相处那么久，祈学到最多的就是嘴炮，只不过他自认为自己在阴阳怪气上要向徐飒学的还有许多。
徐飒才是当之无愧的大阴阳师。
罗复抖着嘴唇被祈气得够呛，一连咯了好几口血。
掌门轻拍罗复的背，让罗复顺气。
罗复缓过来劲儿，恶狠狠道：“不管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她当年可是爱我极深无法自拔。”
“那又如何？她现在还爱你么？”祈淡淡的。
罗复神色一僵，诡异地笑：“她也活不了了，就算不爱又怎样呢？哪怕只在过去，她也终究是为我掏出过一颗真心的。”
祈被他一脸得意和炫耀的神情给恶心到了，恨不得吐他一脸。
罗复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更坚定着自己的想法。徐飒同他作对现在这么凄惨就证明了他是对的。
而早先徐飒在他面前羞辱他的那些话却让他心绪难平，他必须要还回来那些话才甘心。
徐飒将他踩入泥中，极尽言辞羞辱他无能废物。而他就要糟践徐飒曾为他用过情的一颗真心，将它贬得一文不值才能纾解他刚才被羞辱的愤恨。
罗复继续喋喋不休：“你看，她现在眼睛闭着，明显没有多少时候好活了。到现在为止徐飒的七十年里有四十年是我的道侣，对我言听计从掏心掏肺。”
“可你辜负了她。”祈冷冷道。
“那又如何？”罗复丝毫没有悔改之情，“她将人生中最长的时间花在我身上，看不起我不就是看不起那个曾经对我投入真感情的自己么？”
罗复的脑袋凹陷下去，被掌门扶着神情陶醉，看上去滑稽又可怕。
罗复做出总结陈词：“不管怎么样，徐飒都是爱过我的。”仿佛徐飒爱过他是他天大的福气。
祈无法反驳他这话，但听着他这么说不仅是自己恶心至极，更觉得他这是在侮辱徐飒。
徐飒虽然奄奄一息，但还没死。罗复在这里大放厥词就是吃准了徐飒重伤不治无法反驳。
祈咬紧牙关，愤怒地看着眼前的所有天一派人。他们脸上或是冷漠，或是嘲弄，或是和罗复一样的洋洋得意。
“你在为得到过我的爱而沾沾自喜吗？”女子清越又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
祈低头一看，只见徐飒已经睁开了一双清亮的眸子，看上去虽然虚弱，目光却十分坚定。
徐飒对他笑了笑，抓着他的胳膊缓缓坐起，淡淡地扫了一眼方才还在慷慨激昂的罗复。虽然她身上的两处剑伤依旧让她疼痛不已，却也让她头脑无比清醒。
罗复所说的话她全听到了，也正是他这些锥心之语将她从混沌的意识海之中拉了出来。
罗复面上过不去，看着徐飒惊疑不定。
她刚刚明明一副将死之态，怎么还能醒转。她应该默默死去才对！
他凹着脑袋牵动唇角：“你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吗？你曾经爱过我。”他说完摇头晃脑，看上去很是陶醉。
徐飒听后微微垂眸。
祈以为她也是被罗复的嘴脸给恶心到了，当即略担心地看向徐飒出言安慰：“理他做什么？现在他只能靠回忆来爽一爽，可怜虫一条。”
罗复被祈的毒舌气得面皮一抖，刚要说什么，徐飒先开了口。
“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是心仪过你。虽然我那时年少无知见得人少，但喜欢过就是喜欢过，我也不会因为现在觉得你是个垃圾就不承认我做过的事情。毕竟我不像你，我又不是敢做不敢当的废物。”徐飒微微一笑，语气平稳。
罗复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如果徐飒反驳他他还可以把这件事当作她的痛脚来猛踩，但她如此坦荡，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飒微微挑眉，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轻笑出声。
在场所有人瞬间意识到她还有下文。
罗复直觉徐飒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词儿，想让她闭嘴别出声，然而晚了。
应和着墨蓝色的天，徐飒眨眨如星子般灵动闪烁的眼眸心平气和地道：“凡天道者，无生无灭，地道者，有始有终。道之一字，天地万物，轮回其中。”
祈听得晕晕乎乎，没懂徐飒想说什么。
但在场所有人俱变了脸色。他们是修仙之人，却听得懂徐飒接下来要说什么。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凡要出世，必先入世。凡要动情，必先忘情。”她的声音泠泠，听在众人耳中让人头皮发麻。
倒不是因为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当然是极好听的，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不可谓不诛心。
“若修无情道，必先入世动情才可忘情。有情得以无情，无情需先动情。再将情字剔除，仅存有无，方可证道。”
“徐飒！你！你竟敢！”罗复说着说着大口大口地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一口接着一口，吐血吐得厉害。
徐飒眉眼弯弯：“若不对你动真情，又如何能尝到情之一字的苦后决绝忘情，走上无情道呢？”
她说的云淡风轻，在场所有人不由得一寒，看向徐飒和罗复的眼神都变了。
原先他们唾弃罗复渣劣，同情徐飒为情所伤。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徐飒竟然将一切都事先算计好了！
她是动了情，可就连动情也是在她的掌握之中。她让自己对罗复动情，罗复伤害她，她顺理成章地脱身忘情，从而走上无情道。
罗复？
众人看向罗复的神色又是嘲弄又是同情。罗复不过是个工具人罢了，被徐飒利用修无情道的工具人。
更可笑的是罗复的一举一动还真被徐飒算准。但凡罗复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待徐飒平平淡淡，徐飒也无法利用他成就无情道。
偏偏罗复是个狼子野心的渣男白眼狼，对徐飒做下了一系列恶事。
徐飒伤情，才能忘情，从而无情。
这个时候众人再想想罗复刚才洋洋得意地说徐飒为他付出真心的事情，显得分外可笑。
从头到尾你的一切行动都在人家的计划之中。
人家早就看出来你是个渣男才选你做成就无情道的垫脚石，你还为此沾沾自喜，不知道现在觉得打脸不打脸？
罗复头疼欲裂，恨不得上去掐死徐飒。
她怎敢把他当作修道的垫脚石？！
掌门眼风凛冽，怒向徐飒。若不是他扶着的罗复还在吐血，他早就过去一剑刺死徐飒了！
徐飒对他们微微一笑道：“徐飒以身证道，从此愿斩尘缘，踏上无情之道！”
墨蓝的天空之上骤然出现一团雷云，雷声大作，如九天之上战马的嘶吼。
徐飒推开祈道：“离我远些，这是我证道的雷，你在这儿是要跟我一道儿被劈么？”
祈皱着脸纠结：“可你受了重伤……”
“咱俩要都被劈死了可连个给我们收尸的人都没有。”徐飒很冷静，“你旁边站着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青山祈只好慢吞吞地挪动到广场的边缘，紧张地看着天上那团一直隐而不发的雷云。
雷声轰隆。
徐飒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直视着滚滚雷云。
这一刻天地间没一个人出声，就连聒噪的罗复也只嫉恨地看着徐飒，不敢再做什么偷袭之事。
他双眼红得要滴出血来，多少修士苦修多年均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道。
而道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又是极为重要的，只有找到自己道的修士才有机会突破元婴化神。而那些找不到自己道的修士大多一辈子老死在元婴期了。
掌门虽然是元婴中期的修为，但在已经问道多年，始终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大道。
如今看到徐飒只差雷劫就能修得大道，掌门恨不得机缘能是他自己的！他扶着罗复站得远远地看着徐飒，在心中咒她快被雷劈死。
一直隐而不发的雷云终于动了。
巨雷如同远古妖兽的咆哮一般裹挟着巨大的能量重重砸下，电光火石中雷云外的人根本看不清楚其中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一道又一道的惊雷在场间轰隆作响，看得人心惊肉跳。
在场所有人同时心想这雷这么大的声势，徐飒还受了重伤，哪儿还能活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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