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飒忧愁地看向叶淼淼，水眸中波光粼粼，我见犹怜，像是一尊悲天悯人的菩萨。任谁看了这样一双眼睛都想为她排忧解难，哪怕上刀山下火海。
叶淼淼最受不了徐飒这种眼神，充满了慈悲和怜悯，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或者十分可怜的人一般。
哪怕是嫌弃！都比她这种眼神要好得多。
“叶姑娘，你先起来吧，地上凉。”徐飒摇了摇头，欲言又止，露出很不赞同的神色。但仿佛因为她的良好教养，她什么也没说出口。
叶淼淼愤怒地看着苏衍和徐飒，双眼都要喷出火来，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正巧王妈妈煎好了药从院子内的小厨房出来，见徐飒站在院子门口，她过来道：“小姐，你怎的在这站着？外面风大，快些进来吧，你身子一贯不好。”
众人想起夫人身子骨弱，这叶淼淼还不识好歹在此纠缠，实在没有眼色。
徐飒虚弱地笑笑：“好，我知道了。”她走向叶淼淼，神情温和，“叶姑娘，快起来吧。”
叶淼淼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不善的眼神，又是委屈又是害怕。
明明是徐飒的侍女先打人的，为什么每个人的眼神都在无声地说它错了。
迫于众人带来的压力，叶淼淼终于站了起来。她嘴唇嗫嚅着，恨恨地看着徐飒院子门口格外高大的那个侍女。
她刚想说什么，徐飒先问了起来：“方才都是衍儿一人在说，叶姑娘也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我不会偏帮一人的，放心。”
叶淼淼听了徐飒这话，又看到徐飒那种悲悯的眼神，瞬间感觉到徐飒仿佛在无声说着“你在闹什么”。
她浑身上下的热血一股脑地涌上头，脱口而出：“她都打我了你还要追问谁对谁错！”
徐飒双眸微瞪：“无论什么事不都该讲究个对错么？做事怎能是非不分。”
她眉心微蹙，谈吐得体，和在一旁上蹿下跳暴跳如雷的叶淼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淼淼感觉在徐飒的衬托下，自己就像一只猴子，难堪极了。
尤其是她清楚地听到周围其他家仆们的窃窃私语，
“这个叶姑娘的脑子一直不太好的。我在花圃种花，她突然出来让我勇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说我就想在徐府好好卖力气赚钱，她说我的奴性深入什么骨髓？”
“哎我也是，我给夫人煲汤，叶姑娘突然出来说我谄媚，让我勇敢站起来摆脱压榨，说什么人人平等。”
“我只想老老实实在徐府赚钱娶云娘，不知道这事怎么让叶姑娘知道了，她过来撺掇我带云娘私奔，简直有病！”
“其心可诛！违孝义之道的话竟也能宣之于口！”
“说到底也是这叶姑娘的错。夫人正在午睡，非要进去将夫人叫醒，算什么事？不过是个被收留的孤女，夫人好心赏她口饭吃，她还真把自己当徐府的半个主子了！不知天高地厚。”这位一听便知道是对叶淼淼很是不满。
……
叶淼淼恍惚地听着四下里的各种声音，整个人昏昏沉沉不可思议。她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对吗？
这些人愚昧闭塞冥顽不灵！
她就不应该善心大发，试图去感化改变这些人，让他们开化。
他们不配！
叶淼淼眼中冒火，像一只被点燃的□□桶：“你们懂什么？我全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不领我的情就算了，还在这里说我不好！你们有没有良心！”
她左手叉腰，右手将在场所有人指了个遍。
这一刻，叶淼淼觉得自己厉害极了。
“你们，所有人，都已经跪习惯了！你们懂什么是平等自由吗？人生而平等，而你们，就是一群没有开化的牲畜！你们不配做人！”
叶淼淼不屑地看着他们所有人，优越感爆棚。
“你说什么？”
“疯了吧！”
“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
本来窃窃私语的徐家家仆们被叶淼淼的行为所震惊，不明白她是如何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的。
这话若是传出去被皇家的人听到，便是谋逆的死罪。
徐飒捂着心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小姐！”王妈妈将药放在房内后急急跑出来，从袖中拿出白色的瓷瓶将上面的布取下后放在徐飒鼻下。
徐飒嗅了嗅瓶子，才慢慢平缓下来。
她痛心疾首地看向叶淼淼，哪怕是在斥责人时声音依旧柔柔的，惹人怜惜：“叶姑娘，你怎能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语。”
“大逆不道？徐飒，你也是那些没有自主意识牲畜中的一个，你根本就不明白自由的意义，你……”
“既然道不同，那便不相为谋。我徐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请你离开。”徐飒难得冷脸，姿容甚俏。
叶淼淼一甩头：“谁稀罕留在这！”
徐飒颔首：“王妈妈，劳驾您看着叶姑娘收拾东西，莫让她多拿或落下了什么东西。记着，要目送叶姑娘出府。”
王妈妈称是。
徐飒定定地看了一眼叶淼淼，摇了摇头，转身回到院内。
苏衍嗤笑一声，跟着进了院子，顺便把门关上。
叶淼淼上头的热血终于退去，呆愣地站在原地。
她四周是愤怒而克制的家仆，眼前是高壮的王妈妈。
王妈妈冷冷道：“走吧，收拾东西滚出去。你不会想赖在这里吧。”
叶淼淼骑虎难下。不稀罕留在这里的话是她亲口说的，徐飒也已经下了逐客令。她若是还赖着不走，也太丢人了。
可是徐府的环境那么好。徐飒虽说让她当丫鬟，但待她极好，她就像府里的半个小姐，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
她在这什么活都不用干，也没人管着她做这做那。如果离开这里，她要到哪找这么好的地方去？
最重要的是徐天还在这里啊。
对，徐天。
徐天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走。
想到徐天，叶淼淼内心稍定。她梗着脖子道：“走就走，who怕who！你们这种不自由不平等的地方我早就不想待了！”
叶淼淼回院中收拾东西。徐天平日里哄她时送她过好些首饰，这些东西她刚要全装进包裹，王妈妈便冷笑起来：“你倒好意思拿，这都是徐府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偷的这些东西，但你都不能带走。”
叶淼淼被冤枉，神经质地尖叫：“你放屁！你亲眼看见我偷东西了？！凭什么说是我偷的！这都是我自己的东西。”
“你的东西？你在徐府未干过一份活，丫鬟的工钱够你买这些首饰？”
叶淼淼语塞，这些是徐天送给她的。可是她能说吗？她不能。
见叶淼淼低头不语，王妈妈道：“说不出话来了？小偷小摸，没皮没脸！小姐真是好心没好报，救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叶淼淼被她骂得呼吸急促，几次想出言反驳，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只得自己憋着气。
“快点收拾东西！这房间里的东西除了衣裳以外，你一件都别想带走！”王妈妈拉了椅子坐在一旁，双手一揣盯着叶淼淼不放。
叶淼淼咬唇：“本来就我的东西，你凭什么不让我拿！”
“你能说出他们的来历，我就让你带走，说吧。”
叶淼淼就是没办法解释首饰的来历。她眼圈泛红，恨透了徐飒，恨透了王妈妈。恨透了这些让她失去颜面还要失去财富的人。
巨大的屈辱感席卷了叶淼淼全身，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匆忙地挑选了几件衣服，叶淼淼怨毒地抬头看向王妈妈，大部出门，
王妈妈呵呵地笑，跟在她身后一同向外走。
“我都收拾了东西，你还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做什么！”叶淼淼怒道。
王妈妈公事公办：“小姐让我送你出去，我就要亲眼看着你出徐府的门才行。”
叶淼淼又是酸涩又是愤怒，这话让她立刻想到了刚刚在徐飒院子门口那一堆家仆们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再忍不住，喊道：“小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没有自己的一点主见吗？你的人生就是全部用来为他人而活的吗？”
王妈妈看傻子似的看着叶淼淼，觉得她脑子实在不太好：“我是徐家的家仆，当年若不是徐老爷和徐夫人给我口饭吃我早饿死了。他们不嫌弃我，还给我活干给我银钱，小姐让我干什么我当然要干什么了。”
“你可以用别的方式报恩不是吗？”叶淼淼不解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喜欢用做奴仆的方式报恩。
“徐家大富大贵，还需要我做什么？我做下人一来更能照顾小姐，二来也能养家糊口，你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
叶淼淼张了张嘴，竟然真想不到这些人能做什么。
王妈妈看着叶淼淼，心情复杂：“你平日说的那些话我也不是没听过，但你知道对我们这些下人来说什么最重要吗？”
“活着。这世上多的是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知道多少人想在这里做下人吗？”王妈妈看着叶淼淼微微一笑，“没关系，你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很快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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