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麦考夫的碰面,让珍妮产生了两个思考。
第一,怎么才能和夏洛克保持一个长长久久的关系?
第二,怎么让这个长长久久的关系有一个好结局?
但哈德森太太说,这其实是一个问题,她只要和夏洛克将长长久久的关系保持住,就是一个好结局。
因为思考的问题太复杂深奥,珍妮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军师和盟友,不得已,在哈德森太太面前暴露了自己会说话这一特殊技能。
不过珍妮觉得这个暴露是非常值得的,哈德森太太马上极具效率地把她的难题从两个,缩减成了一个。让她面临的难题立刻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而且哈德森太太是一个很坚强的老太太,面对着一只会说话的猫,只短暂的惊讶了一分钟,然后就马上进入军师和盟友的角色,和珍妮展开了专业而激烈的讨论。
另一个可喜的收获的是,珍妮为了认真投入地思考一下如何和夏洛克保持一个长长久久的关系,便将她和夏洛克相遇之初直到现在的全部经过细细的回忆了一番。
回忆到小黑给她讲述的那个白蛇妖的故事时,她终于记起那个被她忽略的至关重要的一环——那白蛇妖以身相许之前,她先和许仙成亲了呀!
就像被一道闪电劈中了脑壳,珍妮顿感大脑一片清明。
对嘛!她得先嫁给夏洛克!
所以他们这个长长久久的关系就是……夫妻!对就是夫妻!
珍妮马上将这个激动人心的成果分享给哈德森太太,但哈德森太太告诉她,夫妻这种关系也不是牢不可破的,她和她前夫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珍妮很惊讶。
为了增加可信度,哈德森太太又十分详尽地为珍妮讲解了一番她和前夫之间跌宕起伏的爱恨情仇。把珍妮好好一只猫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两个人想长久的在一起,竟然是这么艰难曲折的一件事。
哈德森太太大概也没想到,她此次的言传身教,直接为福尔摩斯先生往后的求婚之路埋下了不少障碍。
讨论至最后,哈德森太太得出结论,虽然婚姻并不是两个人保持长久关系的有效保障,但珍妮若想长长久久地留在夏洛克身边,必然要做的一件事,一定是让夏洛克爱上她。
如何爱上她?
哈德森太太很精辟地总结了一句:“首先,你得是个人。”
这一点珍妮极其认同。
事实上她也一直在思考选一个适当的时机让夏洛克知道,她是个人,不是只猫这件事。
诚然,她确实是只猫。但又不止是一只猫。
珍妮犹豫至今,就是担心夏洛克作为人类,可能不大能接受她不是一只纯种人类这桩事。
珍妮又往深处想了一层,觉得这就好比她作为一只猫,却被硬逼着去爱上一条狗一样。虽然她对狗这种物种没什么偏见,但私心里仍是认为他们猫类一族更高贵优雅些。
一想到夏洛克看她,就如同她看一条狗子,珍妮就觉得心里无限忧伤。
珍妮切切地将她心里的顾虑同哈德森太太讲了一遍,哈德森太太机智地看着她,故作神秘地说:“你可以让他先爱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珍妮没明白。
哈德森太太又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珍妮终于明白了。
按照珍妮的想法,她和夏洛克的相亲相爱之路是这样一个顺序:
她告诉夏洛克她其实是一只猫妖,然后在他面前亮出人形,期盼着他冲破物种界限,不可自拔地爱上她。
可按照哈德森太太的想法,却是这样一个顺序:
她不告诉夏洛克她其实是一只猫妖,以陌生人类的身份认识夏洛克,让他爱上自己,等他爱她爱得欲罢不能,不管她是人是猫都不介意时,再告诉他真相。
珍妮目瞪口呆地听哈德森太太说完,又目瞪口呆地看了她半晌,觉得她真是太……太有智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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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称赞了一番哈德森太太是她认识的最有智慧且最美丽的人类老太太之后,珍妮攻略夏洛克的作战计划正式启动。
夏洛克和华生近日正在协助苏格兰场侦破一桩连环杀人案,两人今天下午去了巴茨医院实验室,据说要检测什么新的证据。
哈德森太太交代,珍妮只需要等在考文特花园广场附近,等夏洛克从巴茨医院出来后从这里经过时,她一定要抓住时机,和他来一场浪漫的邂逅。
保险起见,珍妮先在哈德森太太面前小小的显了一下人形,本意是想让哈德森太太用她犀利的眼光点评一下,她这副人类的皮囊到底够不够诱人。
可让珍妮意外的是,她化出人形之后,哈德森太太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最后那双总是慈祥又快乐的眼眶中还慢慢聚起了水气。
珍妮有些自责,暗暗责怪自己太过鲁莽,虽然哈德森太太在理论上知道了她是只猫妖,但毕竟在实践上还没有更深一层的认知。她这么陡然从猫变成人,必然得让她受一番惊吓。
同时还不无遗憾地想,她之前跟麦考夫见面时怎么就没想起来化个人形呢?肯定能将他吓住。
正远在白金汉宫为了整个英格兰鞠躬尽瘁的大英政府:“…………”
见哈德森太太一副快被“吓哭”的模样,珍妮深感羞愧,斟酌着怎么安慰一下可怜的房东太太。没等她斟酌出安慰的语言,却突然被一双温暖的手臂抱住了。
在寂静的公寓客厅里,珍妮觉得自己被突然莫名激动的哈德森太太紧紧拥抱了足有一分钟那么长,长到珍妮都有点担心她是不是被自己吓傻了。
万幸,坚强的哈德森太太没那么容易被吓傻。
一分钟之后,珍妮感到哈德森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柔地说:“你很漂亮,珍妮。相信我,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夏洛克一定会爱上你!”
得了这个保证,珍妮顿时信心倍增,咧嘴笑着,不大熟练的回抱了一下哈德森太太,便兴致勃勃地向考文特花园广场进发了。
从前她刚能化成人形时,小黑曾说她这副人类的皮囊足够迷惑世人。刚才哈德森太太也说她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这些夸赞珍妮听了很高兴,不过这些话在她心里滚过一圈后,全都自动转化成一个结果——太好了,迷住夏洛克大有希望!
至于旁人会如何,她是想都没想过的。
所以她从221B出来,一路走着,觉察到不停地有人看她,感到很莫名。而且那些目光看得她心里直发毛,一会儿摸摸是不是耳朵露出来了,一会儿又偷偷摸摸是不是尾巴没收好。
最后终于忐忑地确定,自己这个形化得很好,除非这些人类的法术比她还高,否则是万万看不穿的。
珍妮就这么一路顶着旁人打量的目光,胆战心惊地来到了考文特花园广场附近。
秋冬天黑得快,珍妮赶到目的地时,街灯已经渐次亮起。
不过她并不着急,知道夏洛克每次去巴茨医院都没那么早出来。她捡了个僻静的位置躲进阴影里,抬手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子。
珍妮记得以前小黑同她讲过,古时候有一个男人长得很奇特,每次出行都会被围观,最后生生被看死了。
当时珍妮还觉得不可思议,人怎么能被看死呢?如今才明白,原来被围观真是一项体力活。
躲在阴影里,终于清净了些,珍妮开始细细思量怎么制造一场浪漫的邂逅。
贴心的哈德森太太为她提供了一个A方案,还有两个备用方案,以策万全。
珍妮正在头脑中认真模拟与夏洛克的邂逅过程,冷不丁对面走过来一个面色黝黑的男人,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唇角带着难以捉摸的浅笑,停在她面前。
待事情过去很长时间,珍妮已经对人世有了一番更深入些的了解以后,再和德瑞斯回忆起两人这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珍妮觉得唯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他脸上的神情——猥琐。
但此时入世尚不深的珍妮,只是眨了眨眼,确定了一下,这个人类自己并不认识。
不过因为小黑的缘故,珍妮乍然见到一个跟小黑的皮毛颜色如此接近的人类,不免生出几分亲切,便很和气地问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事。
结果对方说想交个朋友。
珍妮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不明白这其实就是个搭讪,还觉得对方这样热情,自己若贸然拒绝似乎不太礼貌。而且街上这么多人,他单单选择要跟她交朋友,可见这是个很有眼光的人类。
既然对方这么热情又有眼光,珍妮便继续很和气地答应了下来。
双方交换了姓名之后,珍妮就算认下了德瑞斯这个人类朋友。
德瑞斯是个黑人,生得异常高大,但因为五官长得英气漂亮,所以并不显得粗鲁。他穿一件灰色连帽卫衣和黑色厚夹克,皮肤是深巧克力色,连剃得光光的头皮都是深巧克力色,咧嘴一笑就会露出异常洁白的牙齿。
珍妮跟他交谈时,目光总忍不住飘向他那一口白牙。
德瑞斯双手插兜更凑近了些,问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干什么?
珍妮觉得自己喜欢夏洛克实在是一件很光明正大的事,不需要藏着掖着,便很坦率地告诉他,自己喜欢上一个人,所以在这等着这个人,看能不能让他也喜欢一下自己。
德瑞斯听完她的话,用他那双明亮的棕色眼睛沉默地看了她两秒钟,然后小小的“哦”了一声。
遗憾的是,珍妮没能领会他这一声“哦”背后的深意,以为就是个明白了的意思。
“你知道……”德瑞斯抬了抬手,在她身前略微比划了一下,耸了耸肩,说,“你只要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男人会拒绝你。”
珍妮被他这句话说得很舒坦,心里又一次赞了一下他有眼光,顿时对她这个新朋友好感倍增,非常真诚且友好地笑了一笑。
珍妮不觉得自己这个笑有什么问题,但德瑞斯对着她傻了半天,回神后咳了一声,又向她靠近了一步,露出一口白牙说:“呃……如果你愿意,可以给我留一个电话号码,如果你那个……让你等待的人没时间的话,我不介意陪你逛逛伦敦。”
珍妮觉得这个友善的建议很不错。
德瑞斯见她点头,立刻愉快地掏出手机。
珍妮接着说:“我很愿意,可是我没有电话号码。”
“……”
德瑞斯沉默地看着她,半天扬了扬握在手里的手机,憋出一句:“这个,手机?你没有手机?!”
珍妮诚恳地点点头,目光随着他扬来扬去的手动了动,觉得她这个新朋友真是个容易激动的人类。
总的来说,珍妮觉得跟德瑞斯的第一次见面很愉快,这也让两人的友谊一直保持了下来——虽然据德瑞斯说,他从来没想跟她保持什么友谊关系。
后来天公不作美的下了一场雨。
伦敦的天气一向不怎么讲道理,前一刻还晴空万里,后一刻就能大雨瓢泼。所以珍妮和德瑞斯都没有对这场雨表示惊讶。
不过下雨虽然没有让德瑞斯惊讶,珍妮却让德瑞斯很惊讶,因为她宁愿被淋成个落汤鸡,也要坚毅顽强地等到那个她等着的人。
德瑞斯觉得出于人道主义应该劝一劝她,便一只大手悬在她头顶上帮她挡雨,一边语重心长告诉她,一般来说,女人长成她这个样子,冒雨求爱这种事,交给男人来做就行了。如果她喜欢这个调调,大概排队的人能顺着泰晤士河从河头排到河尾再绕三圈。
珍妮很感激他的好意,但如果他能早点走,她就能偷偷施个法术挡挡雨,不至于让自己淋得这么狼狈。
正思索着怎么委婉地表达一下让他离开的意思,而又不伤害他的感情,珍妮猛然感觉到头顶有一个重物直冲着他们的位置极速冲击下来,若被砸个正着,她这仅剩的两条小命,大概立时就要减掉一条。
珍妮脸色一凛,猛地拉住德瑞斯的手臂扯着他向后退了一大步,同时“砰!”一声闷响,那个极速坠落的重物狠狠砸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
珍妮松开德瑞斯,抬眼去看,见一个人形物体静静趴在被雨水打湿的水泥地上,头歪在一侧,如同睡眠中的自然姿势,只是后背上插着一把刀。
几秒钟后,鲜红的血液如同林中小溪,从他身下潺潺流出,但很快被雨水冲散,变成越来越淡的红色,然后又有新的血液补充进来……
一旁的德瑞斯站在珍妮边上,被惊吓地一会儿捂脸,一会儿扶额,一会儿双手抱住光光的头顶,喘着粗气连声惊呼:“我的上帝啊!……”
珍妮怜悯地看了看他,也不知道他那个上帝有没有听到他的呼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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