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愚人节?还是,这是最新型的整蛊节目?”
眉眼姣好的少女温柔带笑,一双线条优美的桃花眼都噙满了湿凉的水波,那往日里被他们在心底嘲笑且不屑着的柔情脉脉,此时却蓦然让他们心头一冷。
“你们的意思是,我因为灵力强大而被政府应召而来,成为了这间本丸的审神者,收集并且召唤刀剑男士和历史修正主义者战斗?”
明明是事实,但是被她这般笑意盈盈地娓娓道来,却充满了说不清诉不尽的讽刺。
“然后?我,爱上了——”她纤手一指,面上的笑容却如同面具一般稳固,“这位如月辉一般美丽的先生?我们是恋人?我还为他挡刀?然后失去了记忆?”
几位付丧神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那一身深蓝色狩衣,往日里总是面容带笑的三日月宗近正略感不适地蹙了蹙秀逸的眉头。
漫说是他,实际上在场的几位付丧神,都很不能适应少女这种虚伪而又讽刺尖锐的态度。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明明,明明很喜欢……很爱我们的。
是的,爱。
傲慢而又不将人类放在眼底的付丧神,终于愿意承认,面前这个少女付出的爱都是真实的。
在她选择为三日月宗近挡下刀枪的那一刻,在她浑身鲜血倒下的那一刻,在她担忧自己即将死亡而竭尽全力将灵力灌入他们身体的那一刻。
“哈哈哈——咳咳,抱歉抱歉,这其实是一个挺悲伤的故事,我是不该笑的。”
她生了一双含情桃花眸,笑起来的时候总是眉眼弯弯,眼中含了一弯秋水,在华光下潋滟生辉,仿佛其中倾注了无尽的情意与爱恋之心。
只可惜,她看谁都是这副样子,于是他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任的审神者跟以往的审神者一样,是水性杨花爱慕虚荣的女人。
对的,他们这一所本丸的刀剑,都保有着曾经每一次被召唤的记忆。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任主人,不知道见过多少种不同类型的娇美少女,活了千百多年的付丧神觉得无聊透顶,于是决定玩一个游戏。
实在太无聊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看看这一次的审神者会先爱上我们其中的哪一个。
他们活了太过于长久的岁月了,强大而傲慢的神明跟年轻貌美正当花季的少女谈一场恋爱,也不过是生活的调剂。
反正,凡人的生命不过短短百年,一眨眼,就会过去了。
反正,哪怕是没有爱情,能够被神明温柔以待,都已然是一种荣幸。
他们是这么想并且这么认为的,所以,肆无忌惮,手段层出不穷,将少女的一颗爱慕之心当做胜利品,你挣来我抢去。
他们恶劣地看着贪婪的人类少女满心纠结,既享受于被神明追捧的虚荣感,又烦恼于不知道怎么从这么多优秀的男子中选择出自己想要的那个。
久而久之,饶有趣味变成了嫌恶,试探与温柔变成了不屑的嘲讽,他们从争夺的游戏中寻到了乐趣,却又开始嫌弃被争夺的玩具是如此的丑陋。
于是在一次意外之下,获得了游戏胜利的付丧神得到了少女审神者的告白。
看着那曾经宛如交际花般游离在诸多付丧神之间的少女露出那样羞涩而腼腆的神情,付丧神只觉得心中翻腾着厌憎与恶意。
于是,他开口,选择用另一种方式来结束这一次的游戏:
“啊,你爱我啊?可惜,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乐趣而已,你只是我们打赌的用品。”
看着少女震惊到哑然失语的神情,看着她反应过来后崩溃而绝望的泪水,几乎所有刀剑都笑出了声。
真有趣,真是漂亮的神情。
于是,付丧神们找到了新的游戏。
之后又碾转了几位主人,审神者都是正值含苞待放的年纪,有着这个年纪的女子所拥有的缺点和虚荣心。
假意的温柔,虚伪的爱慕,若即若离的撩拨,暧昧缱绻的话语。
轻而易举地就能让她们掉进名为爱情的陷阱。
他们根本不在乎游戏结束之后女子绝望的哭泣,甚至还会笑着如同往日一般轻抚她们的脸蛋,宠溺地喊她傻孩子。
是啊,傻孩子,你怎么就没看清,自己只是一个腻了就能丢掉的玩具?
再一次被召唤的时候,百无聊赖的付丧神们看着站在面前垂眸不语的少女,几乎是不加掩饰自己的恶意。
反正,他们已经遇到了足够多的女子了,温柔娴静的、活泼开朗的、冷若冰霜的甚至是英气美艳的,都曾经是他们的玩具。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获得胜利的,会是谁呢?
这一任的审神者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女。
她很少微笑,但是一旦笑起来,必定是比本丸庭院里的樱花更加璀璨和美丽。
她沉默寡言,但是那一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总是眼波朦胧,仿佛相思绵绵,爱意不尽。
这么美的她,却总让他们想到那些腐朽的、外表光鲜内在却肮脏无比的玩具。
偶尔她看他们的神情,总是和曾经的那些少女一样,带着欣赏、带着纠结。
就仿佛是,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一般模样。
他们一如往常地对少女展开了热烈的追求,肆无忌惮地玩/弄着她的感情,看着她无所适从地步步后退,他们便愈加快意地将她逼到死角。
几乎将她逼上了死路,强迫着她一定要在他们之中选择一个来作为此生的伴侣。
少女惊慌失措地宛如仓鼠,面对一群豺狼虎豹,她傻傻地打转,焦急地抓耳挠腮,最终选择了对她最冷淡最疏远的三日月宗近。
什么啊,又是他。
天下最美之剑,稀有度最高的五花太刀,哪怕是参与他们的游戏,三日月宗近也保持着天下五剑该有的矜持与高傲。
但是仅仅只是靠着那张脸,就已经足够击败手段层出不穷的他们了。
输了游戏的付丧神压抑着心中不知道哪里涌来的酸楚和不甘,冷眼旁观地看着少女笨拙地讨好着自己的恋人,恶意地期待着真相大白的那天。
那么漂亮的脸蛋,那么漂亮的眼睛,染上绝望的阴暗色彩,一定也比以前的玩具漂亮百倍吧?
谁让你不选择我呢?
或许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胜利,或许是为了让游戏更加有趣,三日月宗近没有立刻告诉少女真相,而是选择了回馈些许的温柔。
少女越陷越深,曾经被他们热恋追求时表现得百般青涩的少女,渐渐地会对那月辉一样的男子露出温柔得几乎让让人心生嫉妒的笑靥。
曾经会给他们所有人的温柔眼神,如今只给了三日月一人。
他们对此烦躁不安,不停催促着三日月宗近说出真相,企图尽早结束这一场早已定下胜负的游戏。
然而三日月宗近却拒绝了:“嘛,再等等吧,老人家还挺喜欢被温柔照顾着的感觉呢。”
说罢,他又是清风明月般的一笑:“何况,好不容易碰上这么好的娃娃,太早坏掉岂不是可惜吗?”
众人都觉得心头微冷,这才惊觉三日月是他们之中看似最温柔的人,但是实际最无情的人。
他喜欢那种被独一无二珍视着的感觉,亦或者,是觉得她陷得还不够深。
冷眼旁观着她的沦陷,闭上眼,却叹息着这场愚蠢的游戏能够尽早结束。
可是,还没有等到揭晓真相的那天,政府就强行召集了所有的审神者,和溯行军的战争几乎到了烈火烹油的境地。
频繁的出阵,后继不足的资源,碎掉的刀装,重伤的刀剑。
可她从来不曾放弃过自己的刀,坚持着给重伤的刀剑手入治疗,甚至一改寡言少语的本性,据理据争地同政府索要刀装与资源。
“别放弃,我会带你们回家的。”
“再坚持一下,资源到了就可以手入了。”
“宗近,宗近?你还好吗?”
她的温柔和鼓励就像是最好的毒品,疯狂的战场上会让人忘记最初是怀着怎样的恶意,明知晓危险,却饮鸩止渴,也在所不惜。
躺在她的怀里,疯狂地汲取她的温柔,寻求那可以温暖血液流失而造成刀刃冰冷的体温,无视她灵力透支而惨白的面色,无视她冻得微微颤抖的唇齿。
甚至就这样看着她,心中还会隐隐生出一股疯狂的、死亡般绝美的爱怜之意。
啊啦,看在你还算是个漂亮玩具的份上,陪你走完这一生也不是不行哦。
这种,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话语。
记忆之中的她仍然是那个任性的想要所有付丧神宠爱的少女,他们从来不曾去思考过什么叫做痴情。
所以当她扑到力竭的三日月宗近身上,用对神明来说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身体,挡下了能使付丧神致命的一刀。
她的心口绽开了一朵红色的香槟玫瑰,靡丽而又绝艳的凄凉之美,倒下时还用双手死死地握着那一柄刺入她心口的长刀的刀刃,唯恐它被拔出去。
唯恐这柄刀穿透了她,又刺到三日月宗近的身上。
哪怕双手鲜血淋漓。
那样的画面太过于凄艳美丽了,以至于一瞬间的惊艳之后是铺天盖地而来的黑暗,所有付丧神都僵在原地,没来得及……最后拥抱她。
是啊,没来得及……
直到澄澈干净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势灌入他们的身体,他们才从魂飞九天的惊恐中回过神来。
映入眼帘的,是蓝色狩衣男子的怀里面色逐渐灰白的少女。
她血肉模糊的双手紧紧地攥着三日月宗近衣服上的流苏,不详的艳色染了彼此一身,她唇角的笑容却是前所未有的明媚耀眼。
他们差点疯了。
浑浑噩噩的神智让他们不记得当初发生了什么,失去审神者的瞬间濒临暗堕的刀剑却被最后灌入身体的灵力给挽救了回来。
那样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崩溃。
那样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被深爱着。
那样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多么可怕啊,原来作为神明的他们,居然和人类一样都有着那样可憎的劣性根。
唯有失去时才懂得珍惜。
后来,少女尚存一息的模样暂时安抚了他们暴虐的心,马不停蹄地带她回到了本丸,却只看到本丸枯朽春华的风景。
庭院里的樱花树花开花谢,生命在短短数分钟之内便经历了一场生死的轮回。
而少女,就在一直抱着她不肯放手的三日月宗近怀里,停止了呼吸。
她的生命也如春华般美好而易逝,眨眼间就能带走所有的温度。
后来的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一夜过去后,主殿突然复活了。”白发金眸的付丧神笑容散漫,用浮夸的言语掩盖住那未曾淡去的恐惧感:
“哇哦,那可真的是吓到我了哦。”
少女平静地看着面前容貌清秀俊美的少年,倏尔,眉眼一弯,盈出一泓的秋水。
“嘛,你们编的故事挺有意思的,但是破绽太多啦。”
她平静无波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所有的付丧神,甚至连三日月宗近都没能得到她一瞬温柔的眷恋。
仿佛,那些铭心刻骨的感情,都随着记忆的消逝而风干在过去里。
三日月宗近姿态优雅地跪坐在那里,纵使不言不语,也如同静止的月光般丰神俊逸。
可是眷恋着凡尘的月神却没有露出往日那般缱绻温存的笑意,甚至眉眼都敛去了柔和,唇角微抿。
然后他听到了少女的话语,清脆温柔,斩钉截铁,就这么划破长空而来,让他瞬间仿佛置身于战场,再次面对那柄迎面劈来的刀剑。
“说我曾经深爱着你们?这未免也太可笑了点吧?我不认识你们,我却是了解自己的。”
“暧昧不清最伤人,我最恨感情缠缠黏黏,误了他人也误了自己。”
“至于爱情——”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几乎是有些失态地笑出了眼泪。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啊——”
“我是半精灵啊——”
“我虽然跟人类一样只有百年的寿命,跟人类一模一样的外表,但是——”
“我只有精灵一生唯一一次,忠贞而可悲的爱情啊!”
所以,她怎么可能付出这么多的爱?精灵那样忠贞而凉薄的种族,挖空他们的内心也只能交出一份独一无二的爱。
所有的付丧神几乎都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刹那间一片空白。
他们想起了曾经不屑而厌恶的审神者的眼神,那种欲语还休,满含纠结的眼神。
原来,并不是犹豫不决,而是满心排斥却不懂如何拒绝。
凉薄而冷淡的半精灵在漫长的岁月中只学会了温柔与在乎,却始终没能学会如何去爱。
无法回应付丧神们炽热的追求,无论怎么解释和拒绝都得不到谅解,只要她不选择其中一个,他们就不会停止咄咄逼人的脚步。
她在乎着这些刀剑却压抑不住内心的惶惶,惊恐得甚至不敢过多言语。
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最冷淡,距离她最遥远的那个神明为护盾,只是自暴自弃地想着或许借此机会拒绝了其他人,便能各自两安。
因为愧疚与不安,所以竭尽全力地弥补三日月宗近,那成了他们眼里青涩的讨好,成了又一个可以被憎恶的证据。
无知无觉的少女在最懵懂单纯的时期,对冰冷的刀刃付出了自己一生唯一一次的可悲爱情。
最终死在那个同样冰冷的怀抱里。
漫长的岁月中被宠坏了的付丧神。
看着那伤痕累累的少女走进了月光一样静谧的夜色里。
她微微一笑,朦胧的眼波里含着岁月久长的脉脉柔情。
“爱情?那是什么东西?我不需要。”
遗憾?为何要觉得遗憾?
悲伤?有何只得去悲伤?
“没关系,好歹那个孩子——”
已经品尝过一生一世,唯一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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