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个任务者被按照年龄性别分成三波, 扣上了三个名字。
三个姜大, 六个姜人,四个姜苗。
都姓姜。姜家人。
姜大,姜人, 姜苗。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乍一看很明显,但还是需要去证实。
屋里的烟雾更重了, 熏得人难受。
村长要走了,王宽友斯文有礼道“村长, 你再跟我们讲讲出摊的事吧, 我们都没摆过摊, 不是很懂这里面的规矩。”
“没什么规矩,赶集赶集,买卖卖买。”
村长打开掉在长烟杆下面的小袋子,从里面捻出一小撮烟丝塞进前头的铜制烟锅里面。
“周围都是摊子,不止我们村, 外村也有,到时候看看别人就会了。”
村长的态度很和气, 提问的就多了起来。
“那要怎么样叫卖啊”
女生里冒出一个声音, 她是四人里个头最矮的王小蓓,扎了个丸子头, 黑框大眼镜, 身上穿的棉质加厚睡衣套装, 脚上是双毛绒绒的粉色小兔棉拖, 宅气很浓。
村长说“你们没卖过东西, 总买过东西吧,别人是怎么让你们掏钱的,你们就那么来。”
“看一看瞧一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王小蓓往下压嗓子学大老爷们说话“这样可以吗”
村长被她逗笑,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孙女“可以。”
王小蓓圈住项甜甜的手臂,两个同龄的女生已经形成了小团体,她们咬耳朵说着什么,项甜甜鼓起勇气问村长“那随便怎么吸引顾客都可以”
其他人也很好奇。
夜市他们都逛过,热闹的摊位不多,一般除了摊子上的东西不错,摊贩也有自己的技巧。
“可以可以。”
村长摆摆手“随便你们卖,只要能让顾客买走货品就行。”
这让女生们心里都多多少少的开心起来,她们有自己的优势。
尤其是模特笪燕,她长腿丰胸,脸蛋也俏,外型最为突出,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男的这边,靠脸就能卖东西的是陈仰搭档,他被其他几个男同志多看了好几眼,又美又惨,这还不得让来赶集的姐姐妹妹大妈大婶们母爱泛滥
他们又去打量四个女的,哥哥弟弟大爷大伯们会看美女,也会撩骚,但最后掏钱的怕是不多。
因为藏点私房钱不容易。
陈仰问道“村长,明天几点摆摊”
“四点去我那集合。”
村长说“五点半之前要把摊位摆好,中午你们随便找东西吃,每个人都要看住自己的摊位,晚上九点收摊清点货物。”
陈仰又问“摊位是都摆在一起吗”
“散着的,散着来。”村长一口烟雾喷了满脸,“货物有不少都是重了样的,在一起怎么卖得好。”
陈仰看了眼朝简,那他们要分开不行,不能隔太远,他们是搭档,太远了怎么交流
况且他还怕鬼,就只有对方能让他有安全感。
从那份没来由的信任出现至今,他们从来没有单独行动过。
这让陈仰想也不想的就产生了抗拒的心理,那程度极其强烈,远远超多他的预料。
陈仰深呼吸压住烦闷“东西都卖什么价”
村长道“货物单上都有,集合的时候会发给你们,一人一份。”
“爷爷。”王小蓓连称呼都改了,嘴甜得很,“必须按照那上面的价来卖吗”
“不用,”村长说,“你有本事可以卖贵点。”他又说,“还是那句话,随便你们自己卖。”
“那摊位是每天都要摆,一直摆三天吗”
“对,集市就这样。”村长把烟锅里的灰扣在门边,和蔼的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真的是,想法多,问这个问那个,卖个东西想这么复杂。”
王小蓓嘟囔着说“爷爷,那你看关于名字的问题,我们一开始肯定不适应,很容易叫错的,能不能让我们”
老人突然转过身,佝偻着背走到她面前,布满灰色老年斑的脸贴向她,一根根皱纹都在扭曲。
“不能错名字不能错”
王小蓓吓得往后退,被她圈着胳膊得项甜甜跟她一起摔倒。
“啊小蓓,你”
项甜甜发现老人正在死死瞪着自己,她惊骇的张大嘴巴,手指大力掐住王小蓓。
村长指着王小蓓问项甜甜,眼睛恐怖的爆凸着“你叫她什么”
“姜姜姜苗。”项甜甜哆嗦着。
“对对对,姜苗,”王小蓓不停的颤声说,“我是姜苗,我是姜苗,我是姜苗,我是姜苗”
屋里寒气四溢,冻得人手脚阵阵发冷。
村长直起腰,神情恢复先前的和善“说了名字是最要紧的,你们这些人还不往心里去,不听老人言。”
他看了眼十三个人“姜大们,姜人们,姜苗们,记住自己的名字。”
众人发抖的发抖,点头的点头,沉默的沉默。
村长临走前说了句“这批货物弄回来,连成本带人工,出摊的每个人这三天至少要赚够60,我们村才算盈利。”
“你们都要好好干,想办法把货物卖出去。”
村长走后大家都没说话。
是不能叫错,还是不能被叫错,或者两者都不能
保险起见,他们最好记住自己的名字,也记住其他人的,一个错都不犯。
否则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惩罚。
“太吓人了。”王小蓓心有余悸的说,“我差点吓死了。”她看了眼项甜甜,“辛亏还没到明天,不然你那么叫我,现在搞不好我已经”
项甜甜捂住嘴,眼里流出泪水“对不起。”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王小蓓跟她抱在一起。
另外两个女的没有抱团,她们各自站着,脸色都很差。
几个男的交流起来。
“是只有我们这样,还是出摊的都”
“应该都是。”
“这个村出摊的是二十五个人,女的都叫姜苗,男的年纪大的都是姜大,年轻男性是姜人。”
“一家三口吧。”
“可能是鬼。”
所有人不说话了,谁都明白,从村长那反应来看,前两个字可以直接去掉。
陈仰往朝简靠靠,晚上还是多默念几遍名字吧。
姜人姜人,念多了瘆得慌。
“趁现在我说一下任务提示吧。” 王宽友抽了两条长长的宽板凳让大家坐。
一行人都坐过去,陈仰看没位置了,就拉着朝简去炕那边坐。
陈仰凑到朝简耳边,小声说“我们的任务就是摆三天摊,每个人赚至少60块钱。”
朝简“嗯。”
陈仰盘算这个任务里可能会出现的禁忌跟规则,名字是第一个,最明显也最重要,会围绕着它来,从它开始。
“你是姜人,我也是姜人,别叫错了啊。”
陈仰跟朝简嘀咕着,忽地发觉其他人都在看他们,他不解的眼神询问。
大家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王宽友把自己的背包拿下来放到腿上,手随意搭着“提示一共是两句话。”
“第一句是,多赚钱。”
“还有一句呢”
王宽友的表情有一点微妙“惊叹号。”
众人“”那也是话
多赚钱。
这就是王宽友获得的任务信息。
姜大们之一的李平发出一声不满“多赚钱这是什么破提示。”
他是开小超市的,起早贪黑每天累得跟狗一样,每天都在想怎么赚钱,这还要提示吗谁不想赚钱。
其他人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暴露出他们的质疑。
他们这些人里面,有几个是996一族,常年如此,为的就是赚钱,这几乎成了他们活着的意义。
任务提示是关键性的一环,给的信息竟然是个废话。
哪个不想多赚钱啊。
陈仰忽然出声“这个信息的意思是,人会变少。”
大家都齐刷刷的冲他看去。
“村长说我们三天里平均至少要赚60,出摊的是25个人,那么总数额就是1500。”
陈仰舔了舔刚才不小心啃拽破皮的嘴角,自言自语道“人变少了,平均赚的钱数就会变高,不然达不到那个总数。”
他迎上其他人的视线“任务提示是在告诉我们,我们中间会有人死。”
所以要多赚钱。
陈仰那番话一说,屋子里的空气就被抽干了。
第二句提示是惊叹号,强调第一句,那就是说死的人不会少。
名字,名字
要记住自己的名字,不要叫错别人的名字,也不要被叫错。
除了名字,肯定还有别的不能触及的东西。
王宽友说出他的想法“从现在开始,最好同名的都待在一起。”
小襄沉着道“我同意。”
王小蓓跟项甜甜都听她的,笪燕虽然不爽关注点被抢走,却也分得清场合,没说什么。
四个姜苗结伴回了隔壁。
屋里的三个姜大,刘顺,张广荣,李平三人坐在一条板凳上面。
刘顺摸了把头,又从头绕回来摸了摸黝黑的糙脸“天还没黑,我们出去走走”
“为什么要出去”
李平摸摸兜拿出半包烟跟打火机,沾满灰黑烟渍的牙齿咬住烟蒂,点烟的时候打火机没拿稳掉到了地上,他弯腰去够,脖子上的金链子随着他的动作晃下来。
“是你们说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是任务世界,也是你们说会死人,那还出去干什么,不是应该待在屋里吗。”
刘顺认真解释给他听“我们要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还要打听姜家,不主动出击是不行的,怕也没办法,没得选择。”
李平就说他不去,而且他还不让其他人去,姜人们都要跟他一块儿。
张广荣是个搞工程的,性上不懂圆滑,说话很直,他语气犀利道“那你就自己留在这好了,凭什么还要求我们也这么做,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线索谁找,等着从天而降吗”
李平窘得老脸一阵青一阵红。
理是这个理,他不是不知道,问题是怕也是真怕啊,要不是觉得自己这么大年纪,哭哭啼啼不像样子,他进来的时候就会跟几个小姑娘一样,稀里哗啦嚎成一团。
姜大们这边意见不统一,姜人们集体沉默。
徐定义是个胖子,弥勒佛一样敦在板凳上面,钱秦长了张学霸脸,没开过口,看着有些内向木讷。
陈西双在扯自己牛仔外套袖子上的流苏,这个动作已经持续一会了,流苏被他扯得乱七八糟。
王宽友在看陈西双的指甲,亮晶晶的浅粉色,涂的是他前女友类似的指甲油,他半天才把快要掉下来的下巴接上。
“我们也出去吧。”
“顺哥说的对,姜家的事不能不查,这个关系到我们所有人,我们也要留意留意村里都有哪些人,观察他们看我们的表情。”
“陈先生,你觉得呢”
王宽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带往炕上的青年,前不久是他透露的信息,实力是被认可的。
陈仰说“你们先去,我朋友腿不好,歇会儿。”
几人都理解,拄拐是遭罪,跑不能跑,走也走不好,来了这儿真的
李平从残腿少年那得到了安慰,跟着大家伙离开了屋子。
一伙人出去,屋里就剩两个姜人了。
陈仰在琢磨村长的话,把“平均”“至少”“三天”“盈利”这几个词圈了起来。
每个人赚60是底线,随着人减少,会是80,甚至100,100多。
后面会根据人数的变化调整平均额,重新算,重新均分。必须卖够总数。
距离三天时间越近,就就越紧迫。
陈仰叹气,肯定不能偷不能拿,赚得多的也不能把钱给赚得少的,每一分钱必须都是自己卖出去的货物赚回来的。
还有姜家三个人,或者说鬼,他们会主导并贯穿整个任务。
陈仰看自己的搭档,无法想象他摆摊是什么画面。
“你不叫卖也没事,以你的相貌,只要往摊位前一坐,客源滚滚来。”
“卖东西的话,她们会问你这个货物是什么,那个怎么卖,你就说是什么什么,多少多少钱,我估计不太会有女孩子跟你砍价,要是砍了,那基本也是想和你多相处相处,总之你”
朝简打断他“我几岁”
陈爸爸“”
朝简打开他摸自己拐杖的手“做好自己的生意,我你不用管。”
陈仰莫名其妙被打手,他什么还没说呢,对方就让他去把炕里面那袋卫生纸拿过来。
卫生纸是小时候那种一张张的,上面很不平整,手感十分粗劣。
这个擦屁股都带着儿时的疼痛。
朝简用卫生纸擦拐杖,一张擦完换一张。
陈仰翻白眼“我手上有狗屎”
“别人摸过,脏。”
陈仰的无语变成错愕“哪个”
任务者里有谁碰过他的拐杖吗他没有注意。
朝简厌恶“丑八怪。”
陈仰抽了抽嘴角,说了等于没说,这位的眼睛里,全世界都是丑八怪。
“可能是上一个任务被小细节搞怕了,我感觉这个也有很多坑。”
陈仰看着朝简把拐杖擦得锃亮“因为照目前来看,只要想办法赚得足够多,那就是安全的,不可能这么简单,赚多了可能也会出事。”
“像你就很容易卖出去很多,你要当心点。”
朝简把卫生纸揉成团丢到墙角的簸箕里“说了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
陈爸爸点点头“明天要观察自己摊子上的所有货物,数量,种类都要记住,你记性好的话,还可以记一记周围人的。”
“先卖一天看看。”朝简拄拐起身,“走吧,去外面。”
陈仰两手插兜的走在他身旁,也是,有坑的话,第一天应该就会有事发生。
傍晚了,鸡啊鸭啊鹅啊的都还没回家,有的在夕阳下思考人生,有的纯溜达,有的不知躲哪谈恋爱。
各家的主人这天都顾不上他们,忙着呢。
陈仰发现好几家门前都有一张桌子,他奇怪的说“那是干什么”
“你没赶过集吗”
一个声音从树后传来,正是流苏飘飘的陈西双,他努努嘴“要在自家门前摆摊。”
陈仰没赶过,他还以为是去什么镇上,或者找个大空地操办起来。
“那不是很挤”
“要的就是那个氛围。”陈西双笑着说,“我们那是每个月的初一跟十五都要赶集,地儿在固定的一个村子,路比较宽,两边摆满,周边村子的人会过去,有的带着东西去卖,再拿那个钱买缺的。”
“那时候我最喜欢赶集了,我妈不给我买吃的玩的,我也愿意去,一大波人一起,走着去走着回来,很热闹。”
陈仰听故事似的“青城还有赶集啊。”
陈西双说“乡下以前一直都有。”
陈仰再去看那几家的桌子,他们就是25个摊位里的其中几个。
不知道是姜大,还是姜人,姜苗。
“现在还没到明天,我们可以不用太过紧张的是吧。”陈西双看着陈家人。
陈仰点点头,眼睛看的是他的嘴,没忍住的说“你的嘴上有很多油。”
陈西双抿住嘴,叭叭叭几下“唇膏啊,我刚涂的。”
陈仰“”
对,是有这么个神奇的东西,妹妹不化妆不涂这个那个,就是个女汉子中的扛把子,他是通过学校追他的女孩子接触到的。
陈西双狐狸眼带笑“你要涂吗”他热情的扒拉自己腰包,“我有一支新的。”
“不用,我嘴不干。”陈仰举起两只手摆动。
“你嘴都干破了。”
陈西双想到什么,红着脸往陈仰那凑,悄悄说“你让你朋友帮帮你啊。”
陈仰在陈西双的示意下看朝简,怎么帮我
朝简动了下拐杖。
陈西双后退半步“嘤嘤嘤啊我又顺嘴嘤了,现在的处境不适合,我也不想的。”
“没事,个人特色,不用逼自己改,都能理解。”
陈仰说“那次肯德基的事谢谢。”
陈西双说只是举手之劳“我也有过被死gay纠缠的经历,当时下楼的时候看到你那情况,没多想的凑过去了,我没给你惹麻烦吧”
陈仰摇摇头,一串很躁的吠叫声突然从后方传来。
“汪汪汪汪”
是一条有几处秃毛的老黑狗,它对着陈仰三人发出狂吠“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好凶的狗。”陈西双一脸我好怕怕。
陈仰说“有的狗很厉害,警觉性强,会通过叫声提醒大家来了不速之客。”
那狗一直对陈仰他们大叫。
陈仰拦住不知怎么也躁起来的朝简“你别动你的拐杖。”
“狗主人应该快来了。”
陈仰正说着,眼角就看到一个男的朝这边跑了过来,他就是先前赶牛车的那个缺了一只耳朵的人。
“阿旺”那男的训斥完狗,对陈仰三人说“不好意思,我家的狗见到外地人就会这样,叫的很大声。”
陈仰表态说没关系,他看着那人把狗赶回去,风把对方的头发往后吹,露出没了耳朵的那部位。
伤疤很整齐。
整齐的不像是划切掉了一只耳朵,像是直接摘下来的。
陈仰起了层鸡皮疙瘩。
另一边,四个女生挑中了一个目标下手。
那目标是个穿花布衣的小女孩,只有她一个人在菜园里摘菠菜,旁边没其他小伙伴,也没大人。
很适合接近。
王小蓓自告奋勇的出马了,她推开竹篱笆进去,棉拖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小女孩那里“小妹妹,你好啊。”
小女孩扭过头,仰起脸脆生生的笑“姐姐好。”
王小蓓得意的对项甜甜三人挤眉弄眼,她小孩缘好,这事包在她身上。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摘菜,你爸妈呢”
“我妈在家里烧饭,我爸在地里浇水。”小女孩把一颗菠菜,另一只手拿着剪刀,“咔”地剪掉下面的菜根。
王小蓓的胳膊叠在腿上,脸歪着压上去“那你就自己来菜园了啊,真懂事。”
小女孩腼腆的垂下了头“姐姐的鞋子好漂亮,我可以摸摸小兔子吗”
“可以啊。”王小蓓把一只脚往她那挪挪。
小女孩脏兮兮的手伸过去又缩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去摸。
“小兔子好软好可爱。”
“嗯嗯,跟你一样。”王小蓓说,“小妹妹,姐姐问你啊,姜苗是谁”
小女孩倏地不笑了。
不笑的小女孩让王小蓓眼前飘过多部鬼片,她有点怕“你说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只有我和你”
话没说完,小女孩就拎着半菜篮的菠菜走了。
王小蓓首战失利,很丢脸的屁都不放。
可有人不让她这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笪燕轻蔑的呵呵“没那金刚钻,抢着揽瓷器活。”
项甜甜替王小蓓打抱不平“你行你上啊”
笪燕的视线一瞥,来自一米七多的身高压力让一米五几的项甜甜闭了嘴。
一旁的王小蓓看远处“来了个帅哥。”
这回笪燕上了,她把皮衣的拉链拉开,露着傲人的事业线跟一截盈盈一握的腰肢,甩着被铅笔裤包裹的两条大长腿走向那小伙。
搭讪很顺利,小伙的眼珠都粘在了笪燕身上。
而当笪燕问起“你们这有没有姓姜”的,对方的反应跟小女孩一样,变了个人一样,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王小蓓撇嘴“你问了不也这样。”
“就是,我还以为能怎么样了,结果没区别。”项甜甜落井下石。
笪燕把皮衣的拉链拉上,挺胸高傲道“我的魅力我很清楚,那个男的也被我迷住了,他不说是因为那是忌讳。”
“”我们不知道吗要你说。
自始至终都没掺和的小襄心里沉沉的,村里人闭口不言姜家,要怎么往下查呢
十几分钟后,几波人在路边汇合,脸上都写着答案,零收获。
陈仰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其他人,不要掉以轻心的只想着把东西卖出去,越多越好,可能会有陷阱。
人群里的胖子徐定义往前走了几步“明天赶集,这会出来的人不多,大部分都在家里忙。”
也许是陈仰接二连三的袒露影响到了他,让他选择交换信息“就我看到的,我数了,七个男的,五个都有残疾。”
陈仰立即想到了那两个赶车的,一个没了胳膊,一个没了耳朵。
“他们都是什么年龄”
“有年轻人,也有中老年。”
“没有女的”
徐定义的脖子里淌着汗,几条肉沟都腌了“没有,女的我遇到了四个,没残疾,都是好好的。”
其他人也把看到的说了出来,差不多的情况。
大家都想,明天赶集的时候村里人都会出来,到那时再留意一下。
是不是线索的后面再说。
天色昏黄,风吹过一排大大小小的草垛,飘下来一些碎草,飞扬着往地上跟树墩上落。
路上有只鸡在悠闲的觅食。
恬静的乡村风光罩在了众人的视野里,他们不免都被眼前的风景迷倒。
陈仰喃喃“你们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有吗”王小蓓左右张望,“没有哪里不对啊。”
陈仰说“鸡到了傍晚会自己回窝。”
“小伙子,你这话一听就是家里没养过鸡。”
李平说“畜生有的方面跟人一样,也有那种性子慢的,野的,别说现在这个点,就是天黑了,个别也还在外面溜达,那有的更是往别人家跑,非得一只一只抓回来。”
陈西双认同道“是啊,我外婆家养的鸡也有几只是那样的,每天都要找,还不在家里生蛋。”
陈仰想说什么,旁边的朝简倏然拄拐往一个方向走去,他几个大步跟上。
其他人反应过来,一个两个的走在后面,没过多久,他们像是被定住一样,全都停了下来。
很多鸡一大群
“怎么这么多”
“天啊,它们在干什么”
“它们为什么不回”
大家渐渐停止交流,看着那些鸡在路上走来走去,就是不回家。
这场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站在后面的陈西双想起来的说“当时那两头牛也不肯回来。”
众人顿觉发毛。
那股感觉一直持续到晚饭的时候。
村长让人给他们烧的菜,摆了一大桌子。
香菇炖老母鸡汤,茶叶蛋,红烧肉,蒜苗炒腊肉,水煮鱼,粉蒸肉,糖醋排骨,绿油油的蔬菜。
全都是大瓷盆装的。
桌上摆着十三副碗筷,十三只酒杯,一个大盆装的米饭用盖子压着,一瓶二锅头。
坐下来的只有一半人,剩下的要么拿着碗夹了菜上一边吃,要么一口不碰。
徐定义这人爱吃,对着这桌子菜实在是难以抗拒,他颤着一身肥膘大快朵颐,满嘴肉油“这丰盛的犹如断头饭。”
一旁好酒的李平已经打开了二锅头“吃你的吧,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刘顺打圆场的说“吃饭吃饭,都好好吃饭,不吵。”
对面的王小蓓跟项甜甜一人盛了碗鸡汤,小口小口的吹着喝。
“那些鸡回去了吗”
“我看见好几个村里人拿棍子赶了,鸡飞狗跳的。”
“不说这个了,喝汤吧。”
王宽友端起那一大盆茶叶蛋,挨个走到没吃饭的几人面前,问要不要来一个。
笪燕减肥,晚餐是不吃的。
小襄拿了一个茶叶蛋,也说了声谢谢。
张广荣跟钱秦都没要,陈西双则是一副焦灼的挣扎样,一会咬唇一会绞手,挣扎半天还是咬牙说“快拿走”
又是一个减肥的。
王宽友走到炕边“陈先生,你跟你朋友呢,吃不”
“我拿两个。”
陈仰嘴上这么说,手却不听使唤的抓了四个。
王宽友“”
陈仰喜欢吃茶叶蛋,平时很难买到正宗的,自己煮的又怎么都觉得差了点,刚才那蛋上桌的时候,他就吞了几口口水。
王宽友不过来,陈仰也会去拿,他撑不了多久。
陈仰剥了个蛋,带着茶也香的碎壳一掉,蛋白露了出来,他一看就知道入味了。
“吃吗”陈仰先给的搭档弟弟。
朝简“不要。”
“还是吃点吧。”陈仰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们没其他零食,奶片也不多,不能乱吃。”
朝简的手已经摸到了奶片,顿了顿,拿出来“那给我弄半碗饭,不要菜,浇点蔬菜汤。”
陈仰说“茶叶蛋不吃吗这个煮得很香。”
朝简不想理他。
那蛋就没往自己跟前送,光知道用嘴说,分明就是舍不得给。
陈仰三两下解决掉两个茶叶蛋,拍拍手上的茶液去盛了点米饭,淘一些白菜汤拌拌给朝简。
“吃吧。”
朝简接过来,挑剔的皱紧眉头。
“白菜味道不错,我给你拌饭的时候尝了,也不油腻。”陈仰这么说,朝简才吃了起来。
陈仰不知在哪找的一个塑料袋,把剩下两个茶叶蛋用卫生纸包着放了进去。
“还是囤点粮吧。”陈仰说,“你兜大,你装着。”
朝简冷冷道“不要,别给我。”
陈仰默默把塑料袋揪吧揪吧绕起来,打了个结,往少年的运动外套兜里一塞。
朝简看自己鼓大包的兜,饭都吃不下去了,他的面部漆黑“我装这个,睡觉的时候会压碎,你拿走。”
“压不碎,我会提醒你的。”陈仰拍拍他拐杖,“说不定我晚上就给吃了,放不到睡觉的时候。”
朝简“”
乡下的夜晚很静,家禽牲口的气味会伴着风吹进窗户里,有种别样的沁人心脾。
四个女生在一个炕上,每张脸都笼在手机的蓝光里,这会如果来点什么动静,她们再看对方,能人吓人吓死人。
小襄跟笪燕各睡各的,离得也远,是自己对陌生人的安全距离,而王小蓓项甜甜两人一个被窝,小声说着话。
“我从来没有不洗澡不洗头不换衣服就睡觉。”
“都有可能要死了,还管这个”
王小蓓吐槽完项甜甜,叹了口气“我有手机以来,第一次没ifi。”
“”
笪燕故意把包往墙上一砸“能不能不要说话,吵死了”
“你不是在看手机吗”
“那我也烦。”笪燕闻到了脚臭的味道,嫌弃的离她们更远点,“我没你们这种旅游的心态。”
“我们也没啊”
细碎的说话声时有时无,小襄翻身背对着她们。
隔壁是另一番景象,炕很长,九个成年男性躺在上面,串串烧一样,一个挨一个。
朝简在最里面,一边是蜂窝似的土墙,一边是陈仰,陈仰的另一边是陈西双。
关系好的,聊得来的会靠着。
夜色渐深,不知过了多久,好几个闹铃同时响了起来,一墙之隔也传来了四个铃声。
零点了。
第二天了。
众人的呼吸声都出现了一瞬的凝滞,新的称谓他们一时还不适应,只能安静的躺在炕上不动,没人入睡,也没人说话。
陈仰想喊朝简,对方转过来面对着他,温热而悠长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睡着了。
估计是唯一一个还能睡的。
“你那边的心态真好。”陈西双在陈仰旁边说。
陈仰无力反驳。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得比我还好看的人,”陈西双嘀咕,“而且比我高比我白,手也比我的要长,就连发量都比我多,好攻啊。”
陈仰再次无力反驳。
少年一条手臂横过来,搭在了他的身上,他没拨,拨了也没用,睡相太差了。
屋里的其他人都没发出声响。
“呃那个”
陈西双想打破寂静,却被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
“咳咳”
是刘顺,是他在咳。
估计是有咽炎,要不然就是鼻炎,这里九个人有六个人都有。
“咳”
开始大家以为他只是咳两下,也没放在心上。
可刘顺不但没停,反而越咳越严重,唾沫从嘴里咳出来,掉的脸上身上都是,很快的,他整个身体都随着咳嗽颤抖。
陈仰要爬起来,身上的手臂还压着,修长的手指曲在他腰边,他只好侧过头看。
“感冒了。”陈西双挠挠喉结,“我听着这声音,我也有点想咳了。”
说着就清咳了几下。
刘顺的咳嗽比陈西双要重数倍,听起来浑浊又吃力。
李平睡在刘顺右边,看他这么咳,被子都不管的往旁边躲,生怕他的口水喷到自己头上。
“怎么咳起来了,你还好吗,没事吧”
躺在刘顺左边的王宽友关心的问。
现在刘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边咳边艰难的爬出炕边,垂落半个身子,脸贴着地面不断猛咳,嗓音如撕裂一般。
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咳出来。
“你这样不行,还是先喝口水顺顺吧。”
王宽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下炕,拉了下墙角的黄灯泡。
屋里一亮起来,王宽友就手脚利索的给刘顺倒了杯水,他要扶对方起身的时候,手刚碰到对方的身体就停住了。
因为,刘顺不咳了。
王宽友把磕掉几块瓷的瓷缸端过来“水在这,你”
“水没用。”隔着两个人的张广荣丢过来一物,“让他吃这个。”
王宽友接住,是半扳西瓜霜“我给你抠两片西瓜霜,你含嘴里。”
“呕”
一阵近乎于呕吐的剧烈咳嗽响起,刘顺的身体不再颤抖,而是僵硬的绷直,涨红的脸上,暴起一道道青筋。
“tui ”
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忽然狠狠的一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滩带血的老痰被吐到地上,离得近的几人一个个被恶心的汗毛直立。
“啊”
而刘顺却发出一道冗长而舒畅的呻吟,如释重负一般。
他翻过身,缓缓的仰倒、躺平,在隐隐的喘息声中,睡了过去。
没人再想说一句话,各自酝酿起了睡意。
王宽友倒掉杯子里的水回到了炕上,他来回翻了几次身体,心里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刘顺一整天都生龙活虎的,晚上还一直聊天,怎么突然就咳嗽成那样。
“也许是白天受凉了吧。”他自我安慰道。
可是
刘顺才四十多岁。
为什么刚才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好像很枯瘦,仿佛能摸着骨头。
那种干瘪的身体
就像七八十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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