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温度的阳光晒在皮肤上当然不会有任何感觉,就像我从没期待某一天或许会产生变化。但要知道,世界运行的规则就像叶卡捷琳娜宫殿,看上去奢靡依旧,现在也不过价值一百卢布的门票钱。
沙皇城的古钟撞响了巴甫契特堡的黎明,我会在混沌的气息中睁开双眼,斯达特舍打开的顶灯带来的亮就和这座建于公元前的城堡一样,色调阴暗并且压抑。
我走进门楼的廊道,这里正好能看到城门外的护城河,即使看不到也知道马利奇科用长长的网兜清理水中的杂物,他兢兢业业的样子让我想起他的父亲老马利奇科,一个在王室被驱逐时还留在巴甫契特守候在这里的忠心的仆人。
看来,马利奇科相当不错的的继承了优秀的品质。让我很无奈的是,巴甫契特里并不全是这样的人。
还有一部分满心贪念,只想着分一杯羹的可怜人,虽然他们逃不过霍斯特管家的双眼,最终都在被惩罚后赶出去,但即使短暂地停留也会留下污渍。
也许在他们心底会狠狠诅咒我,用最恶毒的语言、最肮脏的想法来攻击我,如果情感会化为实质,大概我要面对的不止千军万马。
但很遗憾,我感受不到。
就像被包裹在透明的包庇罩子里,机械的声音平铺直叙,配上公式化的表情,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了熟悉的单词,构成性数格语法正确的话语。
我体会不到他人的感情。多愁善感的园丁抱着他病死的女儿生前亲手种下,被一夜寒霜冻死的玫瑰,他的悲伤从颤抖的双手,沾满泥土的膝盖里覆盖。我站在三楼的窗边往下看,乌云笼罩下的男人在哭,但我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的情绪,他的肢体行为、表情动作都像一套固有的模式,不能带给我任何感觉。
人与人之间会互相连接,通过各种方式,而我与生俱来就不具备的。
这对我来说是无法忽略的缺失,我不能放任自己接受存在的弱点。
复杂的情感是人类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开心的,难过的,绝望的,惊喜的。你具体根本无法数清具体种类下的细分,它们裹挟在空气里,充斥在人生的各个角落。
漫长的时光足够在粗糙的石头城墙的表面留下痕迹,努力抵不过先天的压力,在时间的投影中,不同的人变得相似,喧嚣里走向寂静。
像是被一个个制作好的模具,刻板的填满水泥,大批量轻松复制的单细胞生命体开始占据世界,不论是何种长相,年龄,身高,性格都统统被固化成简单的人物线条,干瘪的语言和行为让我提不起一丝兴趣。
我接受不到任何有意义的能量,及时展示在最表面明显的情绪——大声哭喊,放声大笑也只是一个个呱噪的象声词,不带一丝涵义。
空洞乏味的空白布满视线,干净的让人讨厌。
我的世界变得安静,像是被剥夺了听觉,不再出现声音的波纹。
感情是有声音的,随着不同的情感,时而激烈如火,温柔似水,深情悠远,澎湃壮烈的改变波长,让群体之间共享,团结,融合或者质疑,分裂,走向灭亡。
人人被神所赋予的礼物取消了我的资格。感情对我来说就是故事中的鹊诗,只存在于年少之时,在成长的某一天,就再也无法听到了。
在我身上体现的尤为残酷,就算在儿时,我也只能去幻想。
凭着一个小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母爱是甜甜的蔻蔻诺斯糖果,丰富的口味每一种都是经典。父爱是城堡里无处不在的壁炉,呵护你度过漫长的寒冬。
然而,早在生下我之后,他们就将整个罗曼诺夫都丢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也许他们在我的身边也没什么用处,对我来说很可能不会有温暖慈祥的关爱与呵护,大概还要多准备两幅水泥模具,又是一个多余的浪费。
也不知道他们能等得到在见一面,因为罗曼诺夫王朝古怪的男性成员都不长命,虽然大多死于遇刺和暗杀,并非生理上的自然死亡,但在发达的当今社会,最不缺的不就是意外吗?一件小小的起因就能要了一条命,都算不上新鲜事儿了。
我想我需要为他们祈祷,活着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吧,我期待那个场面,一定,十分的有趣。
我需要的是直观的感受,这些空白这会让我被隔离。
任何情绪都可以,负面的枯燥的,只要能让我体会到,把我从空无一物的虚无里拉出来。
这个愿望至今没有实现,我得继续忍受将身边的石膏像们都毁灭的想法,环顾着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而空荡荡的现实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让我越发不耐,我所称承受的愤怒即将达到上限。
沉重的廊厅大门被推开,卡亚斯贝·尼古拉耶维奇·罗曼诺夫,我的叔叔又带着一堆文件迫不及待送来。
作为我父亲的亲弟弟,卡亚斯贝还算多了些责任感,借着锻炼我的名义,他担负着的财政大臣的职务,文件却带来让我来审批签字。
他一向狠戾不留情面的作风只留在了官场,不论是面对我还是他那群小情人,他总能显得温情脉脉。
对于我的病情,长期流连花丛的卡亚斯贝曾提出过很多不靠谱的建议,当然基于他不靠谱的本质,让我勉强听过就抛到脑后,关于女人,他知道的太多了,反倒不值一提。
先天性的生理缺陷,好歹私人医生的薪资没有白付,从他们口中总算知道了些有用的东西。
卡亚斯贝抱着想要将我治愈的想法不过短短三个月就放弃了,据说是他在三岁的我面前割伤了自己,然而我从头到尾的漠视伤到他了。
天知道卡亚斯贝如何想出这么不靠谱的方法,丝毫不担心给幼小的我留下心理阴影。
但卡亚斯贝同时对血缘问题上无比正经,他固执坚持王储制度,比如让我一个人生活在偌大的巴甫契特堡。
巴甫契特堡位于巴甫契特城的沙皇都内,从伊凡三世起,这里便是王室的居住地,城堡之外的巴甫契特城则有骑士与护卫及其家属居住。根据法律,只有沙皇和王储可以住在沙皇都内,其他的王子和贵族都得远离巴甫契特城。
鬼知道是哪个年代颁布的法令,无所谓,哪怕是彼得大帝亲手书写的,也早就没有任何效用了。卡亚斯贝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依旧坚持,所以是毫无意义愚蠢的坚持。
“我昨天看到你签的执行确定书了,关于马弗里斯能源公司的破产申请你不但拒绝了,还让检察官提起了诉讼?”卡亚斯贝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突如其来的同情心。
反复又无趣的每一天都是煎熬,这些琐事又总会打扰我难得平静时刻。
这些来自平民阶层的人,被欲望控制了大脑,妄图挤进马尔金家族垄断的能源市场。自然他们吞下了苦果,公司被打压的连底都不剩。
竟然还想要宣告破产重组?
他们得得到教训。
妄想冲破阶级的阻碍,成为民主的新标杆。难道马弗里斯公司的人都是白日梦想家,不过是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可怜虫。
没有能挑战贵族和罗曼诺夫家族的权威,如果一不小心忘记了这一点,那么就必须接受惩罚,这样其他人才会引以为戒。
我把玩着手中的刀叉,这个话题让我提不起食欲,“卡亚斯贝,他们就像野草,你知道的,如果不连根拔起,你最终会吃惊于他们旺盛的生命力的。”
果然不该在早餐时说起这个话题,反胃的不适感在心中积聚,我扔下餐具,连看一眼食物的想法都消失了。
“弗拉基米尔,你还好吗?”
卡亚斯贝成熟中英俊的脸庞盛满了担忧,要是被女人们看到一定会捂住心口尖叫。
但我做不出任何反应,我感受不到这份担忧。
卡亚斯贝的表情就像默剧大师卓别林,夸张的表情配上无声的动作,处处透着虚假。真是拙略,完全找不到平衡的构图和粗心的新手才会犯的低级错误,让画面显得丑陋而尴尬。
即使我知道卡亚斯贝的担忧真实存在,只不过是我感受不到而已。
“我没事的,如果你下次能少拿些文件过来。”
只是一群迷失了自我的家伙,没必要为他们花多余的心思。
当今社会维持绝对的地位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总有一群叫嚣着民主平等的跳梁小丑四处捣乱,他们不是问题,但很有煽动性词语可以轻易蛊惑普通民众,这会引起令人头疼的麻烦。
所以,要及时掐灭肮脏的萌芽,这样才会足够安全。
麻烦的事情总在不停地发生,一会还要去利比卡马场一趟,祖娅生病了,虽然对它没什么感情,但它是我第一匹马,如果不幸的话,我还是要见它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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