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2.血液·萌发

    冰水洒向硝烟四起的战场,滚烫地冒出滋滋热气,战火瞬间消灭于无形。

    阿纳斯塔西娅为我换上另一杯温热的茶水,她的笑容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不要太在意吉安娜的话,她不是那么坏的人。”

    我无声地点头。我不了解吉安娜,无论她是个怎样的人,她对我的态度是不友善的。善良与否是个相对的概念,我一向习惯接受现实,所以我不会讨厌吉安娜,当然也做不到喜欢她。

    小小的冲突看上去已经结束了,起码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然而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我却一无所知。

    不服输的尤拉没有放过吉安娜,即使在阿列克谢止不住的嘲笑下,他仍然要求与吉安娜比试比试,吉安娜几乎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阿纳斯塔西娅不掩笑意地开始同安德廖沙兴致勃勃地讨论尤拉的胜算,听他们说,吉安娜在射击方面的表现比起同年龄段的女孩子也是相当出色。

    很快,事故发生在了电光火石之间。当尤拉迫不及待的想要抽走吉安娜手中一直把玩的飞镖时,镖尾的黄铜倒刺狠狠划过吉安娜的腕部,鲜血从伤口开始向外蔓延。

    我的视线里,出现了红色的痕迹。

    其他人没有显得很惊慌,特别是受伤的吉安娜,她只是生气地对着尤拉怒吼:“看看你做的好事!”

    尤拉帮她按住内肘处的动脉,讪讪地小声道歉。

    没有人感到惊慌,阿列克谢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退去,大概是对尤拉的笨手笨脚感到无奈。

    我的眼睛却不由自主死死盯住吉安娜的手腕。

    那是···新鲜的··从血管里流出来的,血液。

    惯性思维不会忘记它妖艳的光芒。

    那一刻,我的世界失去了声音,目光里只剩下血色朦胧。

    她的伤口不是很深,没有伤到动脉。

    血是一丝丝一缕缕地向外蜿蜒,从吉安娜纤细的踝关节滑向指尖,弯弯曲曲,像正逢旱季的小河,沉默在力量中静静流淌。

    动脉可不是这样。它涌动着蓬勃的生机,热气和血腥混合蒸腾出奇异的香气,比火山的岩浆还要炙热,裹挟了生命的能量走向毁灭。

    嘈杂纠缠了安静,分不清是癫狂过后内心的平静还是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大呼小叫。

    我太清楚这种感觉了。

    阿纳斯塔西娅接过女仆递来的医药箱,走到吉安娜身边,小心地为她包扎伤口。

    血液被洁白的纱布遮盖,消失在空气中。

    我默默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我能够恢复正常,我期待一切我所抗拒的都不会发生。

    紧张的睫毛缓缓张开,重新映入眼帘的世界,被大块大块的红色覆盖,深浅不一的生疏渲染,加重了深红的痕迹,让暗色的墨迹污染了整幅画面。

    它一旦出现,就不会消失,我不该如此侥幸的期待奇迹。

    吉安娜指着自己的裙子,还在喋喋不休的数落尤拉,“我的裙子,这可是我苦苦等待了两个月,预约的最高级的裁缝,都怪你。”

    无声的世界里,她的脸在怒火的冲击下变得夸张,肢体动作的细节反倒被放大,像是被刻意扭曲的场景充满了不协调的怪异感。

    每个人都很冷静,西里尔连头也没抬的重新倒上了一杯酒,连安德廖沙也开始饶有兴趣地玩飞镖。

    是啊,这不是需要激动的事情,弗洛夏。

    我催眠着自己,不过是一些血液,你见过的,罗曼诺夫手帕上的血渍也被洗掉了。坚强一点也许就会过去了,只是一些血液,由一次意外造成的,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

    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

    反对的声音开始质问,它的强势使对抗走向毫无悬念的结局,虚无缥缈的安慰节节败退,失去了最终控制的权利。

    握着杯子的右手开始颤抖,黏腻的汗水险些握不住光滑的杯壁。我急忙用左手包裹住右手,让晃动不那么明显。

    回忆鬼魅般开始浮现,断裂的青色血管,疯狂地喷涌而出,疼痛被束缚在躯体深处,在腥气里绝望吼叫。

    压迫、挣扎交相辉映,不断上演着一幕幕眼花缭乱的奇怪场景。演员们涂上夸张的油彩,挂着诡异的笑容出现在肃穆的追悼会,流下五颜六色的泪水。他们看起来难过极了,即使被定住的嘴角有些僵硬,也绝对不会影响每个人出色的发挥。

    在这场出色的戏剧演出中,每一个人都是主角,每一个人又都无关紧要。因为我看见了。

    绑在黑色的棺木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不能这样的,你知道的。

    弗洛夏,弗洛夏,别再想了。

    弗洛夏···弗洛夏····弗洛夏·····

    弗洛夏···弗洛···弗····

    不,尤觉,是尤觉才对。

    我的名字是尤觉啊。

    阳光混入窗帘后的角落,铺天盖地的不安在冰冷的灯光无处遁形。我握紧手中的杯子,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耀眼明亮的大吊灯下,事物都被蒙上一层柔光,看起来温和无比,可实际上,是用力伸直手也够不到的距离。

    我好像又孤身一人了,阴影从脚尖开始盘踞,逐渐将我吞噬。没有一个能够自我治愈的地方,在空旷的穹顶之下,我的一切都被摊开,堆在脚边。

    恐惧幻化成真正的光,无情地将我包围,额头的冷汗流进寻找着安德廖沙的双眼,盐分刺激出隐秘的酸疼。

    肺部似乎被攻陷了,活性细胞被病毒一个个感染,毫无生气的灰色正在蔓延。

    失去功能的肺叶让我没办法开口说话了,我想对安德廖沙说,哥哥,我想要离开这里,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安德廖沙的背影就在咫尺之遥,他的又一次命中引起了包括吉安娜的赞叹。他离我这么近,却没办法听到我的呼救。

    寂静一片的世界里开始出现不和谐的杂音,呲呲伴着耳朵传来的痛感。

    我睁大眼睛,瞳孔里却映不出任何倒影,像是在另一个时空等待,即将发生的未来。

    猛然间,像被扭到了最大音量,呲呲的声音尖锐的插入耳膜,疼痛感剧烈地呼啸。

    “砰————”

    形状各异的玻璃碎片散落在褐色的茶渍间,浅色的地毯上的污渍,肆无忌惮的吮吸、蔓延,丑陋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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