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多肽链或功能RNA所需的全部核苷酸序列,先进的技术显性成像,也算不上十分有美感的东西,正常审美的取向实在无法对扭曲的二维图像产生任何共鸣。
即使,它是控制生物性状的基本遗传单位——GENE 基因。
基因支持着生命的基本构造和性能,不论是坚信神造人的信徒,还是外星球移民,亦或者是自然而然的,随随便便诞生了的生命,都离不开编译氨基酸的密码子。
它储存着生命的种族、血型、孕育、生长、凋亡等过程的全部信息,环境和遗传的互相依赖,演绎着生命的繁衍、细胞分裂和蛋白质合成等重要生理过程。它的工作原理好比带锁的日记本,开篇一句 DEAR DIARY 就决定了正文里毫无营养的絮絮叨叨,不会放过一丁点儿细微的变化。
不过,它不是科尔吉鲁的大兵,不总是忠诚地绝对服从。粗略估计,起码有三十六亿岁了,可它时不时喜欢玩游戏,像在Allhallowmas的夜晚大叫着“Trick or treat”的孩子一样。
不成熟的调皮带来了基因组DNA分子发生的突然的可遗传的变异现象,通俗来说,就是基因变异。
——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重度抑郁症。
不像一场经久难愈的感冒,病毒潜入身体,伟大的巨噬细胞牺牲自我,最后,胜利的凯歌伴随粘稠的鼻涕奏响了顽强的生命乐章。
基因,从基因开始,从基因结束。
重度抑郁症始于一次可怕的基因变异,在结构上发生碱基对组成或排列顺序的改变,动摇了稳定的排序。相对性的,在一定的条件下从原来的存在形式突然改变成另一种新的存在形式,就是在一个位点上,意外地替补上了一个新基因,代替了原有基因。
于是后代的表现中也就自然改变了原本的遗传密码,前所未有地出现直系血缘中从未有的新性状。
······
“这也许是连上帝都厌弃,从根本上无法改变的——基因缺陷。”
卢布廖夫的冬日从不温柔,寒风压服低了倔强的雪松,□□的君主般奴役苍茫的大地。
尖锐、雄壮而洪亮,比一个星期前看上去更加嚣张。这是属于寒冷的时代,没有原则等于肆无忌惮。
安德廖沙擦不掉铁锈的痕迹,毕竟长时间没有护理,也许会有其他未知的病菌,安德廖沙觉得自己手上的皮肤泛起麻痒刺痛感。
“没什么好吃惊的,我没有告诉你们吗,我主修分子生物学。”
他头也不抬,平淡地搓掉污垢。
安德廖沙不再说话,似乎现在没有比专心致志集中在双手上更让他感兴趣的事情了。
卡斯希曼医生不明白安德廖沙的想法,要说他只是一名医生,顶多辅修了心理专业,他不能指望安德廖沙好心的替他解释,该死的重度抑郁症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
但他必须要对面前的两位完成作为医生的职责。卡斯希曼医生尽量使用简单易懂的语言。
“如果说作为一种心理疾病的抑郁症在医院的精神科就诊,那么,重度抑郁症则需要去另一个地方——神经内科。它,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生理疾病。”
“······”
“病因是遗传,基因变异或者药物作用。”
卡斯希曼医生顿了顿,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伤害到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和家人,但无法避免。
“我认为,我更倾向前者。”
持续燃烧的灯丝在扑闪中猛然爆裂,璀璨耀眼的庞大光源晃荡、摇曳,保持原样。
悲伤,比疼痛容易习惯,比绝望容易接受。
索菲亚接受了现实的压向她的力气。
她脸上的泪痕与底妆混合在一起,凝结在脆弱的皮肤表面。
索菲亚轻轻整理衣服,坐直了身体。
她想放松点,或者努力让气氛不那么沉重,她的错,失控的情绪让她暂时忘记了理智这回事儿。
索菲亚奇异地松了口气,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的语气。
“我可以肯定,莉莉娅没有这种疾病。”她微微抬起下颚,用坚定来缓解细细密密的酸涩。
“我并不是为瓦斯列耶夫这个姓氏开脱,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莉莉娅死于肝癌,与弗洛夏的症状完全不同。”
“至于那个男人,据说,他还活得好好的。”
索菲亚没有说明那个男人是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
“弗洛夏的病情···治疗····”
“我们能为弗洛夏的病情做些什么?”
对索菲亚来说,还是太残忍了。马尔金先生的手轻轻扶住哽咽的索菲亚,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卡斯希曼医生执着笔,在钢制夹子的病历单上写写画画。
“我还需要为弗洛夏小姐再做其他几项检查,她正处于生长期,希望这次事故不会给她脆弱的身体带来其他的后遗症。”
他偶尔从鬼画符一般的纸上抬起头,看马尔金几眼,他没法把目光放在索菲亚身上,绅士过了头的卡斯希曼医生没法忍受女性的眼泪。
“关于弗洛夏小姐的病情,我想乐观些去看待。弗洛夏小姐并不是棘手的厌世型患者。”
这个回答多多少少让气氛不那么紧绷,毕竟,情况还没有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有没有那么一天···弗洛夏,会好起来,像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
这是索菲亚最后的期望。
卡斯希曼医生停下了手中的笔,他尽量无视她通红的双眼,缓缓地吐出:“···是。”
他顿了顿,翻开一沓厚厚的材料,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一项科研结果来看,近两年来新药的研发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抑郁症的治愈率···其中欧洲发达国家······”
“卡斯希曼医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安德廖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卡斯希曼医生身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可是记得,你以前向来和通情达理沾不上边。”听着只是无伤大雅的调侃,但安德廖沙纯正斯拉夫血统的英俊脸庞毫无表情,似乎将西伯利亚的寒冷装到了身上。
“治愈率?我从来没听说过基因缺陷还存在治愈率?”安德廖沙挂上讥讽的笑意。
“安德!注意你的礼仪。”
“我知道的,父亲,我的礼仪已经坚持了上半场,它该获得短暂的中场休息。”
“安德廖沙少爷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记仇。”
卡斯希曼医生不在意安德廖沙的嘲讽,他无奈地笑笑:
“我承认我的怜惜只会奉献给柔弱的雌性生物,对待你的确不怎么温柔,可以也没少回报给我,还记得你在我的杯子里倒胶水的事情吗,为此我在医院里度过了一段绝对不轻松的日子。”他耸耸肩膀:
“所以,我也很苦恼安德廖沙少爷的受害者形象。”
安德廖沙平淡回道:
“我一向不喜欢吃亏的感觉。”
卡斯希曼医生放下那沓资料,他不去反驳安德廖沙的话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话算不上撒谎,只是避重就轻地模糊了焦点。
果然,医生虽然可以站在客观的角度,却没有办法时时刻刻要求自己置身事外,不被感情拖累。
同情,是受到伤害的人需要的东西,又是多余的垃圾。它带给人们心灵的抚慰,但更多时候,成为了滥用的镇定剂。
虽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马尔金家族都不需要同情。
卡斯希曼医生叹口气。
······
安德廖沙抽出卡斯希曼医生的病历,他撑着下巴:
“基因缺陷是人体染色体所携带的遗传物质发生了变异,这种类型的基因变异,怎么可能会治愈?”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医疗手段可以控制病情的恶化,与心理治疗一起,的确会起到作用。但是,这也是所能做到的全部了,没有能能改变根植每一个细胞之中,存在与汩汩循环的血液之中,坚硬的骨头,柔软的心脏,它是无法改变的,从还未降生的母体的的胚胎开始,就是独特而可悲的遗传的悲剧了。”
安德廖沙像是在悲叹:
“更不提终生的治疗过程,种类繁多的药物,无法遏制的后遗症,情况好转—复发,再次治疗,痛苦的面对一次次揭开的疮疤,再次复发,治愈—数不尽的恶性循环。”
他扬起一抹苦笑:
“所以,我宁可希望弗洛夏是更为棘手的厌世型,那么,她不需要与本能对抗,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最难以忍受的痛苦环绕,挣扎。如果顺从自己的身体,弗洛夏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把割向手腕的刀片死死握在手心,我想象不到,那有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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