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盛宴一般,喝了许多酒,整个人晕晕乎乎,不知道今夕何夕身在何处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唐菓都保持着这个状态。
稀里糊涂换好了衣服,然后把房间留给公主殿下,她还出去跟何许聊了几句,至于聊的什么,当时没有走心,也记不清了。然后就是在主人家吃了午饭,印象中或许又惹得那小男孩很不高兴,之后又休息了一阵,日落之前才离开。
他们新购置了一辆马车,但小镇到底是偏僻,这辆马车的舒适程度与秦家少主赠予的那辆完全没有可比性,以致于很多次唐菓坐在里面都觉得伸不开腿又硌得腰疼,还不如骑马更轻松一些。
只是每当她有想要跳车的念头之时,她就看看季梓妤,心情就能平静不少。
虽然,公主殿下并不跟她讲话。
夜半时分,人困马乏之际,漆黑夜色中,道路尽头的一盏孤灯照亮了前方,隐约可见一座两层小楼模样的建筑,隐在灯影的背后。
马蹄声踢踏而来,在前方探路的人回来向何许禀报道:“老大,前方是一间客栈,伙计两人,客房十一间,住客四人,看上去并无异常。”
何许略一点头:“再去盯着。”
来人再次策马离开,何许将所得信息复述给唐菓,随后耐心伏在马背上等待吩咐。
唐菓问季梓妤:“前面有一家客栈,要休息还是继续赶路?”
季梓妤这才说话:“去看看吧。”
“这客栈怎么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唐菓随口嘀咕了一句,开在荒郊野外的客栈,总是让她很容易就联想到黑店。
“或许只是想赚过路人的钱罢了。”季梓妤道。
唐菓点了点头,想到车内光线昏暗,季梓妤看不见,于是又道:“这样最好。”她一点也不担心会有人在客栈里设下埋伏,这几天来她已经渐渐熟悉作者的套路了,总是安排一些人来刺杀,也总是叫公主殿下全身而退,她根本不用担心。就连这一次,她自己负伤,她也认为,不是她比原身的功夫差在哪里,单单只是因为剧情需要罢了。
到了客栈,店家举着烛台接待了他们,边说话还边打着呵欠,似乎对于他们的投宿还有些不满似的,看上去并不像装的。而也恰好被季梓妤说中了,住店的价格确实是天价,店家还摆出一副“爱住不住”的嘴脸。
若在平时,且不说季梓妤与唐菓的身份尊贵,就是何许等人,也未曾受过这样的闲气,但此时也不好多生事端。他们要了三间客房,季梓妤住中间,唐菓虽然也选了其中一间,但并没打算睡。
“我就在外面,不会走远,有事随时叫我。”把季梓妤在房间安顿好后,唐菓扶着门边说道。
季梓妤没回话,只垂眸默许。
唐菓还有些不舍,你都不挽留我一下么?
唉,无情。
客房门口的走廊是半敞开式的,站在栏杆前面就可以将小院中的一切一览无余,何许那四人是分成两组轮流休息的,一人守在外面,一人上了屋顶,还有一人就站在走廊的一角。
唐菓走向站在角落的那人,轻声问道:“你们眼中的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
季梓妤又是快速入眠。
又做梦了。
梦里貌似是身处在十分繁华的街道中央,但又与她印象中的街道不同,她从未见过如此高的建筑物,比京城的七重宝塔还要高上许多;房屋的样式也不是她所熟悉的,甚至就连路上跑的也不是马车,同样有四个轮子,同样有车厢,但并没有马。
脚下的路也不是青石板路,还画着奇怪的白色线条,鞋子踩在上面的感觉也有些诡异。一切都是那样陌生,她迷茫地走在马路中央,不知何去何从。
“哎呀,要变灯了,我们快跑两步吧。”
突然响起的清脆女声,犹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瞬间替季梓妤指明了方向。
她脚步没动,循声看去,又是之前梦到过的那名少女,少女注视着她,先是挑了挑眉,随即浅浅一笑,“怎么了?”
季梓妤摇摇头,转头直视着前方,就见道路上白线的尽头,有一个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上,正在闪烁着橙黄色的光芒。
此时她想起少女之前对她说的话,记得少女说“快跑”,一瞬间代入了这些天来所经历的东西,以为在梦里也有人在追杀她们,于是头脑一热,突然拉住少女的手,朝着那橙黄色的光亮狂奔。
少女似乎有些意外她的举动,踉跄了几步才追上她的步伐。
她感觉到少女的紧张,因为天气明明很凉爽,她却摸到了少女手心里的汗意。在奔跑的过程中,心跳和呼吸都同步地加快了许多,然而她的注意力仍然在少女的手心。
鬼使神差地,她用指尖刻意在少女掌心的位置摩挲着,肌肤细嫩,掌心平滑。没有伤疤。
于是当她们跑过那一条条白线,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放开了少女的手。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好奇什么,又是在试探什么。她怎么会把梦中的少女,错认成自己身边的人呢?
她们分明一点也不像。
正当她想要问那少女“你到底是谁”的时候,她走过的地方,突然闪过许多辆没有马的四轮车,伴随着一阵嘈杂的轰鸣声,眼前的一切又都不见了。
季梓妤在床上翻来覆去,连续两次做梦已经令她感到不可思议了,还两次都在梦中见到同一名少女。这是否有什么寓意存在?
左右睡不着,她决定起床去看一看屋外的月色,亦或单纯只是想去外面透一透气。越是接近临洲城,她心里反而觉得不踏实,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开始做梦吧。
推开门,月光顷刻倾泻一地。
那么清冷,那样凉薄。
季梓妤走到围栏前停下,抬头仰望天空,点点星光与天边那一弯残月遥相呼应,又让她生出无限感慨。
无奈轻叹一声,不经意地垂眸,恰好与另一人的目光相遇了。不同于这月色给予她的冰冷感受,那目光温柔且温暖。她回看过去,那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仰起头朝着她微微一笑。她瞬间有些恍惚,分明不是同一个人,为何眼神与笑意却又觉得如此相像?
“怎么还没睡?”唐菓早在季梓妤推门的时候就听见了声响,彼时她正站在楼下的院子里,一抬头就能望见季梓妤所在房间的门窗。但见季梓妤没有注意到自己,而是抬头仰望星空,她也便没有做声,只静默地注视着季梓妤的一举一动而已。
季梓妤回道:“睡不着。”她猜,楼下的人一定要问她为何睡不着,于是她已经准备好答案,想说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所以星夜难眠。
唐菓接话说:“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所以睡不着么?”
季梓妤迟疑了一下,这和她预料中的对话不太一样,她没料到这人会这样问。她忍不住笑着回应:“或许是吧。”
唐菓也感到很意外。
不光是因为公主殿下回答的内容,也因为自己居然这么轻松地就把这句话说出来,一点儿也不觉得有负担,而感到一丝惆怅。如果当初,她面对季学姐的时候,也能这样张口就撩,会不会也换来类似的回应?
季梓妤见唐菓突然沉默了,也就不再继续那个话题,她看到唐菓手里攥着一根树枝,而唐菓脚边的地上有着深浅不一的曲线痕迹,似乎是在地上画了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她问道。
唐菓回答:“我也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你方才是在画画么?”季梓妤说着,再次看向唐菓脚下,距离有些远,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只依稀辨认出似乎是人像的轮廓。
唐菓紧张地握紧手中的树枝,“随便画着玩儿的……”也不知道原身会不会画画,她纯是从小画画习惯了,一时手痒。毕竟在现实生活中,她更习惯握画笔,而不是长剑。
“画的什么?”
“什么也不是。”未免季梓妤好奇心过重,唐菓急忙抬脚把还没画完的那幅画用力擦掉。
季梓妤见状,轻笑着又叹一声。
许多年前,她曾当着她的面说过,最不喜欢画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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