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黄历廿二年关如常

    他抽身正要离去,迎面少女香风袭人,只听见娇滴滴的一声唤:

    “廷哥哥!”

    顾廷无奈和的顿住脚步,迎面走来个满头珠翠遍体绫罗的少女,生的丰腴美好,香汗淋漓娇喘细细,似闺中玩闹了许久,看见他直羞红了脸:“你怎么来了?”

    顾廷看见她表情才好转:“无事,你快些回房间,莫感了风寒。”

    “嗯啊…”萧嫱笑的温婉,顾廷说完就拂袖而去,萧嫱看着他靴上雪渍,眸子微暗,这内院,各处都打扫干净了,唯有水眉住的小阁院旁边种着湘妃竹,王妃附庸风雅爱赏雪竹,所以一点不曾被扫。

    他去看水眉了?

    萧嫱不动声色,走到水眉房间去,水眉手腕被捏的青了一片,正在揉的时候,萧嫱径直进来,看见她手腕处痕迹,眸子一暗,那明显是被人揉捏出来的。

    顾廷居然真的和水眉搅和到一起了,按着她手腕在墙边能做什么,顾廷的性格她知道,虽然说平日也没少青楼楚馆的逛,但他极有分寸,都是找妓·女们发泄欲望罢了,从来不会招惹清纯少女。

    现在他为了水眉,私闯王府内院?

    萧嫱表面笑的温婉:“我来看望妹妹,几日不见,妹妹一天比一天标致了。”

    “姐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刚刚咱们才见过呢。”水眉笑道,懒与她敷衍。

    萧嫱看见水眉手腕上青痕,眼睛微眨,笑了笑不动声色退了出去,低头蓄了一包泪,走了。

    她那日就感觉,顾廷对水眉不一般。

    女人的直觉很可怕,萧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果不除掉她,顾廷早晚会沦陷在她石榴裙下。水眉美的叫人心惊胆战,现在身份又低微…顾廷要得她,简直易如反掌。

    想着她吩咐丫鬟泡茶,亲自端去了书房,王爷靠着太师椅,逗弄雀儿,书放在一边半开着,没翻几页,看见萧嫱进来他有些尴尬,把笼子放到一边,咳嗽一声:“辛苦了。”

    “为女的伺候亲父,自当平日一切殚精竭虑,以宽慰父母心。”

    萧嫱一笑:

    “听说爹爹昨日大动肝火,嫱儿只能亲手泡了碧螺春,还望父亲赏脸,稍平怒火。”

    “你是个孝顺的…”王爷叹口气,抬眼忽然发现萧嫱眼眶微红泫然若泣,一愣:“谁欺负你了不成…”

    “没有…”萧嫱勉强一笑,打岔过去了,没说两句又泪珠儿一滚,掩面而去,转过回廊她逮住自己贴身丫鬟,恨声吩咐了一番话语道:

    “等会王爷问起,你就照我说的,狠了劲儿的编排那贱人,如今这王府,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若是说错了半个字王爷起疑心,今儿就发卖了你!”

    丫鬟被威胁惯了,只能喏喏答应。不一会果然被王爷喊去,他仔细盘问:“你家小姐,今日受了什么委屈吗?”

    王爷心道,既然把萧嫱认作亲生女,他也该做个合格的父亲,关心爱护。

    “适才和姐妹们花园戏耍,谈笑风生无半点事,只是回来时后院门口遇见了顾二爷...水姑娘...”丫鬟吞吞吐吐,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顾二爷和她…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舍的...还听到什么,眉姑娘要二爷甩了小姐...”

    这话听到王爷耳里,那还了得?他好不容易压抑的怒火又燃起来:“又是那个贱骨头!”

    还没回来就传出被人玷污的丑闻,叫他颜面无光!刚刚又不知好歹的提了那个煞星名字,给王府招邪祟这是!现在又和顾廷勾勾搭搭,明日呢?她又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想着他气血上涌,本来这几日王妃来月事,侍妾们趁着机会使劲勾搭他,他夜御数女有些虚了,咳嗽着哇的一口黑血就吐了出来。

    丫鬟一见吓了一大跳:“王爷呕血了,快去喊王妃!”

    王妃匆匆赶来,带着请来的大夫,一号脉,大夫眼神有些躲闪,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妃看出端倪,想着引他到外间开药,低声道:“大夫有什么话,就痛快些说吧。”

    大夫犹豫了半晌道:“这…王妃,得罪得罪,王爷是肾虚,气血不足,今日又被激的气逆上涌,所以…”

    王妃点点头,一笑:“我知道了,多劳你亲来一趟,墨痕快去带大夫开药房,抓药去。”

    王爷倒在床上,丫鬟揉按着才缓过来劲,他看向王妃,王妃嫣然一笑:

    “王爷莫怕,刚刚大夫说了,王爷身子朗健的很,就是一时气的发蒙罢了,冬日又虚火旺,咳血算不得什么。”

    说着在床边坐下低声道:

    “谁惹你动这样大肝火?”

    王爷叹口气:“还不是那个便宜女儿…”

    王妃故作不解:“嫱儿吗?我这就去训斥她。”

    “不是,她性子好怎么会气我,还不是那个…”王爷话都不想说了。

    王妃微怔,轻轻捂住嘴:“怎么会?我怕孩子伤心,平日出穿用度都不曾短了她,对她比萧嫱还上心,她怎么…定是王爷误会了吧…”

    王爷脸一黑,咬牙道:“她就是个扫把星!自她进府,咱们有什么好事吗?打小克死了她娘,现在又回来克我!这种人留不得,你快找个人嫁了她,越远越好!”

    王妃叹口气,心疼水眉似的三两回争吵,替水眉抱屈。王爷越听越气,直接骂到今晚就把那个小蹄子发卖给别人!王妃伤心欲绝,垂泪而去。

    到了房间她直接喊过贴身丫鬟,皮笑肉不笑的端过茶盏,一把砸到地下:

    “好出息,哪个姨娘又爬床了?今要不是大夫给我看出来了,我都不知道王爷现在夜夜春宵呢,是不是再过两个月,王府就要添丁了呢!”

    “王妃息怒…”丫鬟跪下就磕头,吞吞吐吐道:“丫鬟不知?”

    “不知道?你的嘴不知道,可你的肉知道…”王妃似笑非笑看着她躲闪的眼神,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就死命抄丫鬟手上扎去,丫鬟疼痛难挨,只得喊天喊地的招认了:

    “是徐姨娘,和她新买进来的丫鬟,昨夜伺候的王爷,王爷嘱咐不许说的…”丫鬟泣不成声。

    “他出息了…”王妃冷笑,一手拉起丫鬟往茶盏碎渣上一按,丫鬟痛的涕泪横流,蜷缩着身子倒地不起。

    “吩咐下去,把那些徐姨娘还有什么狐媚丫头,关起来去!这些贱人不除,留着过年吗!”王妃重新回到座上,依着锁子甲豹纹软垫,翘着脚儿翻阅旧账,忽然又想到什么:

    “去,把那小贱人给我喊过来!”

    王妃眯着眼,眼看这小贱人是不能留了,不如买一笔钱过年呢,顾廷不是馋她跟馋羊肉一般吗?那就抬几百两价卖给顾廷得了。

    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小贱人勾搭人本事倒强,又是一个不好拿捏的,只怕她已经看出来自己对她的恶意,若是继续留着,等她以后若是抱上什么大腿了,回头倒坑崇王府可就不妙了。

    不如现在卖了,也凑合算个生意银两,她最近和娘家人私自做海运,贩卖些冷兵军马到梁州,一本万利。

    打定主意,她喊丫鬟去唤水眉来,想诓她出府,丫鬟只得擦干满脸泪痕去了,过了一会一瘸一拐的进来,惊慌失措道:

    “王妃!水姑娘不见了。”

    *

    预感很重要。

    水眉自从萧嫱来看她了,就越发觉得不妙。

    她蹲在护城河边,身上穿着丫鬟衣裳,把王府给她的那些个东西,打包成球一股脑扔进了河中,河中飘满断梗浮萍的残骸,这些锦绣浮在上面,异常显眼,过一会就会被守城发现,她在王府就宣告死亡了。

    她拍拍手,轻松的走了。

    她要自己找出路。

    每年给王爷选献祭的人,都会做手脚,大户人家不愿意,就去买贫贱人家的女儿,贫贱人家又岂能甘心呢?

    她干脆毛遂自荐,不信没人要她。

    负责此时的是陈公公。

    他住宅不在十二监,因为年事已高,皇上准许他单独在南市辟了个小院,挂着虚名不用每日进宫伺候。水眉走进南市,都是些市井菜市,来来往往熙攘纷纷,她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门庭不大积雪扫的干净,门口一个小太监跪着,小脸冻的发白。头发以下到肩部上湿了一片,狼狈的黏着他身子。

    “叫你去抓个人,结果人给跑了!”旁边的太监斥责他:“饭桶!今年本来就要凑齐献祭的了,谁知道你眼皮底下跑掉一个!明儿之前找不到,把你那玩意割干净,送你去献祭!”

    水眉看向旁边挂着的牌子,陈年积灰无数,她依稀认得几个字,大致是说良籍人家送女儿来献祭,赏银子五十两,这牌子挂了多少年,也没有人送女儿来。

    笑话,送去了第二天尸体就被抬出来吸干了血的吓死人。宁可卖给人家作丫鬟,也比送闺女去死强。

    今年本来选好了三个,谁知道小太监去接的时候,跑了一个,眼看就要送去献祭了。

    水眉盯着那个牌子看了半天,那个训斥人的太监注意到她,看她容貌吃了一惊,打量半天,水眉冲他嫣然一笑,他有些面上发烧,咳嗽声开玩笑道:“快过年了,姑娘到这来看什么呢?”

    “这上面写的五十两,是真的吗?”水眉轻声道。

    “自然是,我说姑娘你该不会想来吧?”太监调笑,压根不觉得水眉会来:“是家里有什么姑嫂亲戚,送来献祭换银子吗?”

    水眉摇摇头,冲他道:“我家里无人,我来献祭,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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