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淮等在崇明宫，穿了身苍青色鹤纹锦袍对着镜子勾起唇角，笑容温和眼神清冽，风光霁月颇有谪仙之意。
希望这次不要再吓到他的小贵妃了。
一路上无人言语寂静悄然，来往宫人皆是低头沉默脚步匆匆，昏黄的天色云也越发浓郁阴沉，整个皇宫都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
凤撵行至正殿门口万枝春道:“贵妃娘娘陛下在殿内等着呢。”
薄媗扶着宫女的手下来后向前走了两步却发现无人跟随，所有人都低着头待在原地。
崇明宫的大殿前世她来过无数次，压抑庄重所有的一切都是暗沉的，包括它的主人。
苍青锦袍玉冠笑容清浅，修长白皙的手持着一把折扇。
“臣妾给陛下请安。”薄媗有些怂，鄢淮看起来不像从前那个阴郁的疯子了反而像是个温和隽秀略带病容的贵公子。
这意味着她用命换来的经验可能已经没用了。
手握男主路线剧本穿书后却上了反派的船，苟且两年好不容易摸透了反派的习性结果重生后反派直接格式化换人设了，所以她到底是个什么幸运儿啊。
鄢淮走下台阶向前伸出手神情温和:“免礼，贵妃一路辛苦了。”
迟疑了下薄媗才把手放了上去，冰凉有力，像是被蟒蛇紧紧缠绕。
相握的手让她有些不敢置信，鄢淮可是极其厌恶与人有肢体接触的。
“不辛苦，能入宫陪伴陛下是臣妾的荣幸。”上辈子不侍寝就能苟到贵妃相比穿越前工作上对待甲方和上司的舔狗态度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鄢淮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他的小贵妃恭维人时还是不会隐藏自己的眼神，那么的表里不一。
“还未曾用过晚膳吧，来，坐下。”鄢淮牵过小贵妃的手察觉到对方瑟缩了一下，抿唇手更是用力牢牢握住。
薄媗毕竟在鄢淮身边待过两年很轻易就察觉了对方的不高兴大概是因为自己刚刚躲了一下。
于是开口弥补道:“才刚入秋陛下手怎么如此冰凉，是不是穿的有些单薄了。”
“无妨，朕平日亦是如此。”鄢淮对一旁的福善道:“传膳。”
鄢淮并没有动几口菜，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用公筷给小贵妃夹菜。
满桌的珍馐美食都是自己喜爱的，但薄媗这一顿饭却吃的小心翼翼，暴君亲自夹的菜若是不吃完大概会被扔去兽园当成豹子的加餐。
可这具身体在薄府是被精细培养的，为了保持盈盈一握的楚腰每餐的食物瓜果都是定量的，现在突然一下吃这么多实在是有些难受。
看着小贵妃皱着眉吃的一脸视死如归鄢淮才停下了夹菜的手:“今后有什么不喜欢不如意或者喜欢的想要的都可以直接说，朕会尽量满足你的。”
毕竟前一世小贵妃对他用情至深，挡剑死前还紧紧搂着他不愿松手。
薄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说想要的那她可敢想了，原来做白日梦就敢想自己是首富私生女或者彩票税后中十亿，现在的话她想离京城远点去养群小白脸日日讨好她悠闲度日。
她敢想是敢想，但她敢说吗？她不敢，从前是被迫自愿996的社畜，现在封建王朝命都不由自己了，就更别提了。
拍马屁的恭维之话薄媗张口就来:“能陪伴陛下左右已经是臣妾天大的福分，臣妾别无所求。”
嗯，意思是想让自己多陪陪她？别人都避之不及也就只有小贵妃不怕死还想要自己多陪伴她。
也是，她确实不怕死，鄢淮敛眸:“朕答应你，有时间的话会多陪伴你的。”
谢恩的话也不用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多谢陛下，臣妾何德何能……”
啊？等等！答应什么？她没提要求啊？多陪伴？嗯嗯嗯？
——
朝朝岁岁荣华不减，离崇明宫最近最奢华的岁华宫按规制该是皇后居住的，却因后宫无主前一世被赐给了后来荣升妃位的薄媗。
这辈子没想到就直接拎包入住了。
鄢淮拉着失而复得的小贵妃走在岁华宫的回廊给她介绍布局:“回头让人将这儿种成海棠树，不过大概要明年才能开。”
他记得前一世小贵妃便将岁华宫种满了海棠。
“那明年陛下能陪臣妾一起赏海棠花开吗？”薄媗仰头看着眼前人满眼的期待。
“好，朕会记得的。”鄢淮无奈，他的小贵妃就是这么黏人。
薄媗这次是真情实意的道谢:“多谢陛下。”
希望狗皇帝哪天发疯要杀她的时候拿出这句答应明年一起看海棠的话能暂时保命，但也不一定，毕竟狗皇帝肯定不是个君子。
被做成人彘装到罐子里也算是活着吧，这事儿狗皇帝真能做出来，算了她还是放弃吧。
眼前人黛眉玉肌朱唇梨涡，笑意清浅桃花眸中似有盎然春光。
黯淡晚霞被墨色侵染日夜交际之时廊下八角琉璃彩绘宫灯一盏盏氤氲着昏黄光亮，一切皆是将近未尽将始未始。
鄢淮将人完完整整搂入怀中感受活生生的温热:“还想要什么？”
前世的鄢淮厌恶与人肢体接触曾有妃子自持美貌去拉了下他的手就被他下令砍断双手，没想到这辈子变化竟然如此大。
薄媗虽然想不通但还是顺从的回抱住了对方，“有陛下在身边臣妾就知足了，其余的别无他求。”
人设性格可能换了，但里子估计还是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看看宫里这些被吓得安静如鸡的宫人就知道了，跟前世一模一样。
作为曾经的社畜薄媗揣摩上司心态揣摩的很好，鄢淮厌恶贪婪的人，虽然话说的好听又令人心动，但事实上他可以赏赐，你却不能主动去要。
口是心非的狗男人啊。
“来，带你看看殿内布局，哪里不喜欢就让他们改。”他的小贵妃还是太胆小太容易满足了。
“恭迎陛下，恭迎娘娘。”殿内分配过来的宫人们低着头跪在两旁。
从外而来的小太监附在福善耳边耳语几句后福善向前半步躬身道:“陛下，俞太师还在御书房等着呢。”
鄢淮摆手毫不在意:“朕知道了，让他等着。”
“陛下国事为重。”薄媗仰头面带忧愁想着赶快趁这个借口把这尊大佛先送走，她现在还没从重生这件事里缓过神急需独自消化下。
小贵妃悲天悯人忧国忧民的性格还是未曾改变，鄢淮只得说道:“那朕明日再来陪你。”
听到大魔王要走了薄媗点头客套的说了句:“天色不早了，陛下注意龙体。”
刚转身跨过门鄢淮就听到小贵妃轻快的声音，“桃影，给本宫倒杯茶。”
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却脚步未停离开了岁华宫。
没人应声薄媗才想起来桃影的原名叫岁儿，是因为分配到岁华宫后和宫殿名字相撞自己才给她改名叫桃影的。
薄媗看向桃影的位置似是随意的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叫岁儿。”
“那以后就叫桃影吧。”
“谢娘娘赐名。”宫人们要训练多年才能到贵人身边贴身伺候，因此岁儿反应极快的行礼谢恩没有流露出一点疑惑。
鄢淮从岁华宫出来后没有去御书房而是向着兽园的方向走。
福善开口提醒道:“陛下……”
鄢淮面带不耐:“让那个老匹夫滚。”
身后所有宫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出声。
“啊。”寂静中只听到一声轻呼格外明显，原来是个宫女太过紧张踩了小石子摔倒在地。
鄢淮回头看着对方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住磕头求饶，顺手拔出一旁太监捧着的宝剑劈了过去，“啧，这么没用，活着也是浪费。”
殷红的血在鹅卵石的缝隙蜿蜒散开，剩下的宫人无人尖叫发呆而是沉默不言熟练有序的绕了过去，留下的尸体自会有专人来善后。
将沾了血的剑随手一扔鄢淮接过福善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闻到空气中弥散开来的血腥味，鄢淮有些失望，真是太可惜了，本来想给小贵妃一个美好的开始但却没想到小贵妃竟也得了如此机缘。
——
早朝一般是大臣自行讨论吵出个结果后写成折子递到御书房等待皇帝定夺。
鄢淮只是隔三差五无聊的时候提着剑来围观下找找乐子。
按说昨日他才来过大臣们都默认了今日皇帝不会再来。
一个言官竟然肆无忌惮公开批判东厂提督万枝春以权谋私迫害忠臣说的正起兴忽然听到了鼓掌声。
‘啪啪啪’鄢淮从后面走出来坐到龙椅上，腰间佩剑而来如绸乌发未曾绾起只是披在身后，眼底带着淡淡青色。
众臣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鄢淮没说平身而是夸赞道:“刚刚是哪位爱卿一番高谈阔论，深得朕心。”
言官周围的人瞬间向一旁挪开，以他为中心空出一片。
“皇，皇上……”
“这么会说话，不如舌头割掉让朕留着。”鄢淮语气轻快狭长的凤眸微眯。
言官自知求饶无用破釜沉舟重重磕头道:“皇上，臣一片肺腑之言恳请……”
“朕暂且对你的肺腑不感兴趣。”鄢淮听着厌烦摆了摆手暗卫如同鬼影一般身姿缥缈，几息之间言官昏死过去血淋淋的舌头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这舌头送到御膳房剁碎炸成肉丸好生储存，下次遇到说话不怎么好的大臣就赐给他尝尝。”看着大臣们跪倒在地鸦雀无声鄢淮感觉无趣起身向外走。
想到暗卫来报在薄府小贵妃的床下发现了她已经收拾好装了衣物钱的包裹，鄢淮就控制不住自己暴戾的情绪，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她想离开，她在收拾东西想离开，唯一真心愿意舍命救自己的人也想要离开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抛弃自己。
看了眼角落里的那面小鼓，鄢淮忽然笑了，像是释然又像是决定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只能将她留下了，永远的留下陪伴自己，无论是以任何方式。
提着长剑在皇宫里没有目的的走动，最终鄢淮还是来到了岁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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