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爱?”
“爱就是即使他拥有你厌恶的一切陋习,也无法阻止你向他靠近,甜蜜的折磨。”
“但我觉得他是完美的,这是不是说明我不爱他?”
“你在地上看月亮的时候,你离月亮很远,你觉得它很漂亮,当你在天上看月亮的时候,你离月亮很近,你就会发现它表面全是坑。”
“你的意思是我还没有看清他的本质?”
“有时候你觉得他很完美,有时候你觉得他满身缺点,正如有时候你很爱他,有时候你觉得自己不爱他。”
“所以你这是在告诉我,我爱他。”
“我可不知道,你告诉我。”
“你才是神奇的海螺。”
“你才是神奇的海螺。”
“别重复我说的话。”
“别重复我说的话。”
女人不说话了,几乎是愤恨地瞪了一眼面前的海螺。
石桌上躺着的巨大海螺呈藕粉色,边缘处有些发蓝,壳上的花纹像是海上的波浪一样美丽。这是从其他海域送上来的贡品,据说无所不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是它说出来的答案比天书还难听懂,每次听的人云里雾里的,很不靠谱。关键时刻掉链子,空有名头华而不实。
因为它的这个特点,它曾被人奉为至宝,后来被人弃如敝履。
花宫织雪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东西会被当做鸡肋上贡了,没有一点用处,当装饰品还很气人。也许是放置得太久成精了,不需要有人提问,放在那里它自己就能唠半天。
本来是难得想要拿它问点正经事,很开心它还能沟通,没想到关键时刻又开始了。
“我再问你一次,什么是爱?”
花宫织雪拿起水壶对着海螺浇水,淋上水的一刻,海螺壳上的花纹开始涌动,迸发出七彩的光芒,与此同时,从壳里传出一道没有感情的女声。
“不知道,换种方式试试。”
“我爱不爱他?”
“不知道,换种方式试试。”
……花宫织雪真的想把它拆了,可是这个海螺出了名的坚硬,拿去给龙宫当地基都没问题。
拿玉壶浇水手都酸了,神奇的海螺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真是傻了才会和一个海螺讨论这种问题。”花宫织雪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头发都愁掉了。头发是女人的第二条命,天知道那个男人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海螺呢?”不需要浇水,海螺自己出声了。
“也许我自己心里有答案了。”
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她想她爱上了一位天神。遇见他的那一刻,情窦初开。时而故意挑他的刺,时而总是为他找借口,觉得他碍眼又总是在他身边出现,觉得他顺眼又怀疑自己瞎了眼。
花宫织雪觉得自己配得上他,但是觉得他配不上自己,有时候想法还会反过来。
真希望自己的喜欢是肤浅的,这样自己便不用花费太多的心思,可时间证明她的喜欢太过沉重,向爱转化而去,变成了她不想支付的巨额账单。
当银白色的长发出现在眼际,她的眼里不止有欣赏、艳羡和喜欢,她的眼里是渴望、嫉妒和拥有。
谁能拒绝这样一位天神?他心怀天下,大爱无痕。他苍蓝色的眼睛仿佛不是他的眼睛,是一整片星辰,她渴望自己能挤进去,从此化为他眼中数不清的星星中最耀眼的一颗。
可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留意到我呢?花宫织雪冥思苦想,因为想不出来自己和他那点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所以想要强迫自己放弃努力。
“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海螺呢?”海螺发着奇异的光芒。
“如果这次你还敢耍我,我就把你冻住丢进仓库里。”花宫织雪抬起来的手指上迅速凝结出一朵霜花。
“不知道,换个方式试试。”
“……该怎么让他注意到我呢?”
“什么都不做。”毫无起伏的女声里透出了一股来自命运的笃定。
……………………………………
画面逐渐模糊,花宫雪月做了一场梦,当画面逐渐扭曲,视野一片漆黑的时候,她也没有醒过来,只是在黑暗中不知疲倦地奔跑着,不知道该喊谁的名字。
那个女人的脸她看得很清楚,那是她的母亲,是她曾经最为依赖的母亲。
她既想要继续看下去,又恐惧自己会知道什么,所以放肆地在黑暗中奔跑着,像是躲避即将来临的命运。
“雪月。”
她突然被闷棍击倒一般直直地摔在漆黑的地上。后脑勺像是炸裂一般的疼痛,伴随着耳鸣,仿佛不想让她知道一样。
可是声音仍然清晰地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如果生个女儿,就叫她雪月。”
她第一次听见这么温柔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甚至比母亲喊她的时候还要动听。
每次母亲唤她的名字,就会让她感觉到被浸泡在蜜糖里似的甜蜜,那种被爱的感觉,她终生难忘。
而这个声音,和母亲叫她的语气一模一样。甚至记忆里母亲的声音,都像是模仿。
花宫雪月突然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就连疼痛都可以忘记,她只记得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
“你说好不好听?”
眼泪不受控制地占据了眼眶,不要命地往下砸。
“我的女儿,雪月。”
这一声仿佛近在耳边,又仿佛快要消散在远方。
花宫雪月刚想回应,周围突然亮如白昼,她被迫捂上了眼睛,有泪从她的指缝向上飞出去,她的身子也被抛高,当她屁股坐上石凳时,整个人还抖了一下。
当她拿下手时,就看见了她日思夜想的人。
那是她死去多年的母亲。
眼前的女人身着华丽的衣裙,裙摆像是揉进的星星的云一样在地面散开,乌发上的数只巧夺天工的金簪晃动着,摇出了一段霞光,然而一切都比不过美人的娇颜,再锋利的刀,也割不出她辗转的秋波在人心上留下的伤。
花宫织雪坐在对面的石凳上,桌上还放着那个神奇的海螺,还有一个蓝色的玉壶。
她眼中饱满的情感是花宫雪月难以消化的。
她的疑问其实有很多很多,母亲的过去,父亲的身份不明,那她究竟是怎么来的?
也许这一次灵力的暴走,是命运的安排。花宫雪月擦了擦眼泪,还没揉几下就被花宫织雪将手拿了下来。
“都这么大了,还拿脏手揉眼睛呢。”干净柔软的手帕,带着让她怀念的体香擦上了她的脸颊,很轻柔地吸走了她眼角的泪水。
语气里的无奈和宠溺,让许久没回顾过的花宫雪月瞬间红了眼睛。
“小花猫,有几条手帕都不够给你擦眼泪的。”花宫织雪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我想你了,妈妈。”花宫雪月抢走了母亲手中的手帕,自顾自地使劲往脸上戳,一边低着头不愿意让母亲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一边又可怜兮兮地往母亲怀里靠。
“你走了以后,我真的好不习惯。”
“我想见你,又见不到你。”
“我很努力地学阴阳术,我很努力地变强。”
“我甚至可以和强大的式神契约了,也成为了安倍晴明的徒弟。”
“可是距离成为第一的目标还有好远好远。”
“我想你,也想爸爸,可我不知道谁才是我爸爸。”
少女使劲地哭着,一个劲地倒苦水,撒娇的幼崽恨不得把所有的伤口都展现给强大的母亲看,企图获得关注。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花宫织雪有些沉默了。
五指轻轻梳理着女儿柔顺的秀发,看着好久不见的长大了的女儿的外表,像极了她。除了女儿下垂的眼睛,和她的父亲有些相似以外,她几乎觉得这是小版的她。
可是这么单纯的性格,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难不成他小时候也傻乎乎的?花宫织雪快要被自己的联想逗笑。
“你来这里,是想知道你爸爸的事吗?”花宫织雪拍了拍她的肩,果然下一秒女儿就很自觉地将头枕在她的膝上,她也挥手在女儿跪坐的地板上加了个垫子。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听话。花宫织雪又想起当年那个总是趴在她膝盖上的小小的一团。
那个时候好小啊,像个雪人儿一样,用水汪汪的眼睛看你,能把你看化了一样。那么小的人,已经开始照顾当时肉身快要崩溃的她了。
她很想给她一个真实的成长环境,很想亲手抱她,亲手握住她的小手教她写字,教她画画。
可是她做不到,她是一个愚蠢的爱人,更是一个失职的母亲。
她只能看着孩子抱着门框学走路,五指握着毛笔学画画,看着孩子想要亲近她时露出的渴望的神情,看着孩子被她拒绝之后依旧对她无条件的包容和爱。
雪月眼中的母亲是假的,她身边的父亲是假的,她生活的环境也是假的。
而她在离去的时候还给了她一个希望,让她努力了那么多年。
她该如何弥补她这么多年来对雪月缺失的爱和教育?
“不,我想知道所有的事。”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孩子已经拥有了和她父亲一样坚定的眼神。花宫织雪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最后还是揉着她的头。
“好,不管是什么,妈妈都告诉你。”
“首先,妈妈希望你原谅妈妈,妈妈骗了你很多,总是以你还小为由,将你蒙在鼓里。其实妈妈并不是在京都长大的,妈妈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出生的。”
花宫织雪向她展示,她手一挥,便有冰雪飞起凝成画面。
“我诞生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冰雪,我就是在冰雪中长大的。”
“我没有父母,也许有,可是我从未见过,血液的羁绊在我这里并不重要。”
“当我能控制冰雪的时候,我就制造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冰山,我在山顶上住着,我喜欢晚上出来看着月亮,玩着雪。有一天,月光凝成了一个人,我头一次见到其他的存在,我是那么的兴奋,想要和他打招呼。”
“他好像没看见我一样,一言不发地走了。”花宫织雪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而花宫雪月听得更加专注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没有实体。”
花宫雪月已经快听懵了,这……这哪跟哪啊?
“等一等,妈妈,你说你没有实体,你还没有父母,你还……”花宫雪月没继续说下去。
难不成她……是妖怪的孩子?
“我也觉得我是妖怪,很长一段时间都这么觉得。”要不是她以为自己是妖怪,早就努力追求真爱了。
“那你……”
“难得听妈妈讲故事,要有耐心哦?”
“好的。”花宫雪月答得很快,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示意她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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