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日常九
红色。
红色。
铺天盖地的红色。
又是那个梦啊。
沈凌走过红色的地毯, 掠过红色的蜡烛,她身后拖地的红色裙摆上还绣着金线, 头上似乎也佩戴了某种叮叮当当的冠饰,繁重得她有点烦躁。
而上次走在这段路上时她见到了一个穿着婚服准备迎娶他人的阿谨与一个满目怨恨准备掐死她的阿谨这两个阿谨哪一个都不能让她打足精神,挺住身上又重又多的打扮,无视那仿佛被捆绑般的酸痛感摆出好看仪态。
沈凌故意走成了一个任性的“之”字,肩膀歪着腿脚扭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地上埋了什么倒刺。
廊檐上悬挂的红色灯笼静静笼罩着这个走得跌跌撞撞的女孩,她赤裸的双足陷在红色地毯里看上去又小又嫩,配合廊下黑黢黢的宁静水面, 无端有些诡异。
不过沈凌早已弄清楚了这个地方的水面代表什么, 这个地方所笼罩的令人喘不过气的东西是什么她一点都不害怕, 相反,如果黑黢黢的水面下会冒出什么东西抓住她的脚踝,她反而会顺从地让对方把自己带到水面下。
因为这个地方只属于阿谨吧。
不,属于那个部分的阿谨。
沈凌在胡思乱想中又恍惚走了一段路,余光瞥见长廊尽头出现了一枚挂着红绸的廊亭,而廊亭里有个静静站立的影子它被地上的蜡烛投射在了绸面上, 沈凌能把影子的身形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影子很熟悉。
她在梦里见过, 在教团见过,在某座桥前与坠落的瞬间也见过。
沈凌不禁屏住呼吸, 后知后觉地纠正了一下自己混乱的走姿,稍稍端正了一点。
现在不是歪七八扭的走法, 现在更像是小心翼翼地踮脚靠近。
但身上好像越来越酸痛了, 脚腕手腕上都像被牵起了无形的镣铐,她小心翼翼的踮脚姿态也被歪曲了一些,如果此时从远处看, 长廊上踩着红毯接近廊亭的女孩更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没人见过那样美妙的舞姿,但更没人知道,她的每一步都仿佛点在刀尖上。
迷迷糊糊中好像响起了有谁很久之前讲述的故事,沈凌侧耳听了一会儿听不到下文,又摇摇头,撇去了杂思。
她这样接近了对方,撩开充当帘幕的红绸。
廊亭里的剪影回头看她。
候鸟翅膀般拖在地上的红色袍角,衣摆上一笔又一笔金色的绣纹,大红色的珍珠流苏耳坠,以及垂过眉间、被细细打磨为菱形的黄玉串。
沈凌静静地瞧了他一会儿,没有意外,好像在梦里她清楚发生什么,理所当然就会在这里看见他似的。
瞧了一会儿后,她又升起了点点羞惭的情绪,比起对方的盛装而言,只是穿了件红色裙装的自己似乎没什么抱怨“繁重”的资格。
而穿着这样沉重繁复服饰的他,真的美极了。
他们互相安静对视了一会儿,与三年前的梦境里一样,身着婚服的美艳少年冲她伸出手心,眉间闪过隐隐的恶意。
沈凌后来从薛谨口中旁敲侧击到了关于这套婚服的信息,她明白阿谨当年根本就没穿过这套衣服,会穿成这样等在这里的,只有那个被落在教团里的
“这是大喜之日,快过来,别误了吉时。”
他开口说话了,果然与三年前的那个梦境里一模一样。
接下来就会被他伸出手掐死吧。
阿谨本质上果然是猎人,处理我的时候总喜欢捏喉咙呢。
说起来,他当年究竟为什么还要多问这一句
就连决定完成复仇,也要提前征求她的同意吗
不愧是阿谨呀。
沈凌点头,她很乖巧地走过去,主动垂首,把自己脆弱的脖颈抵向他的指尖。
流苏轻晃的少年比她要稍矮一些,他伸出的手心也只是从胸前平直伸出,所以沈凌要低头才能递上自己的咽喉。
可奇怪的是,抵上她的喉咙后,少年的手指并没有猛然收紧。
他眨眨眼睛,手指掠过她的侧颈,而是缓缓举过她的头顶,在她后脑勺的位置轻轻落笔。
指尖从发旋缓缓滑下,划出了一条弧线。
沈凌打了个哆嗦。
她想起了顺着脊背滑下的泡沫,然后是被抵在镜子上咦是什么来着
少年饶有兴致地滑动指尖,好像他正在用毛笔为一只质地上乘的瓷偶上色。
沈凌头顶莫名沉重的冠饰被解下了,扎紧她长发的绸带也被抽开,翘起的不服帖的卷毛一缕缕被耐心捋顺、理好
沈凌疑惑地抬头看他。
对方的表情依旧很冷漠“不要动。”
不要动,乖一点。
哦。
这命令好像又和什么声音重合了,不过管他呢。
沈凌便继续乖顺地不动。
理好头发之后,缓缓上色的毛笔再次辗转来到喉间,似乎是琢磨着要给瓷偶身上的服饰上色。
最终这位慢条斯理的匠师选择从右肩的绳结开始沈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里有一枚镶着黄玉的装饰性绳结
微痒的毛笔缓缓拨开一层层的装饰,绕过弯弯绕绕的结找到尽头,又转这花按住那份末梢往外抽动,一点点拉开它。
瓷偶光洁的肩膀随着绳结的散开一点点出现在空气中,匠师满意地点点头。
我喜欢布料多的,因为布料一多脱下来的时间就会变慢,一旦变慢就会唔,很好玩。
匠师很有耐心地只让瓷偶褪去了左肩的布料,然后开始细致地给它的肩头上釉。
上过釉之后,毛笔又浅浅掠过喉咙,去拆除右肩的绳结。
周而复始,一点点,一抹抹
等沈凌稍微回神时,她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是廊亭地面的凉意把她激醒了她身上那件勉强算得上繁复的红裙已经被毛笔一点点拆了个精光,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每一寸都仿佛有火焰在烧因为每一寸都被毛笔转着圈细细上过了艳红的色泽。
“阿谨”
不是要杀她,是想做那种事吗
沈凌迷迷糊糊意识到什么,她心里那点害怕消失了,就又仰头叫了声阿谨,语气近似于撒娇。
这种时候的阿谨永远格外温柔,对她有求必应。
“地上冷抱我起来嘛。”
可对方没有依言弯腰。他继续用平静的表情望着她,浓重的怨恨被藏在眼里。
沈凌看不到。她又黏糊地叫了一声阿谨。
“为什么”
少年温柔地说“凌凌,你的腿是废了吗”
什么
沈凌一时懵住了,可她还没从朦胧的状态里回复过来,就得到了一个标准的抱抱。
对方说过之前那句之后,还是弯腰把她抱起,放在了廊亭中心的石桌上。
石桌的桌面同样很凉,唯一铺垫的是沈凌被褪下的繁复红裙,她又打了个哆嗦。
“你可真娇气。”
匠师皱起眉,用厌恶与疼爱交织的复杂情绪看着自己的瓷偶,上色的毛笔滑到了瓷偶的脊柱上。
我警告过你,凌凌。
“既然腿废了,那就换个新的吧。我的骨与血可不能成为残缺的丑东西。”
毛笔滑下,在梦中雕琢出了崭新的尾巴。
他的骨与血,依据他的喜好幻化为猫降临,那么也理应随着他的厌恶幻化为别的东西。
沈凌只觉得双腿空前酸痛起来,比之前走路时被束缚所感受的酸痛感要强烈百倍她仓皇低头,看见本应是自己双腿的地方,出现了一条金灿灿的鱼尾。
每一枚细鳞都闪着金子般的光泽,尾部薄薄的膜仿佛实体化的阳光。
“阿、阿谨”
“嘘。”
这次她没听话,她终于听出了少年口气里浓重的恶意她扭动着身体扭动着鱼尾试图从石桌上跳下,离开这里,却遭到了制服。
制服她的不是毛笔,不是手臂,而是四面八方窸窸窣窣动起来,慢条斯理缠住她身上每一寸的红绸。
沈凌狼狈地被捆住,不敢再挣动一下因为捆住她的红绸也和之前上色的毛笔一样,正慢慢滑动着。
少年观赏着这一幕,还绕了个圈,特意看了好一会儿她无措拍动的金色鱼尾。
“真令人怜惜,金灿灿的小美人鱼。”
最终他抬起她的下巴,指尖在她涨红的双颊上刮了刮,仿佛是要蹭一些灼热的温度。
沈凌细细喘着气。
离得这么近,她终于鲜明看到了对方的眼睛充斥着恶意的眼睛,明明白白的写着“我不会怜惜你。”
可这人是个史无前例的骗子啊。
她咬紧嘴唇“放开我,阿谨,我不喜欢这样。”
“别急。”
对方离开她的脸颊,侧头听了听什么,就扶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去看廊亭外的长廊。
“金灿灿的小美人鱼,你的魔法师会来接你。”
沈凌瞪大了眼睛。
她看见一抹更熟悉、更高的红色剪影,从那里缓缓走过来。
是穿着婚服的成年的阿谨
她激动地往那里用力探头,鱼尾又拼命拍打起来,这惹得身旁的少年很不满。
他轻啧了一声,她身上的红绸以比刚才过分的多的趋势摩挲收紧起来。
沈凌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喜招呼就变成了呜咽。
“急什么。”
恶意的口吻,“我可没说他是来救你。”
“唔唔”
“他会对你做更过分的事。”
“唔唔”
她差点就哭出来了,在某道红绸缓缓缠过她的双眼,遮住全部视野时真的哭了出来。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
她已经看到红色的袍角了,那个成年的穿着婚服向她走来的阿谨,已经看到红色的袍角了,就差一点能看到全景
“凌凌”
沈凌觉得眼前一亮,这亮光是床头灯的灯光。
她在一片暖黄里睁大眼睛,发现薛谨犹疑地坐在床边,手上还勾着他刚刚拆下来的蕾丝眼罩。
沈凌吸吸鼻子。
然后她悔恨地,沉痛地,在浑身的酸痛感中,嚎啕大哭。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呜哇哇哇哇哇哇”
薛谨“凌凌,怎么”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你走开你走开以后不许给我戴眼罩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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