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在华洲大陆并不盛行，百年前流行过一阵，仅仅是很短的一个时间，就消失在茫茫华洲大陆。
当时盛行的蛊虫来自北疆的一个家族，之所以会盛行还是因为南疆莫家和北疆联姻，才把蛊虫蛊术一类带入华洲大陆的视线。
可是王尽雪清楚自己的心疾存在已经有四百年，不可能和已经消失的北疆扯上关系。
王尽雪忍着疼，额头上细汗顺着脸颊从下颚滴落。
黑色衣服虚虚遮住上身，在昏暗的室内，更把她肌肤的雪白衬托到极致。
沈明媚看一眼她额头上的冷汗，嘴角一勾曼声细语道:“挺大啊。”
视线还意有所指的落到衣服虚虚盖住的地方，调侃的意味十足。
王尽雪不由得裹紧了衣服，讲真，她可从没被同性评头论足过身材。
不由得有两三分羞赧，半嗔瞪一眼沈明媚，随后苍白着脸，笑嫣嫣回道:“本座自然优越你羡慕不来。”
“嘁，你有的我家宝宝没有嘛！比你好看，嘚瑟什么呀。”沈明媚瞪她一眼，手下一转，弯刀的刀尖横钩而过，疼的王尽雪情不自禁“嘶”了一声。
王尽雪哑着嗓音，虚弱道:“你这是蓄意报复。”
“是啊，你奈我何？”沈明媚得意一笑。
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天大地大，目前医者最大，我忍，王尽雪垂眸。
整整四个时辰不间断，这只蛊虫终于被引导的探出个头。
蛊虫的头部小小的，是黑色，从雪白的胸脯上费力的破开皮肉，蠕动着身子，一点、一点往外钻。
只要王尽雪一垂眸，就可以和蛊虫对视，但是她没有，因为太疼了，垂眸都会让她更疼，她也怕疼。
“你做人挺失败啊？”沈明媚讥笑着。
王尽雪冷汗直流，唇色煞白忍不住颤抖，仍尽力笑嫣嫣的问:“那里失败啊？”
“能给你下这种蛊虫的人，一定是贴身的人，贴身的人对你这么狠，这是慢性毒_药，你说你做人失不失败？”
“贴身？”王尽雪惊诧反问:“这是什么蛊？”
沈明媚故作诧异:“我没和你说吗？这是鬼头心。”
鬼头心——
王尽雪默念这三个字，眼底闪过一抹凌厉寒光。
鬼头心。
哪怕是在如今蛊术尽消的修仙界，对这个名字大家也都很有印象。
鬼头心是一种很难得的虫，它很小，只有少女小手指长短，极细，约似最纤细的柳枝还要细。
这种虫出自妖界，本就含有剧毒，被练成蛊虫后会加剧它身上的毒性。炼制鬼头心的蛊术很邪，需要用人骨作引，练成需要七七四十九天。
蛊虫练成后就是阴煞之物，鬼头心只能由最贴身的人，借助二人之间的身体接触把它放入对方的身体。
用鬼头心的损害极大，因为这种蛊虫只能在人体存活。把它下到王尽雪身体里那人，也一定在心脏处会有鬼头心钻过的痕迹。
而且鬼头心无解，一旦进入人体，就只能等死，它会一点一点蚕食你的五脏六腑，让人七窍流血浑身疼痛难忍，直至被它啃食干净才会死。
王尽雪自然也是听过这种东西的，只是没想到自己心脏里的会是它。
这么看来，她做人是挺失败，就是不知道会是谁放在她身上。
身边之人，孤虹照英，北芜冬软，莫亿思都有可能。
王尽雪自嘲一笑，云淡风轻道:“你说的有道理。”
沈明媚撩起眼皮扫她一眼，又把视线放回弯刀上。
面前之人，容貌是极致的美，哪怕现在苍白脆弱仍遮不住那份骨子里的放肆张扬，这样的人你在她身上看不到丝毫弱。
就像现在，她明明命都拿捏在沈明媚手里依旧谈笑自若。还有刚才那句回答，你说的很有道理，可那又怎样呢？王尽雪还是魔尊，还是把很多人踩在脚下睥睨众生。
沈明媚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会是魔尊了。
—
明霜不负众望带着雾香草回到灵虚宗，也在这个时候真正看清这位被灵虚宗宗主亲口承认的女儿——风锦云。
苍云派掌门首席大弟子风锦云，在这之前明霜一直以为风锦云是风九恕的女儿，世间之事真是让人想不到。
明霜对其他人的事并不感兴趣，把雾香草给宗主后便离开了。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整个灵虚宗气氛都很压抑。
大家都知道风锦云一直单方面把明霜当对手，偏偏处处不如明霜，这今后明霜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
“师父？”
明霜回到灯云峰，就在凉亭里看到已经等候已久的婵月长老，不禁惊诧。
蝉月“嗯”了一声，面无表情道:“魔尊闭关了。”
闭关？好突然。“师父是如何得知？”明霜还想着回来后去一趟魔界，现在看来去了也是白去。
“为师自然有为师的办法，至于你，掐灭你那不该有的小心思。”
明霜低头称是，送走了蝉月，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直到陌蓝的传音符到她手里。
“明霜明霜，快来朝阳城，我在城北香酥点心铺等你。”
传音符传来的没头没尾，只能听得出陌蓝声音着急，明霜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御剑去了她说的地方。
朝阳城北的香酥点心铺还是明霜推荐给陌蓝的，这家点心很好吃，以前蝉月总会来买但是从不给明霜吃，导致明霜幼时一直念念不忘觉得这里最美味。
明霜一进来，柜台的掌柜的就朝她颔首一笑，明显是认识了。
“徐大娘。”明霜颔首，客气道。
陌蓝这时候才窜出来，“你可来了，掌柜的你看，我就说我认识她你还不信。”
又挠挠头，有些羞赧对明霜说:“那个，我忘带钱了。”
明霜还以为多大的事，无奈的解下腰间钱袋递给她。
付了钱，徐大娘又拿出一包糖渍花生死活塞进明霜手里，才笑呵呵的送她们出去。
灵虚宗就在朝阳城外的千寒山，这么多年来一直守护着朝阳城。在这座城的百姓眼里，灵虚宗就是神，他们恭敬且信仰。
“给你。”明霜把徐大娘给的花生递给一直眼巴巴的陌蓝。
陌蓝不好意思笑笑，伸手接过来，“你不吃？”
“我不喜甜。”
陌蓝点点头，拉着明霜拿着她买的东西拐个弯小跑过去。
这是一处死胡同的小巷子，在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有魔气的修士。
看模样才十三四岁，是个小少年，特别瘦弱浑身是伤。
明霜一到就能清楚的看到小少年瑟瑟发抖很害怕的样子，然后就见陌蓝把买来的东西递给他。
“吃吧，别怕。”还不嫌弃的顺了顺小少年结块脏污的头发。
小少年抬眼看一眼明霜，害怕的接过陌蓝的东西，大口大口吃起来。
陌蓝又留了一些银子才和明霜离开。
明霜回眸看一眼仍旧低头狼吞虎咽的小少年，对陌蓝道:“你是给他买东西？你可知他是魔修。”
“知道啊。魔修怎么了，不是人吗？”陌蓝歪头看她，一双灿阳下流光溢彩的眼眸黑白分明，干净的让人心生惭愧。
“你知道我遇到他的时候多惨吗？好多修士像戏弄猪狗一样对他，那不是除魔卫道，那是凌虐。”
“魔修也是人，他的魔气极弱，许是有难言之隐才误入魔道，我又为何不帮他呢？况且并非魔修就全都是坏人。”
陌蓝嘻嘻一笑:“魔尊就是很好的人。”
“你知道魔尊？”明霜明显的开心，语气都雀跃了不止一个度。
陌蓝颔首，慢悠悠地往嘴里塞花生，咬的嘎吱嘎吱的说:“小时候家乡发大洪水她救过我，那时候好多人都对她特别的害怕，可她救了我就走，也没把那些对她口出恶言的人怎样。所以哪怕她是魔尊，在我眼里她也是个绝顶大好人。”
明霜情不自禁一笑，惹得陌蓝呆了一下。
“哇，你笑起来真好看。”陌蓝激动道。
明霜立刻收敛笑意。
心里想的全是王尽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心，但是听到有人不误解王尽雪她就是很开心。
诚如陌蓝所言，修行之人对魔修的怨气与伤害过大，不分好坏，在他们眼里只要是魔修就一律是坏的，这里面首当其冲的就是王尽雪。
但是短暂的相处过，明霜知道，王尽雪不是一个彻底的坏人，是，她坏，但是她都坏在别人先惹上她的时候。
很多时候明霜都觉得王尽雪是个不理世事尘俗的超脱之人，她好像一个看客，拎着一壶老酒看人间百态，潇洒出尘。
没什么能牵绊她，好像风，抓不住握不着，定不下。
王尽雪……
只要想到这个人，明霜就没由来的开心，好像心脏有只猫咪，在用肉垫有事没事的搔她一下。
这种感觉太奇怪，也太美妙。
会让明霜觉得甜，觉得腻，又觉得不够，会让她情不自禁勾起嘴角，露出个无法言说的笑容。
—
灵虚宗后山是一片连绵不绝的悬崖峭壁，奇峰险峻，寸草不生。
蝉月坐在一处悬崖边上，垂眸专心盯着悬崖峭壁上一朵被风吹的颤巍巍摇晃的小野花，目光淡漠毫无感情。
不久，身后传来脚步声。
“长老，都安排下去了，魔尊出关之日就是她丧命之时。”
“做的很好，拿去。”蝉月从衣襟拿出个小瓷瓶，往身后一抛。
那人赶紧接住:“多谢长老。”
“何必言谢，你应得的。”蝉月一伸手，悬崖峭壁上那朵颤巍巍的小野花就飘零一般落到她掌心。
生命，有时候就这么脆弱。
身后那人见她不说话，懂事的告辞。转过身露出的面容，是北魔王，北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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