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服侍的春意眼瞧着齐贵人又是抽搐又是口吐白沫,吓得也跟着抖起来。
“半夏,半夏!娘娘晕倒了,你快来啊!”
她六神无主地喊了半天,才想起来半夏还没回来。
“御医……皇贵妃……别……皇上……”
躺在地上的齐贵人原本的意思是,让春意去请御医,自己是害皇贵妃结果遭到诅咒反噬了,千万别惊动了皇上。
可话落在春意耳中,则成了快去找皇上请御医,是皇贵妃害了齐贵人。
春意应了声‘好’,连忙往麒麟殿赶。
她一路狂奔,边跑边喊:“救命啊,皇贵妃娘娘下毒害我们家娘娘。”
待她跑到麒麟殿时,近半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皇贵妃给齐贵人下毒的事儿。
走到半路的半夏也知晓了春意的做法,叫了声‘坏了’,连忙脱了鞋朝麒麟殿跑。
她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等她到麒麟殿前的时候,春意已经跪在地上朝万岁爷磕头了。
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走上前。
*
楚翘有点烦,她上了几个时辰的早朝,热的里衣都被汗浸透了,急匆匆地赶回麒麟殿就是想沐浴再换身衣服,清爽一下。
哪知她先是被赵衡拦下,说了一些令人摸不到头脑的话,又被几个宫女拦下。
楚翘看着春意,没想起来她是哪位娘娘手下的婢女,但等瞧见春意身后气喘吁吁跟上来的半夏,她想起来了。
齐贵人家的?
重生前的那一世,这位齐贵人并没有惹出什么乱子,楚翘对她的印象仅停留于她经常来长春宫请安,后来问自己要了香料后便再也没出现过了。
不过,就算没经历过,她也能猜出这次事情的真相。
要么是齐贵人伤害自己陷害楚翘,要么是别人用齐贵人的命来设局陷害楚翘。
这么多年过去了,楚翘还是不能理解后宫嫔妃们的做法。
她们既然这么想害自己,为什么不能直白点,直接往自己的饭菜里下毒呢?
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套路真的是最好的办法吗?
重生前的楚翘经常会产生一种消极的期待,期待有哪位嫔妃可以转变思路不再陷害她,而是直接点杀了楚翘,给她一个痛快。
这样她既可以解脱,又可以洗清自己的罪名,一举两得。
只可惜,一直到她重生变为赵衡,那群女人也还是在用自残的方式去陷害她。
楚翘无声地叹了口气。
“去传御医,务必要给朕将齐贵人救活。”
赵衡从春意指着他说自己下毒陷害齐贵人起,就一直在旁边拿不屑眼神瞧春意。
直到听到楚翘的话后,表情才转换为不可置信。
‘她冤枉我,你还要救她?’
‘这明明白白的肯定是误会,我堂堂九五之尊,有什么道理要去陷害一个不受宠的贵人?’
这些话他差点脱口而出,可也仅仅是差点。
因为在说出口前,赵衡的理智告诉他,这些反应有多可笑。
重生前的楚翘每每面对这种被冤枉的情景,应该也是和他相似的想法。
她是皇贵妃,父亲是当朝一品太师,姐姐是皇后,兄长又是和皇帝关系最亲近的友人。
她又有什么道理会去陷害后宫的那些嫔妃呢?
哪一个能有撼动她地位的资格呢?
可是当初的自己并没有因为‘她陷害的理由’就相信她,反倒还因为她没有陷害的理由而去责怪她。
“那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到底为什么要残害那么多人!她们有的人我甚至都不清楚长相,又为何会遭你记恨?!”
这是他曾说过的原话。
互换身体后的赵衡每经历一次陷害事件,便要去被迫面对一次那些他想要逃避的回忆,想起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愧疚与自责像是锋利的剑刃不停在他的五脏六腑间捅来捅去。
更让赵衡觉得吸不上气的,是楚翘在察觉到他的错愕表情后所说的话。
“只有人活着才能调查出真相,我相信,如果你是我,你也一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对吗?”
一句话,犹如针扎在他心尖上。
*
楚翘要救活齐贵人,当然为的不是一个真相。
她是觉得上次岚昭仪事件自己处理的太快,当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头待着的是赵衡,为了帮自己报仇,帮自己出一口气,才迅速地整治了岚昭仪。
这次她可不能随便解决掉,楚翘希望这件事情的全过程能让赵衡从头到尾都体验一遍。
可惜这次的事件和重生前的那些陷害还是不同。
楚翘派人去小厨房查看。
“询问清楚,在齐贵人用那份早膳前,都有谁进出过小厨房,不止要查看谁动过那份膳食,要把每一个进出过小厨房的人员名单都记下来。”
两炷香的功夫,在齐贵人手下的某位宫女给楚翘奉上的热茶还未放凉,楚翘还在思索这名宫女为什么这么眼熟,重生前自己和她是不是见过时,小九子便拿着名单回来了。
“这么快?”
楚翘放下手中的茶盏,接过名单审查了起来,上面并没有长春宫的人。
“你们说是皇贵妃要下毒害你们的主子,可是为何长春宫的人连小厨房都没进去过,要怎么给你们主子的膳食里下毒?”
不仅长春宫的人没进去过,齐贵人这里的丫鬟倒是进去了两次。
一个叫半夏的丫头先进去的,过了一会儿那个□□意的丫头也进去了。
如果说早膳是春意拿的,那半夏为什么要进小厨房?
破绽太多,目前看起来和齐贵人牵扯最多,行径最可疑的,竟然是半夏。
楚翘差点生出直接问半夏‘是不是你给你们家主子下的毒药?’的念头。
明明重生前那些陷害自己的嫔妃都很聪明,知道皇帝手下有怀堰暗卫,稍有不慎就会被查明真相。
所以她们从来不费劲去小厨房下毒,而是直接在屋里用没毒的膳食拌着毒药吞下肚子。
这样就算查不到皇贵妃的人下毒的痕迹,她们也可以污蔑一句——
“皇贵妃手段高明,竟将下毒之事隐瞒的滴水不漏。”
令楚翘有口难辩。
为何这次的陷害像闹着玩似的?随随便便就能找到推翻的证据。
赵衡运气就这样好吗?
楚翘有点烦闷,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一旁的小九子在向楚翘解释。
“回万岁爷,奴才问过了,今早快到小厨房提膳时,皇贵妃娘娘正在往麒麟殿赶来的路上,一直待到了您下早朝,皇贵妃娘娘都未使用过任何东西,所以长春宫的人并未去小厨房提膳食,海月说的话可信。”
楚翘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可信,可是她现在想要的并不是这些能证明赵衡清白的东西。
更让她生气的是,楚翘侧头向一旁看去时,发现赵衡竟然在走神,双眼空洞地望向别处,似乎一点都没听他们说话。
楚翘:“……?”
在这种被冤枉的情况下,还走神?
是齐贵人她们设的局太过粗糙,无法给他带来紧张感?
还是因为他仗着楚翘的身份,觉得自己不论如何,最终也要还他一个清白?
她希望齐贵人醒来时,能带来点新鲜的东西。
可御医却十分惋惜地向她汇报:“老臣尽力了,皇上,齐贵人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中毒太深,毒性已经侵入喉舌……”
“说重点。”
楚翘皱着眉打断他。
“你就告诉朕,她怎么样了。”
“回皇上,齐贵人她……哑了。”
哑了?
要是有个完善点的陷害计划,那将自己毒哑了也算有点用处。
可这陷害计谋全是漏洞,为此做出将自己毒哑的牺牲,值得吗?
楚翘怒其不争,她觉得齐贵人的脑子多半少根筋,希望她脑子不好使就别学别人玩心计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令楚翘感到失望,她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喝茶纯属浪费时间,没有意义。
正当她打算摆驾回麒麟殿时,那名叫半夏的宫女出声了。
“万、万岁爷,奴婢有话要说。”
楚翘的眼睛亮了。
*
在半夏得知春意说‘皇贵妃害我们娘娘’的话时,如五雷轰顶,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蛋了。
长春宫今儿早上没有传膳,她下了毒药的那份膳食至今还在小厨房放着,但凡皇上让人去查一查就会发现,皇贵妃娘娘也是受害者之一。
她不知道是谁给齐贵人下的毒,她甚至觉得给齐贵人下毒的不是人。
一定是那个传闻的缘故——
齐贵人想害皇贵妃,所以糟了反噬,吃了自己的毒药。
可她跪在地上想了又想,觉得既然结局已经定,那为何不放手去搏一搏,哪怕成功的几率只有千万分之一,也总比直接接受失败强。
于是她颤颤悠悠地开口了,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昨儿个我们娘娘去给皇贵妃请安,却被皇贵妃讥讽了一顿,她说我们娘娘家世差,不配和她姐妹相称,还往我们娘娘身上泼茶水,那可是滚烫的茶啊,将我们娘娘的脖子都给烫红了。”
“后来在回宫的路上,我们娘娘觉得委屈,就说了以后不想来长春宫请安了,哪知被路过的皇贵妃娘娘听到了,她又让人杖责了我们娘娘三十大板,打的我们娘娘都下不来床。”
半夏原以为在陈述这些的时候,会被人打断,毕竟这些听上去和此次下毒事件无关。
没想到全程无一人打断她的讲述,海月知道她在胡说,却在开口前就被皇上喊了闭嘴。
不仅如此,皇上还拿鼓励的眼神瞧自己,示意让自己别怕,继续说下去。
被这样的眼神瞧着,半夏讲着讲着,竟真觉得不怕了。
她挺直了腰板,不再垂头,声音也不再怯懦。
“三十大板啊,打在奴才们身上也要缓上好几天才能动,我们主子又不是皮糙肉厚的奴才,刚打两下皮就破了,等第三十下打完,我们主子动都动不了,血将裤子都染红了。”
齐贵人的伤情是实话,半夏明白撒谎要真假参半。
在不能作假的地方讲实话,然后由这个真实的部分编出靠谱的假话。
她接着说。
“我们主子气不过,骂了皇贵妃两句,这便让皇贵妃的人恨上了,告诉我们主子回去等死吧,皇贵妃娘娘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主子的。”
半夏抬手指向皇贵妃身旁的海月。
“皇上,您若不信可以去问问,我们娘娘的脖子上是否有茶水烫出的痕迹,问问我们娘娘的伤势是否如我描述的那样,问问当时我们娘娘在被杖责时是不是骂过皇贵妃,皇贵妃身边的海月又有没有听到。”
半夏努力了。
她真的很努力地在瞎编了。
不管皇上能不能信,不管这事儿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她都算没有辜负进宫前父亲对自己的嘱托。
可她费尽心思编了许多,本以为就算是谎话被拆穿了,也是因为皇贵妃和海月反驳了,又或者是皇上身边的人找到了确切的证据。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的,不是皇贵妃也不是海月,而是她宫里的人——
在院里做杂事的丫头,夏锦。
“不是这样的!万岁爷,您不能听半夏瞎说,她在污蔑皇贵妃娘娘!”
夏锦一直在门外趴着偷听,越听越不对味儿,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
明明是个看上去羸弱极了的丫头,偏偏在这会儿生出了虎似的莽力,将阻拦她的康定等人全都挣开,连滚带怕地跑到了万岁面前,磕着头为皇贵妃喊冤。
楚翘有些懵,这不是刚才给自己奉茶的丫头吗?
自己是觉得她看上去有些面熟,可是想了又想,也没能想起来她是谁,本想着是记错了。
可看夏锦现在的表现,应该是真的和自己见过,还发生过什么是,不然不能冒死顶撞圣上为自己伸冤。
但……
发生过什么事呢?
楚翘想不来,可她想不起来实属正常,毕竟她跟夏锦仅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在两年前,夏锦刚被分去给齐贵人,因为长得清纯可爱,遭齐贵人嫉妒,不仅百般刁难夏锦,将最难的活儿都派给她,还命令她以后不论在做什么都不准抬起头。
只要夏锦不小心抬了头,就会被齐贵人用恶毒的语言辱骂。
“你个狐媚子,把头抬那么高是要勾引谁?勾引皇上吗?皇上会看得上你这样身份下贱的东西吗?”
其他婢女为了讨好齐贵人,在这种时候定会出声附和。
“是啊娘娘,夏锦总是卖弄风/骚,不过奴婢也觉得皇上看不上夏锦,她这样的货色,连那群没根的假男人也瞧不上她。”
言毕,以齐贵人这个主子为首,大家笑作一团。
笑够了,齐贵人就会让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都交给夏锦一人去做,做不完就要去宫门口罚跪,一口饭都不能吃,直到跪完罚的时辰,再将所有活都解决了,才能去用饭。
可等她将这些都做完了,哪儿还能有剩饭啊,又累又饿的夏锦倒在了宫门口,恰好楚翘路过,将她带回了长春宫,命人帮她清洗,给她备饭,还让她在偏殿先休息,手脚都暖和了再回去。
因楚翘心善,救助夏锦的这类事情在长春宫发生过许多回,不仅楚翘,就连海月都不记得这件事,瞧见夏锦的脸半天也没能想起来她是谁。
可对于夏锦来说,这是她入宫以后头一次感受到温暖。
在长春宫用的那顿热饭,换的那身干净衣裳,是她能撑到现在还没有一头撞死的最大原因,从长春宫出来,再遇到欺辱,她就会回忆这些,想着这些努力活下去。
只有忍耐着活下去,才能找到向皇贵妃娘娘报恩的机会。
今天终于等到了。
她跪在地上,拿头使劲地磕着地,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所说的是真话。
“奴婢听到了半夏和齐贵人早上的密谋,齐贵人要半夏往皇贵妃娘娘的膳食里下毒,奴婢当时听完跟着半夏去了,亲眼瞧着半夏进了小厨房,出来的时候将一个小瓶子埋在了小厨房旁边的树底下。”
夏锦当时一直守在小厨房门口,打算看到长春宫的人来时,告诉她们食盒里的东西有毒。
没想到皇贵妃娘娘早上没传膳,她就一直守到了刚刚,听见春意跑着大喊的内容,才吓了一跳跑了回来。
半夏被夏锦的话吓了一跳。
她关门时明明伸头朝外面看过了,并没有人在门口,才敢放心地和齐贵人说那些话的。
夏锦是怎么听到的?
而且她又为什么会在听到后尾随自己去了小厨房?
她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半夏的眼珠子搁在眼眶内转了转,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大喊。
“万岁爷!夏锦是在污蔑我们娘娘,她早就被皇贵妃娘娘收买了,一定是皇贵妃娘娘唆使她这么说的!”
“你胡扯!我跟皇贵妃娘娘连话都没说过!”
夏锦瞪着半夏,明明在颤抖,却毫不畏怯,将该说的话全都明明白白的讲了出来。
“我胡扯?”
半夏‘呵’了声。
“我可以找到人证,万岁爷,夏锦常年在我们宫里被欺负,我们主子又没有保护她,所以她一直对我们主子怀恨在心,有一次她没有按时完成自己的任务所以错过了吃饭的时间,在宫门口饿晕了。”
“就是这个时候,皇贵妃娘娘派人将她带回了长春宫,给了她饭,又给她换了身衣裳,再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样,时常拿恶毒的眼神瞪我们,吓人的很!”
“我没有!”
夏锦被半夏颠倒是非的能力惊到了,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才好。
半夏则嗤笑了声。
“有没有你心里最清楚,我们整个院里的奴才都能作证。随便问问就知道,你是不是经常被人欺负,被主子训斥,又是不是被皇贵妃娘娘带回长春宫过。”
“娘娘带我回长春宫是因为她心善,看不得……”
夏锦还没说完,半夏就又打断她。
“看不得你受苦?那怎么不把你留在长春宫?一个皇贵妃问我们娘娘要个婢女很难吗?”
此刻的半夏算是彻底放心了。
她原以为这次的事情圆不过去,没想到夏锦在这种时候冲了出来,有了夏锦的这段‘经历’,她完全可以将事实讲述成‘皇贵妃娘娘派夏锦在齐贵人饭里下了毒,又去小厨房门口的大树下埋了瓶子’。
一切都是皇贵妃娘娘设计好的,目的只是为了将自己变成一个受害者,重现岚昭仪事件,博取同情。
半夏越想越安心,她偷偷瞧了眼皇帝,发现万岁爷的表情很是凝重,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多半是信了自己的说辞吧?
*
楚翘并不是因为半夏的说辞才表情凝重的。
她是通过刚刚两人的对话,才想起了这名叫夏锦的宫女是谁。
自己之所以记不住夏锦,那是因为自己并没有将这件举手之劳的事情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她能记这么久。
而夏锦这样有义气的报恩行为,深深触动到了楚翘。
早朝时产生的那个看似无法得出结论的疑惑,在看到夏锦的行为后,楚翘突然悟了。
为什么上辈子没思考过别人害自己的原因?
因为上辈子的楚翘根本不在乎有谁要害她,更不在乎她们害她的原因。
她只想着,只要那个人知道她是清白的,只要那个人不误会她就好了。
为什么她有那么多有权势的亲戚,却始终没有向他们求助,甚至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在后宫中被人陷害的事?
明明只要自己将这些委屈告知他们,就会有人来帮自己伸张正义。
那是因为她发现那个人不信自己。
在发现了这件事情后,她便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能不能报复她们重要吗?
报复了她们也无法改变他并不信任自己的事实,楚翘比起恨她们,更恨那个不信自己的他。
她将他当做唯一,将他的不信任当做自己的死刑,却在夏锦出现后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想。
他不信,有其他人信她。
他不心疼,有其他人心疼她。
她不该为他的反应感到绝望,她应该为了其他那些爱自己的人努力活下去。
而夏锦为楚翘带来的远不止于此。
其实从楚翘意识到这不是梦境起,她受到的冲击并不比赵衡小,只是她在刚刚恐慌发作的一瞬间,就被赵衡的话给气得强行镇定了。
这些天,她说自己接受了皇帝的这个身份,赵衡的这个身体,实际上并没有。
她表现的很平静,其实只是将这种恐慌转化成对批改奏折的紧张,对上朝的恐惧。
楚翘未尝比赵衡好过。
而此刻看着夏锦的行为,听着她的话,楚翘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平静下来。
她不说话,一旁的赵衡和海月也没声响。
赵衡满脑子循环着一句话——
“看看,连受过一饭之恩的宫女都能信翘翘,你作为她的枕边人,自称最懂她,却连无条件信任她都做不到。”
海月则是习惯性产生疑虑——
“这夏锦真的是为了主子吗?可怎么在她出现后,局势反倒对我们主子更加不利了,会不会这也是齐贵人设的局?不然按照最初的方法陷害我们主子,也太傻了……”
他们各自怀揣着心思,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给半夏带来的是安全感,却让夏锦如同站在热锅上一般不安。
看着半夏胜利似的眼神,夏锦开始恐慌。
不会吧?
自己难道真的帮了皇贵妃倒忙?
明明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要给皇贵妃报恩,为什么在自己说了真相后,反倒让万岁爷更怀疑皇贵妃了呢?
夏锦害怕,怕极了,身子抖得比刚刚还厉害。
她快站不住了,可脑内却一遍遍的响起在自己当初昏倒时,那个仙女似的声音。
“这儿怎么倒了个人?海月,快,快扶她上轿子,你们几个去传御医。”
……
……
……
不行!她不能倒下。
今儿就算是死,也要证明皇贵妃娘娘的清白。
这样想着,夏锦忽然就不抖了,她跪在地上侧头瞪半夏。
“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但我不愿意说‘若有假话天打雷劈’的那种虚誓,老天爷可能打瞌睡,世间发誓者千千万,真正被雷劈的有几个?”
“我愿意以死明鉴。”
这番话,夏锦是看着半夏说的。
她认为这是自己在世上能说的最后一段话了,也是能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夏锦要将半夏的脸死死刻入脑内,连同那些在她们身上受到过的屈辱,希望直到死前最后一刻也不要忘,万望死后能化成厉鬼,回来找这群恶毒的女人偿命。
她说得快,动作也快。
几乎是说完的瞬间便从地上爬了起来,闭上双眼,朝着一旁的柱子梗着脖子冲了过去。
在奔跑的过程中,夏锦听到了四周人的惊呼,听到了有椅子打翻在地的声音。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响动,只当他们是吃惊。
直到额头撞上一片柔软,并非是想象中的冰冷木柱,听着周围变得更大的惊呼声与康定焦急的询问。
“万岁爷!您没事儿吧!”
夏锦才不可置信地缓缓睁开眼。
那个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着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她与柱子之间,五官冷硬,但看向她的眼中却似乎含了一丝温暖。
“朕信你。”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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