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净也没事, 明天我烧水,给你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马嫂子叹了口气,一脸嫌弃地看着马二狗。她是愿意宽容马二狗的, 但语气听起来十分奇怪,就好像马二狗是一只捆绑好待宰杀的年猪, 拿热水烫过以后就能直接下刀子。
“”马二狗躺在床上,发出声音更加不便, 说话时被口水呛住了喉咙,眼神却十分惊恐, 紧紧地盯着马嫂子身后的地方。那里有只血红色的眼睛, 就在门缝后面,一直在盯着这个方向。
“当家的,你别怕啊,我下刀很快的, 绝不会让你难受。”马嫂子以为马二狗看着自己, 又宽慰他两句。
马二狗眼神变得更恐惧了。
瓜田里犯了错惨
小苹果她的刀哪有我们崽崽的刀快, 要是我们崽崽亲自掌刀, 现在马二狗就只剩一条腿了
“睡吧,我明天烧水再帮你洗澡。”马嫂子把被弄脏的被子一卷,直接将王二狗卷成一条动弹不得的毛毛虫。
马嫂子和马招娣睡在另一床被子里, 也只有在这时,母女二人才显出几分亲密来。
菜刀就被马嫂子放在床下, 她已经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 防止马二狗突然恢复。
晚上再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林夜白便不再关注, 偶尔也会闭目养神, 避免让第二天看起来显得过于困倦。
若有若无的木鱼声直接从心底响起, 林夜白本来听不到声音,木鱼声却如影随行,很有节奏感。
每当林夜白觉得它不会响的时候,木鱼声就会突然响一声,林夜白便开始关注木鱼声的频率和间隙。
每当林夜白觉得摸索到了规律,已经到了应该响起的时间点,木鱼又会停下来,在林夜白毫无预料之时成功出现。
林夜白询问过直播间的听众,他们都没有听到木鱼声,猜测林夜白可能产生了什么幻觉,或者木鱼声只对他一个人有效。
从物理感官角度,林夜白并不能听到任何声音。心里的木鱼在响,好像是因为他的思考带来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听到了,所以才能听到声音
这种感觉有些奇异,天亮以后林夜白再听不到声音,决定今晚试试转移注意力,看木鱼能不能照常响起或者找到木鱼所在的位置。
“来,搭把手。”
翌日大早,马嫂子做完早饭后,在大锅里烧水,让林夜白帮忙把水倒进木盆,她好给马二狗擦洗身体。
马嫂子是个小脚女人,走路时摇摇曳曳看起来不太稳当。
马招娣就没有缠小脚,可能因为已经天生残疾,不管怎样婚姻都不顺,缠小脚只会让她雪上加霜,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就放弃了缠足。
“招娣这样的脚,以后不好嫁人的。”马嫂子见林夜白似乎有点在意这个,微微叹了口气。
马招娣便把自己的脚缩了起来,试图全都藏在袄裙以下,裙子本来就有些短了,她再怎么躲避,仍然露出一双天足。
这个年纪大小的女孩子已经有了自尊心,马招娣因为自己异于常人的腿显得有些卑怯。
“外面的人已经不再缠足,你这样才是正常的。”林夜白随口道。
“真的吗”马招娣声音很轻,怯生生的,眼睛如一汪清澈的泉水。
“嗯。”马招娣低头再看自己的脚时,就不再觉得难看了。
裹了小脚的女人实在不适合干重活,林夜白帮着马嫂子提好水,又把马二狗丢进去,衣服由马嫂子脱。
林夜白想去村里转转,马招娣给他带路,一会儿带他去看看僻静处盛开的野花,一会儿带他看田园犬大黄生下的几只小狗崽。
“你能不能告诉我,村里的人为什么都喜欢拜佛”林夜白随意坐在一处弯曲的树干上,将马招娣也提溜上来,放在一边,七八岁的小姑娘因为长得瘦,一点也不压手,像根芦柴棒。
下方是静谧流淌的溪流,马招娣提着竹篮,里面是新摘的桑椹,散发着甜香,她想分给林夜白,被他拒绝了。
马招娣转头看了林夜白一眼,七八岁的小孩子,想起佛祖,竟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色,抗拒、恐惧、惊慌,还有些虔诚。
“因为只要拜了佛祖,佛祖就会实现愿望。”
“是要付出代价吗”林夜白问。
马招娣沉默,一副想开口又不敢的样子。
或许她有什么限制
“那我来问,你只用点头和摇头。”林夜白想好迂回的办法,声音很轻“佛像满足愿望需要一定的代价。”
马招娣点头。
“这个代价就是自己的一部分肢体,手臂或者腿。也可以用自己亲近的人代替。”
从马嫂子对马二狗说的话可以推断出,马二狗的老母亲应该尝试过,结果求来了马招娣。
马招娣继续点头。
“满足的愿望不只有生儿子。”林夜白继续分析。因为马招娣也是拜佛的产物,她是女孩子,说明拜佛求来的不一定是儿子。既然可以求子,应该也可以求财求寿或者求别的东西。
马招娣再次点头。
“为什么要信奉这样的佛祖”林夜白问。
“所有人都信。”
这个理由很强大,很有说服力。
人从众,生来就信,于是理所当然。
“有没有人因此而死”
马招娣却怔住了,不点头,也不摇头,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最后在林夜白的注视下,低头道
“不是死,是去了极乐世界。”
“我们生来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上一世犯下的罪孽。只要我们信仰佛祖,为佛舍身,就能赎去罪孽,获得往生。”
“我们始终行走在通向极乐世界的路上,有些人走得快,有些人走得慢。”
马招娣说起这些话时,有些惧怕,又有些奇怪的虔诚,眼神呆滞,凝视着远处的流水,怔怔出神。
“只要信奉佛祖,就能赎罪。”
“只要供奉佛祖,就能实现愿望。”林夜白复述了一遍马招娣的话,她认真地点头,反问
“表哥,外面的人也信奉佛祖吗”
林夜白称马二狗为表叔,所以马招娣叫林夜白表哥。
“外面的人信仰自己。我们所获得的一切,都靠自己得来,与神佛无关。”
林夜白所说的不是这个时代的外界,而是他所在的主神空间。轮回者们绝不信仰主神,只将主神空间看成获得力量的途径。
马招娣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论调,清澈而黑亮的眼睛露出几分新奇,又觉得很有道理,祈求道
“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
“大人们都说村外很危险,到处在打战,炮从天上落下来,一死一大片。”
“我们村能存在,是因为佛祖庇佑。如果只信自己,要怎么活下来”
林夜白解释道“因为村子地方太偏,才没有战乱。想进村子要翻山越岭,这里不值得他们进来。”
“大家都说是因为佛祖,你和他们说得不一样。”马招娣很少动脑去思考,她平时想的是哪里的猪草长得好,该去割,而不是怀疑信仰。
“村里每一个人都信仰佛祖吗”林夜白问。
马招娣点头,转而提到另一件事“这样的话你万万不可再说了,表哥你是外面的人,只在这里住几天没事,如果一直住下去,不信仰佛祖就会被恶鬼索命。”
“以前村里的夏大夫就说佛祖不可信,后来他死了。村里人生病了就喝香灰水,有的能好,有的不能。”马招娣提到夏大夫,眼中现出几分恐惧之色。
“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大家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眼睛睁得很大,嘴也张得很大,舌头却不见了,应该被人割下带走,反正屋子里没有。”马招娣仍然记得那天她去夏大夫家里的时候,看到的可怖画面。到处都是血,好像他身体的血都已经流干了一样。他表情也惊恐到极致,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村里人都说,因为他信仰不诚,没有受到佛祖的庇佑,才被恶鬼索去了性命。”
“原来是这样。”林夜白已经确定村里的奇怪之事都与佛像有关,或许他离开这个副本世界的契机也在佛像之上。既然村民在家里喜欢供奉佛像,是否有一座庙宇供奉着佛像正身呢
“我们快回去吧,再不回去的话,我爹的腿”马招娣语气有些迟疑,其实她和表哥能出来逛逛,是因为马嫂子想支开他们,这样才好砍腿。
如果她回去的早,还有阻止的机会。如果她回去的晚,马二狗的腿说不定已经被砍了下来。
她爹她娘都想要一个儿子,之前两人说的是拿马招娣换。但是阻止了娘,她自己就要死了。
马招娣越走越慢,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恨不得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永远不要回家,面临那样的抉择才好。
她想和爹娘说,不要儿子好不好,他们一家三口就这样好好活下去,谁的腿都不要砍。
但她还是到了家门口,马嫂子提着菜刀走出来,笑眯眯地,让马招娣进去,帮忙按住马二狗。
“我这会儿忙着,能不能帮我剁一下今天的猪草”马嫂子给林夜白安排了一个任务,说出来时心里还有一种奇怪的压力,总觉得这个表侄子不应该去做剁猪草那种活。能把他支开的事没几件,挑粪、拔草更不行。
“好。”林夜白找到了马嫂子经常剁猪草的盆,里面还有一把锈掉的菜刀。这把刀实在锈得厉害,绝对切不动肉,就连切猪草也是勉勉强强。
马嫂子听到外面剁猪草的声音,整整齐齐,很有节奏感,这才放心。认真给马二狗不听话的第三条腿系了根稻草,这样就不担心马二狗又吓尿,把腿弄脏了。
马二狗目眦欲裂,给女儿马招娣使眼色,试图让她劝一下马嫂子。这一刻,马二狗突然不想要儿子了。
“娘,砍哪条啊”马招娣收到眼神,想到自己偷听到的内容,只当自己没看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还听到马二狗对马嫂子说,要把她献给佛祖,换来弟弟。极乐世界虽然很好,她想到自己要去那里,就本能有种恐惧感。
“我也想了一会儿,感觉看哪条都行,实在想不出来,就决定两条都砍下来。”
“一条腿许愿,给你生个弟弟。”
“另一条腿就许愿让你那条腿好起来,走路再也不会一瘸一拐。”
“娘,你真好。”马招娣这下彻底打消了要救马二狗的念头。
“要是我爹没有腿了,以后地里的活怎么办”马招娣问。
马二狗心想,家里唯一的壮劳力是他啊,所以他绝对不能失去两条腿,不然这个家里的农活就没人干。
“你觉得你栓子叔怎么样”马嫂子低声问。
“挺、挺好。”马招娣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
栓子是村里的鳏夫,妻子死了,家里有间青砖大瓦房,可气派了,下雨天一点都不漏。他没有续娶,也没有孩子,要是马嫂子嫁过去,就凑成了一家,正正好。
马二狗气得脸色铁青,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老婆会和栓子好上要不是他被借住在家里的那个魔鬼打成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些事。
“我们是现在就砍,还是晚上再砍”
“这会儿就砍,等到了晚上我们招娣就再也不是一个小瘸子了。”
林夜白正站在房门在,靠直播间观众听完了整场对话。
院子里一只大鹅挂在木架上,被稻草捆住嘴巴,鹅掌上吊了一把锈菜刀,一扑腾,菜刀就撞在案板上,剁猪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去。
马嫂子听着声音只觉得表侄这个读书人没做惯农活,不以为意,很快发现剁猪草的声音重新变得齐整,就更安心了。
林夜白听完后,就把大鹅放了下来,抽掉捆住鹅嘴的稻草,将大鹅狠狠往房间里一送,继续剁猪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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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鹅眼神仇恨,本来想,在惯性的作用下,还是冲进了房间,看到熟悉的稻草,进去就是一啄。
马二狗痛得无声痉挛,说不出话,口水往下流“啊”
马嫂子被惊得一跳,菜刀落地,不小心切到自己的脚了,没伤到骨头,就是割了条口子,血流得很凶。
“娘,你没事吧”马招娣慌忙把马嫂子扶得坐好,把菜刀捡起来放到一边。
马二狗发现马嫂子受伤,不由得露出快意的表情,一定是他信仰虔诚,佛祖不想让他被这对奸夫伤害,才几次三番打断她的行动。只要他能重新好起来,一定会好好报复这个女人
“我没事还是今天晚上再让你栓子叔来剁吧。”马嫂子伤了脚,走路一瘸一拐。马招娣天生残疾,走路也一瘸一拐,在马嫂子的支使下,提着几个鸡蛋去栓子叔家。
林夜白帮着把马二狗搬到床上去,猪草也剁好了,马嫂子盯着林夜白看了好几眼,家里还是有个男人好。
她和林夜白岁数不合适,自己又操劳得很,看起来像四十多岁的女人。招娣倒是不错,是个美人胚子,就是干瘦了些,再养几年也能嫁人了。
林夜白被她盯得莫名升起一股危机感,难道她也想砍我还是说等晚上栓子来了,一起砍我
瓜田里犯了错这不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吗
超有钱的橘座确实越看越满意,我看崽崽也是这样
男上加男妈妈绝不允许崽崽和这个招娣在一起
三汁焖锅我磕刀剑c
平凡的我听说崽崽住在龙王隔壁,我磕刀龙
皇甫强子你们太邪恶了,我嗑崽崽和我自己
岁岁我告诉我爹去
马招娣送完鸡蛋,很快回来。
“表哥,今天晚上栓子叔要来做客,我们去外面玩吧。”
“娘给我几个红薯,我们可以去捡柴火烤红薯吃,要是能找到几个鸟蛋,放在一起烤更好了”
马嫂子把马招娣和林夜白一起支出去,一是不想让他们俩留在家里碍事,二是希望能给他们制造出一点相处机会。
这个时候的女孩子十五六岁就能嫁人,更小一些的十三四岁也不是没有。马招娣已经八岁,再过几年就能嫁人,是要开始物色了。
“夏大夫有亲人吗”林夜白继续问之前没有问完的问题。
“当然有亲人啊,就是栓子叔。夏大夫的姐姐嫁给了栓子叔,后来她生病了,起不来床,一直咳嗽,喝了很多香灰水也没好。”
“夏大夫说不能喝香灰水,要喝中药,香灰水治不好病,没人相信他的话,栓子叔还把他打了一顿。”
“后来夏大夫的姐姐病死了,他们吵了一架,再没来往过。”
“为什么栓子不求佛祖治好他的妻子”林夜白问。
马招娣忽然觉得栓子叔也不是什么良配了。如果他娘生病,栓子叔也让喝香灰水,那有什么用呢
“他妻子得的是什么病,你见过吗”
“好像一直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总在咳嗽。”马招娣回忆一下,夏大夫的姐姐以前是个能干活的伶俐人,生病以后,脸色灰白,吓人得很。
“她是不是没有了腿”
“”马招娣顿时悚然。
“他家可有突然暴富过,是否发生了什么变化”林夜白继续问。
马招娣想到了栓子叔家里的青砖大瓦房,这是她最羡慕的地方,气派又漂亮。据说栓子叔在院子里挖到了一坛银角子,应该是祖上留下来的。
后来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有人去栓子院子里挖。整个院子的地都被翻了一遍也没看见,没人找到半两银子。
马招娣就把这件事解释了一下,反问“难道他家的大瓦房是靠佛祖得来的吗”
“他的妻子,他的妻弟都死了,只有他活得好好的。”林夜白已经看出今天马嫂子和昨天的区别,要砍的目标从一条腿变成了两条腿,便问“今日你娘见过他”
马招娣点点头,娘说了,栓子叔趁她和表哥出去的时候来家里说了求亲的事,说两边正好凑合一下。不然他们家马二狗已经摔成了这样,以后没有壮劳力,不好过日子。
“表哥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我担心我娘”马招娣怕马嫂子遇到什么不测。
“就算要下手,他也不会今晚对你娘下手。”
“放心,今晚死的应该是你爹。”林夜白安慰道。
马招娣眼泪都出来了,并没有感觉被安慰到。虽然马二狗一直盼望着有个儿子,对她这个长女态度平平,甚至还有一些厌恶,马招娣也不希望这个亲爹死掉。
“前面是什么地方”林夜白指着一座红漆庙宇。许多庙宇都会在外墙刷上红漆,这座庙也不例外。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远远看着,那座庙宇外面的红漆就像是人血一样,红得刺目,敞开的庙门就像一张大嘴,等着人主动进去。
“这是村里的慈恩寺,要上供都来这里。”马招娣解释道。
“我可以去上供吗”林夜白问。
“可以,不过要带上祭品,如果空着手,是对佛祖不敬。”
林夜白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往里走。
“石头怎么能当供品呢这对佛祖不敬。表哥你快出来吧,你要是想上贡我们可以去河里找条鱼”
“无妨,你不是还带了几个红薯吗”林夜白主要想看看这佛像能不能拆。
马招娣劝不住他,只好一瘸一拐跟了上去,有些心累。希望佛祖不要生表哥的气
慈恩寺里一个人也没有,一盏油灯缓缓燃烧。站在门口向里看时,佛像竟然长出了许多条手臂、大腿,有些像传说中的千手观音,但毫无美感可言。
佛祖低眉,表情的确是慈悲的。
供桌上放着香炉、檀香,林夜白取了三根檀香,就着油灯的焰火点燃,然后装进香炉里。
熟悉的檀香味传来,和村里飘浮不散的檀香味闻起来一模一样,此时近距离接触,这香气之中还掺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就算这佛祖真有灵,也绝对是一尊邪佛。
漂浮的烟雾里,林夜白抬头,才发现这佛祖垂眸竟然看的是放在膝前的一尊天平。佛像众多手臂中,有一只手正从大腿上割肉,放在天平之上,似乎在称算重量。
林夜白想起一个佛门典故,割肉饲鹰。
佛祖见鹰猎取血食,于心不忍,希望能感化鹰,将那猎物放了。
鹰说,你的慈悲是让我的猎物不死,如果我放了它,没有食物我就会死。
佛祖于是从自己身上割肉,直到与鹰的猎物重量等同。
佛祖慈悲,可损己,救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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