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万多英尺的高空入眠,居然一夜无梦,睡眠质量还挺不错。
荆羡一点一点睁开眼,发现世界是歪斜的。
她咕哝了声,迟钝地转了转眼珠子,这才发现自己靠在了邻座的肩膀上。刚醒来思考能力欠佳,她直起身子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经济舱了。
所以,被她当了一晚枕头的人……
荆羡有些僵硬地侧过脑袋。
入目即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人图。
容淮倚着窗,似乎还在沉睡,面上蒙着眼罩,下颔线条清隽精致。暖阳透过遮光板的缝隙渗入,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皮肤白到有些透明,衬得左边内眼角下的小红痣愈发明显。
讲道理,男人能长那么好看真是不太符合常理。
高中时候因为经常负伤这张脸还没那么具有冲击力,如今,就连这黑色的眼罩都在给他增添魅力,让人好奇该是怎样漂亮的眼睛才配得上如此完美的轮廓。
前边的空姐来借着送餐的名头已经窥探他许久了。
荆羡倒是已经免疫了,目光一触及离,她小心翼翼地扯回被他压在手臂下的卫衣抽绳。
她动作很轻,不想弄醒他。
毕竟弄醒也是徒增尴尬,她要怎么做开场白?
【谢谢你把肩膀借给我。】
又或者。
【早上好,容先生。】
荆羡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能感到一阵恶寒,虽然出于工作需求死皮赖脸跟来了,但太过明显的套近乎还是免了吧。趁着他没醒,她轻手轻脚站起身,趿拉着飞机上发的拖鞋去洗漱。
这家航空公司素来以优质服务和超前设备享誉业内,头等舱的盥洗室特地分了男女。
荆羡照镜子时看清了自个儿脸上红红的印子,再凑近些,又发现唇角的皮肤有些湿意。
总不可能睡觉的时候眼泪流到嘴边了吧?
联系到之前靠在他肩上的场景,荆羡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十秒钟。她打开洗脸盆的龙头,往脸上捊了一捧水,轻声自言自语:“没事,反正他也没醒,他肯定不知道。”
完美的阿Q精神挽救了她,荆羡对着镜子笑一笑,满血复活。
因为是长途航班,她丝毫不敢懈怠护肤流程,敷了一张梳妆台上附带的面膜。爱美的姑娘素来喜欢折腾,她把麻花散了,弄成长卷发单边拢于胸前,又补了点眼线和口红,足足折腾大半个钟头才出去。
远远望过去,那位已经醒了。
荆羡走近,很自然地落座。她闻到男人身上清冽的剃须水味道,意识到他也去过洗手间了,只不过身上的衬衣依旧是原来那件。
如果真的被她玷污了……
荆羡心虚地瞥了眼他的肩头,本意不动声色,无奈他正好侧过脸来,目光很直接地落在她脸上。
容淮:“没沾到,放心。”
荆羡:“……”她脸颊热起来,因为太丢脸舌头都不听使唤,“你、你一直都醒着?”
“也不是。”容淮捏着纯净水瓶子,仰头抿了口,唇角扬了扬:“断断续续睡过一阵,中途被磨牙声吵醒了。”
至于谁的磨牙声,不言而喻。
荆羡气恼:“我怎么可能……”她想了一万种措辞来反驳,可他显然没耐心听,抬手塞上耳机,同时打开笔电,查阅邮件。
就好像一拳砸在了棉花里。
虽然很气,但没什么办法。
这件事最终以荆羡吃了个哑巴亏告一段落。
再过两个小时就快落地,差不做到饭点,空乘人员过来询问午餐需求。
荆羡的位置是临时和人交换的,等同于升舱,按理说是享受不到头等舱待遇的餐食,不过徐潇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硬是把自个儿享用美食的权利都转移给她了。
她觉得不好意思,还亲自去后边询问。
徐潇没睡好,脸色发青,明明很疲累还挤出一脸热情的笑:“荆小姐,真不必担心我,你吃好等同于我吃好,也等同于容先生吃好,相信我,这样大家都好。”
荆羡被你好我好他也好的理论搞蒙了,尽管感觉于事无补但还是问他要不要去前边休息一个小时。
徐潇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荆羡没辙,无功而返。
怎么能在头等舱享受美食,流程她都很熟了,每个航空公司的国际航班有什么招牌有什么踩雷的部分,她几乎一清二楚。
她和容淮的位置是双人舱,前边的空间可以拼成一张四方小桌。
空乘帮忙铺好了桌子,以为他们是情侣,额外布置了一朵玫瑰。荆羡也懒得解释了,反正他压根都没抬起过头,拧着眉一直在忙公事,就连午餐都只要了份沙拉。
饿不死你。她小声腹诽。
至于荆羡,她胃口一直很好,体质却不怎么容易发胖,这会儿也没必要客气。
开胃碟是桂花年轮枣和梅菜鸡,前菜是香草奶油炉烤竹荚蛤,主菜汤品要了木瓜炖排骨、蒜香牛肉和酱焖海参,配的香槟气泡是Dom Perignon。
空姐额外推荐了入选米其林的干白,荆羡酒量差到离谱,没敢尝试就婉拒了。
窗外万里无云,室温26度体感舒适,面前满满当当一桌美食。
荆羡忽然觉得出差也没那么难以忍受,她连了wifi,戴好耳机,打开最近沉迷的一部虐恋情深现代剧,开始舒舒服服享用她的lunch。
容淮偶尔抬眼,就能看到这姑娘坐得腰杆笔直,肩颈优美,拿筷子的姿势都很赏心悦目,吃东西时小口进食,更是秀气斯文。
礼仪浑然天成。
若是千金大小姐扎堆评比,她应该也是其中最矜贵的那一位。
他垂眸,想到当初这位娇小姐哭着摔在泥泞里的模样,又想到曾有人用讥诮的口吻痛斥他妄图染指这朵暗夜蔷薇,很轻地笑了一下。
昨日种种已死,未来如何,谁知道呢。
男人的笑容轻蔑又狂妄。
转瞬即逝。
荆羡没能注意到,她还沉浸在她的电视剧里,刚好播到男主得知父母的死和女主家世有关,怒而提分手,女主淋着大雨痛哭的情节。
她的共情能力很强,立马鼻尖酸溜溜的,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关掉了播放器。
泪眼朦胧里,似乎看到对面的男人动了动唇。
荆羡摘掉耳机,手背飞速抹了下眼睛,“什么?”
容淮平静地看着她:“妆花了。”
荆羡的悲伤心情瞬间就被愤怒替代了,这人毒舌的能力比起年少时只增不减,她恨不能立刻把气泡水泼到他脑门上。
然而毕竟还有工作。
她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忍下,又去了趟盥洗室,照镜子时没发现晕妆的痕迹,只觉是被他耍了。
新仇加旧恨,荆羡决定下飞机前,再不和这个人多费半句唇舌。
纽约时间五点半,航班顺利抵达肯尼迪国际机场。
荆羡没有行李,厚着脸皮跟在容淮身后,等他们拿完行李后,又跟着一同出了大门。他的步子不紧不慢,始终同她保持三步左右的距离。
此时近黄昏,街上人流量凶猛。
荆羡迎面而来的路人撞了一下,包包摔在了地上,反射性弯腰去捡,一上一下短短十来秒,再起身时,却找不到容淮和徐潇的身影。
她有些着急,踮起脚左右转了两圈,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尝试着喊了两声他的名字,也没有回应。
荆羡悻悻跺了下脚,估摸着他就是故意的,找准了实际甩掉她呢。她不死心地跑到街对面,确定对方没影了,这才气不过骂了一声:“渣男!”
话音方落,身旁忽而有笑声传来。
徐潇从出租车的副驾驶座探出头来,忍着笑意:“荆小姐,这里!”
原来他们是去打车了。
荆羡尴尬症发作,盯着后排的车门迟迟未动,黑人司机不耐烦了,也跟着伸出脑袋:“Miss,are u going or not?”
她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匆匆上车。
容淮没看她,也不知有没有听见那句渣男,膝盖上摊着笔记本,还在处理公务。
荆羡也懒得和他搭腔,一路上就和徐潇有聊没聊说几句。
这Taxi年份有些久,座套和内壁都是脏兮兮的,还有乱七八糟的污痕。荆羡养尊处优惯了,又有洁癖,只能直挺挺地坐着,尽量不接触到椅背。
无奈司机开车太猛,刹车油门都没个缓冲时间。
为了稳住重心,她不得不拉出那根瞧上去就很不卫生的安全带,小脸皱着,满满的嫌弃表情溢于言表。
容淮分神瞥她一眼:“怎么,坐不住?”
荆羡沉默半刻,“你现在好歹是科创板黑马的大BOSS,有没有考虑过在这些经常出差的地方配辆车。”她想到荆焱那些壕无人性的商务用车,想了想,小声建议:“就是也不用特别好的迈巴赫劳斯莱斯,奔驰宝马都可以的。”
徐潇从后视镜里往后扫,这会儿总算明白老板强行要赶他去经济舱的用意了。
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病真不是盖的。
容淮像是习惯了,没什么意外的神色,淡声:“嗯,下回在各大洲的重要城市都买上一辆宾利,方便你莅临指导。”
荆羡哽住,一时竟分不清他是认真回答还是故意讽刺她。
车程四十多分钟,不长不短。
等迈进四季酒店,闻到lobby里淡雅的香氛,荆羡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她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去大堂服务处订了间套房,等容淮check in之后,一同走至电梯边。
荆羡住的比他们的要高一些,三人一同进去,分别摁了各自的楼层。
电梯缓缓上行,27楼的指示灯亮起后,门缓缓打开。
荆羡也跟着一同出去,鼓起勇气扯了下容淮的袖子,“我还有点事和你说。”
“你们先忙。”徐潇很识趣地回房间了,眼睛都不敢乱看,拖着行李只顾着往前走。
荆羡摸出手机确认内容。
方才白婧已经同她传了讯息,说是主编今日临时公出,截稿日可以再延迟一日,所有需要采访的问题已经传到她工作邮箱,还是希望她能尽快完成任务,后期修稿校稿都需要时间。
都到这个份上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今晚或者明天上午抽一个小时给我,就那个采访。”她很努力地放软语调,试图让自己听上去可怜一些,“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容淮打断:“什么时候还?”
荆羡一愣:“什么?”
他笑笑,微俯下身,贴着她的耳边:“人情什么时候还,怎么还?”
荆羡往后退一步,被这略显暧昧的距离弄得心神不宁,她摩挲了下发痒的耳垂,镇定道:“都行,只要不是什么违背道德的要求。”
容淮插兜,笑得雅痞:“行啊,就今晚还吧,先还了,再谈工作。”
他说完,也没给她反应时间,径自走到过道尽头,刷开房门进去。
门没关,虚虚掩着。
荆羡心中警铃大作,犹豫许久,跟过去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迈半步,只义正言辞地强调:“我说了,违背道德的事情……”
她的台词没能念完,覆在门框上的手腕被人擒住,再轻轻一扯,她完全没能挣扎,跌跌撞撞倒进去。
尖叫声瞬间抵达喉咙。
男人微凉的手掩住她的口鼻。
屋里灯火通明,感觉不像是要做坏事的场景,荆羡睁大眼,仍然惊魂未定,含含糊糊嘟囔,像只可怜兮兮落入猎人陷阱的小兽。
“别喊。”容淮凑近了些,盯着她的眼睛:“省点力气,没想碰你。”
见她情绪没那么激动了,他松开手,散漫地靠到墙边,下巴朝着床上扬了扬:“去试试。”
床上有条紫色的礼服裙,缎带和刺绣都很别致,落肩款式,薄纱裙摆上穿了银丝线,很美。
荆羡认出这是D家的礼服,不算高定,但也是限量款,价值不菲。
可她没弄明白。
“什么意思?”
容淮对着盥洗室扬了扬下巴:“乖乖进去,不然我亲手帮你换。”
荆羡惊弓之鸟一般跳起,捧着裙子冲到厕所,条件反射地锁上了门。
男人漫不经心的语调隔着门扉传入:“今晚八点,在这个酒店,有个重要宴会,我缺个女伴。人情呢,就这么简单,宴会结束后,再来做你那个专访。”
荆羡狂跳的心渐渐回到正常频率。
她没什么别的要问了,一码归一码,这场交易也很公平。
她穿得七七八八,还差腰间那根缎带没绑上,磨蹭很久,直到他又不耐敲了下门才解了锁,“我后面……”
容淮盯着她:“转过去。”
很奇怪,他说的话其实很平常,语调也不奇怪,可荆羡偏偏听出了一种暧昧感,好像是主人即将要折腾女奴,又好像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即将对他的金丝雀下手。
荆羡秒怂:“你看你能不能找一个女服务生。”
容淮气笑了:“我有那么趁人之危?”
荆羡不吭声了,慢吞吞地扭过去,脸贴着墙,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幸好他还算正人君子,没乱碰到她裸露的肌肤,只是手劲有些大,绑紧的时候,她没忍住,低低喊了一声。
男人动作骤停。
荆羡抵着额头,隐隐不安,强行从他手里抽回缎带。
她转回身,不敢看他的眼睛,故意岔开话题:“大小还挺合适的,腰围那里也刚刚好。”
容淮嗯了声,懒懒坐回一旁的沙发上,眼神不再回避,肆无忌惮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儿。
这位万里挑一的美人,穿着他选的裙子,怯生生又含苞待放,就像是老天爷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他支着额,嗓音哑得低沉:“我和挑尺寸的人说了,这姑娘的腰呢,我刚好两只手就能掐住。”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