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择偶标准

小说:容我放肆一下 作者:玄宓
    荆羡知道自己像个忽冷忽热的神经病。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她是容淮,有个妹子一会儿划清界限一会儿又死乞白赖要求保护,可能她会直接怀疑对方有没有人格分裂。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打脸,上一秒言辞灼灼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现在站人家房门口当路灯。

    可能是年少时被强行剥夺自由的滋味太窒息,那种被迫离开温室一夜长大的彷徨,旁人根本无法想象。

    荆焱曾经目睹她最难堪的时刻,又像个残酷的叛徒将她所有心事一抖而出,他是她最信赖的血亲,却用她的秘密将她放逐。

    如今想来,依然心有余悸,荆羡一旦处于两个男人都在场的情境里,就莫名其妙有了应激反应。

    简直像是PTSD后遗症。

    可她怎么敢忘了,其实身边这位年轻男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罪魁祸首。

    而眼下他居然还能戏谑一般问她:“要不然你睡我这?”

    这话入了荆羡耳朵,便成了轻慢和嘲弄,她面上火辣辣,理智逐渐回笼。

    重新穿上了高跟鞋的脚踝隐隐作痛,她扶着墙休息了会儿,没有回答男人玩笑似的的问题,转而慢吞吞朝自个房间前行。

    容淮还维持着微微俯身的姿态,人没动,只目光跟着她。

    这姑娘走路的姿势深一脚浅一脚,比童话故事中人鱼初次拥有双腿上岸后的模样好不到哪儿去。

    他皱了下眉:“荆羡。”

    她一声不吭,又走了两步,比对房号。

    容淮不知道又是哪句话,惹到这位大小姐,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所有的耐性似乎都耗在这姑娘身上了。

    他叹口气,走近,手撑在她耳侧:“我没兴趣一直玩猜谜游戏。”

    荆羡背对着他刷开房门,踢掉这双可恶的高跟鞋,自顾自拆了拖鞋穿上,回头看他一眼,很镇定:“可以履行我俩的合约了吗?徐潇何时到?我采访的工具都在四季。”

    容淮盯了她半晌,摸出手机,当着她面给下属拨了个电话,末了收完线:“半小时。”

    荆羡点头,扶着门:“我洗个澡换身衣服。”

    这就是逐客令,可惜有人故意拆台。

    容淮笑笑:“衣服呢?”

    荆羡:“……”

    她本就是临时出差,行李都没来得及整,方才遇到荆焱,又慌张到手机都落在原酒店。

    个中原委容淮又怎么会不知情,眼瞧着这姑娘目露恼怒,他扬了扬眉:“晚点我……”

    “不用了。”荆羡轻声打断,扯掉肩膀上他的西装外套,塞到他怀里,想了想,认真道:“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

    容淮扯了下唇,很平静地说完:“晚点我让服务生送一套新的过来。”语罢,他略低头,和她平视,把话直接挑明:“保证不是我的衣服。”

    荆羡:“……”

    几次交锋,似乎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她深呼吸两口,当着他面关上了门。

    这一晚因为遇到了荆焱,产生了太多不确定因素,她心里很清楚,按照他的能力,兴许这会儿已经查到容淮的女伴就是自己。

    她这个哥哥,尽管只比她早出生两分钟,但从小心思缜密,智商碾压同龄人太多,年少时体弱多病暂时任由她作威作福,之后就展露獠牙,控制欲那是一等一的强悍。

    荆羡有一次偶然看到过荆焱小时候手抄的诗句,其中有句佚名之作被他反复临摹了上千遍: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

    当时她也就六七岁,不懂深意,后来大了些,便觉得他幼稚又中二。

    总之,在荆焱的世界里,只有他来制定游戏规则,怎么玩怎么退出怎么分辨是非黑白都是他说了算。

    荆家父母给了两个孩子足够的独立和自由,可荆羡只潇洒到了17岁,就被亲哥自以为是的爱折断了翅膀。

    浴室花洒喷洒出温水,荆羡闭着眼,任由水柱冲刷身体,思绪一片混沌,一会儿想起年少的画面一会儿又担忧起自身处境。

    冲完澡之后她裹上浴袍,坐在窗边吹头发,没多久外头传来敲门声。

    她用猫眼望了望,确实是在酒店酒店工作的女服务生后便打开了门。对方左右手各拎着两个颇大的硬纸袋,态度很恭谨地帮忙放到玄关柜子上,并表示如果不满意款式可以拨打前台电话,他们会再派人去采买。

    荆羡礼貌道谢,关上门打开包装。

    纽约时间接近深夜十一点,除了个别商超的outlets,也买不到什么花里胡哨的牌子。

    里头都是基本款,香芋色加绒卫衣、黑色牛仔裤、一条毛衣裙搭配leggings,还有一双看起来就很软的翻毛短靴。再翻翻,底部还有一盒创口贴。

    荆羡套上卫衣牛仔裤,往脚后跟贴了两个OK绷,裹上厚袜试了试鞋子大小,发现是略宽松一点点的状态,正好不怎么会蹭到伤口。

    估摸着徐潇应该快到了,她抓紧时间吹干头发,放下吹风机时又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

    “荆小姐,容先生说您准备好了的话可以开始采访。”

    果真是徐潇的声音。

    “马上!”荆羡应声,蹲下绑好鞋带。

    2702就和她隔了三间房,门虚掩未曾阖上,她推开门进去,脚步很轻,落在长绒地毯上没什么声响。

    容淮正坐在桌后处理公务,边上有古铜高脚台灯,冷白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平添几分疏离。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没能为他染上几分温情,反倒因其皱着眉的姿态愈加冷峻。

    感觉就是个不近人情的斯文败类。

    荆羡悄悄下了定论。

    感觉被忽视了很久,她倏然出声:“什么时候开始?”

    他抬手,食指指尖往下压了压,意思让她稍等片刻。

    荆羡耐着性子,站在一旁整理徐潇从四季帮她弄回来的随身物品。随身记录的纸币都在,录音笔电量充足,唯独手机界面跳出了不到10%的系统警告。

    她没急着充电,先检查消息。

    显示没有未接来电,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荆羡回国后换的新号码没几个人知道,留学时期的塑料姐妹花们也基本不联系,手机联络除了爸妈每日的早午晚三顿问候之外,就属宁瑶这个八婆最积极。

    如今微信界面也很清爽,就十来个好友。

    她点开,最上头的是白婧,连问几条工作进展。

    荆羡怕组长着急,干脆跑到洗手间,给她回了个电话,简单汇报了下这边的情况。

    白婧原本午餐都食不下咽,接到电话喜出望外:“好好好,采访稿在你工作邮箱里,问题分了三类,标红的请务必让他回答,标黄的则尽量,什么都没标的看你自己发挥。”

    荆羡迟疑:“不会有什么很私人的东西吧?”

    “哎呀不会的,你第一次采访不用记录稿子,用录音笔就成。”白婧打哈哈,“对了,方便的话拍张照,背影也行。”

    最后一个要求就是强人所难了,荆羡硬着头皮敷衍过去,结束通话后探出脑袋望了望。

    容淮单手支额,正好发完邮件抬眸。

    两人四目相对。

    荆羡愣了会儿,问道:“可以了吗?”

    容淮嗯了声,合上笔记本电脑。

    荆羡搬了把椅子到他对面,粗粗浏览一遍手机里的稿子,标红部分的很稀松平常,都和医药相关,黄和白就很耐人寻味了。

    白婧不知从哪打听到青鹭药业的首席执行官是个黄金单身汉,连列了三条择偶爱情观方面的问题。

    荆羡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棘手,她犹豫良久,摁下录音键,老老实实先从简单版做开场:“青鹭药业被誉为科创板的黑马,短短两周,从八千万市值到如今已逾十亿,记得当时上市时诸多业内人士并不看好,对此容先生有什么要回应的?”

    容淮:“没有。”

    荆羡:“……”她掐了下手心,强行带笑:“现在贵公司在基因缺陷及细胞衰老方面有了较大的进展,您认为这两项研究会给爱美的女性们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呢?”

    容淮掀了掀眼皮:“没什么改变。”

    荆羡:“?”

    他没什么感情地陈述事实:“即便应用到美容行业普通人也消费不起。”

    世界上还有比这家伙更难采访的对象吗?

    荆羡气到不行,她站起,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前躬,拉近一个威胁的距离:“你能不能合作一点?”

    容淮靠到椅背,看了她一眼。

    应该是洗完澡没多久的模样,素面朝天,眼睛却因为怒火亮得惊人,歪头挑衅的姿势让半干黑发贴在了皙白的脖颈上,湿哒哒的发尾没入宽松的衣领,延伸到里头看不见的位置……

    他顿了顿,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你问点有营养的。”

    荆羡冷着脸,坐回去,态度生硬:“能说一下当初为何选择进入生物制药的领域?”

    这个问题,其实她也有一点点好奇。

    当初听说他去别的城市补了学籍直接参加高考,最后进了Z大念临床医学,后来不知怎么又去瑞士PSI实验室了。

    曲曲折折,无人知晓个中原因。

    荆羡一直在等他开腔。

    可他停了很久,视线越过她,落在漆黑一片的窗外。

    今天夜空凄凉,星月无痕,就连云都没个踪影。

    荆羡不知道他在欣赏个什么东西,她用力捏着拳头,感觉这辈子所有的等待好像都要花在这一晚上了。

    幸好,最终他还是开了口。

    “我爸在做完肝脏移植手术的第三天就死在了病床上。”

    他很淡地笑了下:“因为排异反应,也因为没有钱,用的抑制剂都是仿制药,和进口的比起来,疗效甚微。”

    荆羡抿唇。

    容淮:“排了三年多的□□,撑了一千多天,结果不到72小时就化为泡影,你说可不可笑?”

    荆羡没说话。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他有个生病的父亲,但没想过会那么严重,只记得有一次在地下拳馆,少年鼻梁骨都断了,还在那没心没肺地笑,指尖勾着她的下巴,语调张扬:“三十万有了。”

    三十万。

    年少时的她压根没意识到三十万是拿来救命的。

    荆羡欲言又止。

    “别摆出这种表情。”容淮站起,看着她苦巴巴的小脸,“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怜悯。”

    有那么短短一瞬,荆羡见到了他脸上的落寞和苦痛,兴许还夹杂着点不甘,结果她安慰的话刚提到嗓子眼,他早就恢复如初,一贯的淡漠神情。

    好像刚才的软弱只是她眼花了。

    通往露台的移门被打开,他走出去,摸出打火机,薄唇抿着烟,“抽根烟,你继续。”

    纽约的风很大,刮得脸颊生疼。

    荆羡无意戳别人的伤心事,问了几个白婧重点强调的也和时尚擦边的问题,这回他态度还算正常,尽管言简意赅,但也算配合了。

    一场访问断断续续,差不多一个小时。

    午夜降临时,荆羡困到眼皮子都耷拉下来,头枕在手臂上,倚靠着躺椅的扶手,歪着看手机里的采访稿。

    还有几个巨他妈尴尬但又问不出的难题。

    他抽走她的电话,一目十行地扫过,算是自问自答。

    【闲暇时刻会做什么样的运动?】

    “没有闲暇。”

    【工作很忙的时候会选择怎么排解压力?】

    “没有压力。”

    【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定会有一位默默支持他的灵魂伴侣,可否透露未来的择偶标准?】

    说到这,他怔了很久。

    躺椅上的姑娘已经睡着了,脸颊粉扑扑,像海棠花开,纯真又勾得人忍不住倾身采撷。

    他垂下眼,摁掉录音笔的电源。

    夜空里,他的嗓音轻到几不可闻:

    “黑头发,白皮肤。”

    “有酒窝。”

    “还有公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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