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私人飞机就是舒坦,即便国际航班的头等舱设施已经很完备,但在有松软床榻和绝佳隐私布局的独立卧舱面前,还是被秒成了渣渣。
荆羡甚至能在入睡前边问着香薰边享受跟机服务人员的马杀鸡,睡袍真丝眼罩样样都不用操心,就能在湿度温控光线都正好的空间里睡个美容觉。
比起她的惬意时光,荆焱就过得很苦了,没机会休息也没空暇进餐,他坐在单人位上,一直埋头处理公务,连轴开了三个视频会,若不是高空卫星信号实在尴尬,估计还得继续。
一旁的骆亦白在集团内网批完数百个流程,头都有些发晕。
他抬眸看一眼和个永动机没什么两样的BOSS,犹豫半刻提醒:“荆总,八点多了,我去吩咐厨房弄点东西?”
“不急。”荆焱盯着外盘曲线,指尖轻点交易指令,中途分心问一句:“她睡多久了?”
骆亦白哪里晓得,直接喊了后舱的服务人员过来代为告知。
空乘表示荆羡差不多睡满了八小时,并请示是否要请她起床用餐。
荆焱皱眉:“别喊她,放点低音量的舒缓音乐,等她自个儿醒吧。”
这姑娘起床气大得吓人,从前住家里,但凡被打扰非自然醒,一整个上午都能冷着脸,半句话不说。
骆亦白习惯了这位冷面总裁的妹控行为,顺手抽了空乘手里的菜单递过去:“我估摸着半小时也该起来了,要不您这边定一下晚餐菜品?”
荆焱扫一眼,勾了主菜和甜品,又额外要求:“汤的酥皮要脆一些,配的芦笋换成土豆,所有带酸味的酱料都替成咸甜的,不要胡椒不要奶制品调味。”
“先开一瓶Perrier Jouet静置,她不喜欢气泡太冲的。”他合上MENU,加重语气:“另外,她对果仁类的过敏。”
骆亦白沉默。
服务人员也愣了足足三秒,才回过神记录。
荆焱说这话时一脸风轻云淡,提了诸多龟毛要求全是为他妹妹,完全没意识到这种人设和他在公司里狠戾不近人情的形象有多大出入。
骆亦白这会儿又庆幸自己是独生子了,真的,要摊上这么个娇生惯养的作精血亲,那还不被折腾死?
然而不久,荆羡出来了。
这姑娘秀秀气气打着哈欠,捏着细嫩脖颈边上毛茸茸的麻花辫,长睫毛染着刚睡醒的湿意,配着那天生纯情甜美的脸蛋,真是乖到不得了。
骆亦白立马反悔,像个两级反转的精神病患者,表示再度理解老板的妹控行为。
荆羡在桌前坐下,规规矩矩铺了餐巾,神情还不是特别清醒,眨巴了下眼:“什么时候落地?”
“再两小时。”荆焱帮她倒了杯起泡酒,似是无意问起:“在杂志社是不是太忙了?”
荆羡愣了半刻,警觉起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忙点无所谓。”
荆焱把高脚杯推过去,笑笑:“忙到招呼都不打就搬去公寓?”
荆羡没吭声。
这事儿确实是她理亏,可他一个月回家的次数只手可数,何必计较这个。她家情况特殊,父母常年在国外,本就不能同寻常人家一般。
想每日团聚在一块热热闹闹吃晚饭,做梦去吧。
荆羡心不在焉地搅着奶油蘑菇汤,喝一口,觉得味道淡了些,干脆放下了勺子。
荆焱皱眉,叫人给她换一份,“茹玥要过来住一阵子,你搬回来,方便联络感情,之前同你说过的,下月陪她去一趟巴黎。”
荆焱抬头,想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话都冲到喉咙口了,忽而念及自身处境,又强行忍耐。
她含含糊糊应了声,开始闷头吃东西。
荆焱也没那个闲暇功夫享受美食,随意吃了两片前菜的蒜香黄油面包就继续办公了。
直至飞机轮胎触地,两兄妹再无交流。
时隔大半个月,再回那栋临湖别墅,心境已无上次在法国被强行带回那般抵触。
院落里的灯影影重重,散着暖意的光。
荆羡抬脚经过,远远看到二楼窗户大开,有个纤细身影,侧身坐在窗台前摆弄手机,一条腿支着,身子有部分重心落在外头。
真担心一阵风吹来把她刮落。
荆羡迟疑,指着那个方向:“这……”
荆焱低咒一声,面色冷下来,步调倏然提速。
荆羡似乎还从未在她哥脸上见到这等神情,他总是从容不迫胜券在握的,何时流露过些许慌张?估计那位坐姿潇洒的妹子就是未来大嫂了。
荆羡难得起了几分兴致,连忙跟上去。
门一开,迎接他们的居然不是管家。
“终于来了。”
女孩子略带沙哑的烟嗓散在月夜里。
荆羡细品了下声音,觉得挺带感。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从哥哥身后探出去,就听到了异常不和谐的声响。
电光石火一般。
一个巴掌,夹着空气流动的呼啸声,携千军万马之气势,不偏不倚落在了荆焱的脸上。
他甚至都被打得偏了偏头。
足以证明这个耳光有多用力。
荆羡:“……”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彻底僵住了,身边的男人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慢动作一般一点点直起身,而后抬手揩了下唇角。
荆羡分明瞅见了血迹。
从前荆焱幼年时体弱多病,身形比同龄人小了一圈,经常被班里的坏胚子们抢零花钱。她在童年期几乎充当了保镖的角色,一直小心翼翼保护这个动不动就哮喘发作的玻璃小孩。
如今贸然见到他被抽耳光。
肌肉记忆全回来了。
荆羡从旁挤到两人间,同那妙龄姑娘打了个照面,态度不算客气:“有话好好说,在别人的地盘,没必要动手吧。”
她说完,扫了扫对方,气势很胜。
童茹玥小小一只,比荆羡还要矮上半头,心形脸,小鹿眼,嘴唇鼻子都生得很美,穿着白色的毛衣裙,像个精致娃娃。
结果一开腔嗓子朋克的要命:
“你谁?”她挑了下眉,转头揪起荆焱的领子,惦着脚咆哮:“可以,既然有新欢了,赶紧放我走,这他妈本来就是假的联姻,你凭什么假戏真做。”
荆焱很平静:“是我妹。”
他顺势掐着她的腰,将人抱起来,半强迫的姿态,轻轻松松往楼上走。
童茹玥还在反击,伶牙俐齿,像个领地被侵犯的小豹子。
荆羡站在原地,面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荆焱抽空回头:“你闷的话去衣帽间,前阵子品牌方送了很多新款,珠宝在阁楼保险柜里。”
荆羡赶紧摆摆手,示意他先处理好自个儿的家务事。
两人以一种奇怪的纠缠姿势进了二楼主卧。
剩下的事情荆羡作为妹妹,不方便多加揣测,她睡足了八小时,精神很好,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收到了白婧的消息——
【采访内容还不错,可以做双版面,辛苦,明天白天你好好倒时差,不用来公司。】
【晚上和青鹭药业有饭局,地址我会提早发给你。】
荆羡反复确认了第二条信息,眉心一跳,选择直接电话拨过去。
接通后,她干巴巴地开口:“组长,应酬我可以不参加吗?”
白婧诧异:“为什么?是你亲自跟的线,一手做的访问,届时还得现场确认修改意见,你不想有始有终吗?”
荆羡纠结半天,心虚扯谎:“那什么……其实我感觉这回玩狗仔追踪可能太过火,中途和青鹭药业的CEO相处得不太愉快,为了避免尴尬,我还是不出席了吧。”
白婧:“没事,他们总裁不来,说有个重要会议要主持,徐潇刚和我通完电话。”
荆羡将信将疑,踟蹰间,组长又邀约:
“这回你立大功,第二摊咱们去酒吧,我请。”
荆羡悄悄叹口气,也不好驳上司面子,只得应了。
第二日,临城罕见大雾。
这种雾茫茫的天气,一直到中午暖阳拨云才得以好转。
荆羡时差问题严重,拆了一屋子品牌方礼物,挑了几件喜欢的上身,又立了三脚架和镜头,自己兼了模特和摄影师,玩了六七个钟头都没困。
修完最满意的暗黑系列,她总算乏了,把照片发到朋友圈,配字:【Bad Girl】。
之后照常卸妆洗漱,弄了些助眠的音乐,躺在床上等待周公的拥抱。
这一回的入眠质量不太理想。
闹钟设在傍晚,荆羡一直迷迷糊糊浮浮沉沉,等到铃声响起,才煎熬一般混沌坐起。
窗外斜阳似血,据说是逢魔时刻,她睡得不好心情糟糕,梳妆打扮都提不起兴致。直到坐上自家的车前往餐厅时,才有闲情逸致打开微信。
通讯录没几个朋友,点赞的人寥寥数个。
有个空白头像ID为reborn的陌生人,让她困扰了两三秒,仔细回忆一下,想起来是徐潇。
那天随身物品和重要资料都落在四季酒店,需要对方去处理并退房,她让容淮把助理的微信号告诉她,加完之后顺便把瑞吉的房款也一同结给他了。
不过点开对话框,三千多快的转账他竟然没接收。
荆羡不喜欢欠人人情,慢吞吞地在界面上打字:【徐潇吗?麻烦钱收一下。】
很快,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荆羡耐心等了一会儿。
闹市区的红绿灯口,接近一分钟的红灯读秒完毕,她低头。
还在输入中。
荆羡:【???】
reborn:【记在公司账上了。】
荆羡特无奈:【不用,你要不收我一会儿当面现金给了哈。】
对方没回。
荆羡何时受过这种怠慢,火起来就想把这个装逼的小子给删了,打开车窗吹了会儿风,好不容易冷静了,她又试探:【对了,一会儿你们老板来不来?】
这次他回得很快。
reborn:【7点有会。】
荆羡放下心来,再没了负担,报了包厢号后被服务员领着上了三楼。
很古风的一家中式餐厅,竹帘流水,突出一个文人雅意。
荆羡推门进去,见白婧老钱他们几个都到了,一堆人围在一张异常气派的红木圆桌旁,正品着巫山毛尖聊天。
见她进来,不约而同抬头打招呼,唯独陈舒妍低头摆弄手机,一声不吭。
白婧笑着打圆场:“CICI啊,这回你徒弟完全是照着你的模板操作,直接当狗仔杀到纽约,缠到对方点头,有你当年的味了吧。”
陈舒妍嗤笑:“什么徒弟,我可没收过。”
荆羡:“……”
陈舒妍又抬头看她一眼,手推了下隔壁座位,有点粗鲁但又像是故意为她拉开椅子,“站着干嘛,以为我们欺侮你一个新人呢。”
尽管很隐晦,荆羡仍然能感受到微妙的不同。
她甜甜笑了下,听话落座。
没过多久,徐潇也到了,身边还跟了两个管理人员。
MUSE这边全组站起,照例是会晤握手寒暄一条龙,再加互相吹捧若干分钟。
最后服务员上菜才打断了客套。
气氛还不错,中途老钱和徐潇意外发现是老乡,两人热络起来,要了桂花酿,你一杯我一杯。男人们喝多了就开始话多,疯狂说笑话,连带着周遭姑娘们都捂着嘴笑。
酒过三巡,白婧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勾着荆羡的脖子:
“和你说个事,你答应我,别喊出声来。”
荆羡茫然点头。
白婧压低声:“特巧一事,封面组的今天也在这吃饭,说是为一个大人物洗尘,你知道是谁吧?”
Orino!!!
荆羡猛地站起。
整桌人都愣愣盯着她。
老钱大着舌头:“我说荆妹妹……怎么啦?”
荆羡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没事。”
她心脏跳得厉害,转过头掐着白婧的手:“组长,我能过去吗?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要个签名,我昨天还拍了照片,如果他能替我看看……”
白婧拍了下她的脑门:“他们那边快散了,你过去装偶遇吧。”
荆羡还能说什么,道谢的话都来不及说,一溜烟窜出去了。
走道长长,为追求极致意境,两边照明是烛火,中间还有个露天水池,风过来,火光忽明忽暗。
荆羡在拐角的洗手间边上安安静静等着,双眼发亮,肾上腺素狂飙,像个即将看到爱豆的追星少女。
半晌,不远处的包间有人推门而出。
个子很高,黑衣黑裤,冷峻轮廓,裸露的左手背上有奇异图腾的刺青。
荆羡压住尖叫。
可能是因为太激动了,她刚要冲刺就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荆羡回头。
洗手台边上站了位漂亮青年,正慢条斯理擦干手,漆黑的眸透过镜子同她对视:
“真有意思。”他讲话的调调阴恻恻:“怎么看你一幅要冲到别人怀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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