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是什么鬼?
荆羡被钱超故弄得一头雾水,她倒不是在意容淮的择偶观,只觉得蹊跷。
印象里没发生过的事情居然白字黑纸的呈现在眼前,就好像有人强制跟她说梦境里的事情是真的,然而全世界都深信不疑,惟有她一人身陷迷雾里。
荆羡觉得荒唐:“钱哥,音频再转发我一份呗。”
她之前发给白婧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国软件异地登录后就没记录了,如今只能求助他人。
“我也没有啊,前年年底A刊出了个事儿,后边就控得特别紧,原文件基本在和采访方定稿后就全销毁了。”老钱爱莫能助,冲了包速溶咖啡,边看股票边搅拌。
荆羡无奈,翻完全部抽屉后一无所获。
突然又想起那天从纽约回来后没回公寓,录音笔应该落在荆家别墅那儿了。
她没辙,消停了。
倒是钱超故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荆羡:“钱哥怎么了?”
“你挺淡定啊。”老钱贱兮兮地挑眉:“你都不好奇吗?我刚都给你透八卦了,正常人都会接茬的啊。”
荆羡沉默两秒,明白自己这是捧哏的节奏没把握好,她调整了下表情,压低声线:“钱哥和我讲讲A刊的事儿呗,我特想知道。”
钱超故舒坦了:“我跟你说了,你可别传出去哈。”
越是口风不牢的人,就越爱加这一句。
荆羡只得干笑点头。
这事儿说来确实离谱。
三年前MUSE还分主副刊,A刊就是当时的轴心骨。那年年底特刊请了当时爆火的流量小生来做加长版人物采访,A刊专题组长亲自做的访问,无论过程还是结果都很顺利。
当红炸子鸡的号召力不同凡响,A刊全员都准备迎接大卖了,没料到发行前热搜爆了一小段音频。
本不该呈现在世人眼前的录音,被特意剪了十几秒,那位流量咖几乎把合作过的女明星DISS了个遍,明褒暗贬,言语轻慢。
七八条相关热搜挂了一整天,撤都撤不及。
下场相当惨烈。
流量小生自然是凉了,MUSE也因违背保密协议被迫官司缠身,最终赔了巨款,后边一年的合作无人敢应,A刊直接宣布停刊。
荆羡这会儿听入迷了:“后来没查是谁的责任吗?”
“查不到,一组人狂甩锅。”老钱摊手:“那会儿我们老大还在A刊当小编辑,没什么话语权那种,据说……”
他挪了椅子过来,搞得愈发神秘:“据说专题组长当时强行想让白婧背这口锅,后来反被她揭发工作失职,直接开除了。”
荆羡皱眉:“这也太黑暗了,幸好邪不压正。”
老钱:“那女人丢了饭碗,去国外镀个金,现在竟然混到signorina当副主编了。”
荆羡想到茶里茶气的沐南兮,眼下再加老钱说的前尘旧事,顿时对这家杂志的观感愈发差了。
两人说话间,白婧和陈舒妍到了。
“聊什么呢?”
“随便指导下我们新人。”钱超故做贼心虚,扭头敲键盘,佯装很忙。
白婧没说什么,脱了外套围巾,走到办公桌前,翻了翻早就摆放好的样刊,须臾,她想到什么,招呼荆羡过来:“之前采访青鹭药业的录音笔你格式化了没。”
老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旁的小姑娘。
荆羡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了:“我落在家了,我现在回去拿?”
白婧:“删了就行,注意别外泄。”她草草一遍翻完刊物,又垂眸看着压在玻璃下的超大张日历记事表,“再过三周过年了。年底破事多,明晚有个品牌方的答谢晚宴,两个名额,你们谁想去?”
蹭吃蹭喝蹭礼物的场合,谁不感兴趣?
陈舒妍挺直了脊梁。
荆羡素来都是品牌方上赶着讨好的那一位,她没什么兴趣,但论资排辈咖位最小,就没吱声。
老钱挺谦让:“算了,我不想应酬,CICI你带新人去吧。”
白婧:“D家在华南区域的运营总监也会出席,舒妍你试着去搭一下线,看以后借礼服能不能方便一些。”
陈舒妍应了。
“晚宴出席的名单我发到工作群了,有几个时尚资源的牛人。”白婧顿了顿,看着荆羡:“干这行人际关系很重要,多看,多学,多听,多聊。”
荆羡点头。
白组长交代完,两手一摊:“说正事,主编又开始催2月份的选题,赶紧的,有想法没?”
陈舒妍:“最近那个仙侠电视剧《缥缈之旅》爆火,演女主的那位怎么样?”
荆羡莫名觉得这个剧的名字很耳熟:“女主是谁?”
“宁瑶啊。”老钱感到不可思议:“这你都不知道?多看点娱乐新闻吧。”他说完,叹口气:“舒妍你真是能给自己找罪受哈,专挑小花里脾气最差的,耍大牌怼狗仔,上个月还跟私生饭闹到警察局去了。”
“能约来就行。”白婧倒是无所谓:“她应该是个人工作室,有攀得上交情的线吗?”
两人不说话。
白婧只得揽过组长责任:“我找个时间去拜访下吧。”
“那个……”荆羡终于插上话:“组长我应该可以。”
三人齐刷刷看向她。
“我和她认识。”荆羡笑笑,也没说得很具体:“应该没什么问题,明早给您正式答复。”
二月的选题破天荒解决了。
白婧异常高兴,五点半掐点,迎着其他组的怨怒,惬意地让组员们不要加班早点回去休息。
荆羡无异议,打卡下班,走过一个街区,上了迈巴赫。
司机难得多嘴:“大小姐,晓风和月还是别墅区?”
他这话,很明显是荆焱给压力了。
荆羡想到那支录音笔,淡淡道:“这两天忙,周末回去。”
有时候她真觉得荆焱是个精力旺盛的超人,一天保持16个小时以上的工作量不提,本以为有个闹腾的未婚妻能牵制一下他,没料到现在还有闲情逸致管自己。
想到过几天还得陪气场完全不合的童茹玥去巴黎试礼服,荆羡靠在车窗旁,悠悠叹了口气。
回小区时保安拦住了她。
“荆小姐,有一位先生托我把车钥匙转交给你。”
荆羡捏着法拉利钥匙:“什么时候?”
保安:“今天凌晨四点多。”
荆羡:“……”
这么说他真在冰天雪地的天气里等了四个多钟头。
零下的温度,穿得也不多,看烟花的时候还敢笑。
装什么逼。
可恶,怎么就没把他冻死。
荆羡腹诽一路,电梯到了18楼还在轻声碎碎念。
门开后,她听到楼上有动静,扶着楼梯栏杆,往上探了探。蓝衣服的装修工人搬着东西,正好同她打了个照面。
荆羡:“您好,请问有人要搬进来吗?”
工人很年轻,十八九岁的模样,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脸都涨红了,“是的,不过墙面地板都要重新弄,没那么快。”
闻言荆羡的心情更糟糕了。
她为什么住那么偏,不就是图安静吗?上月住了个天天狂揍老婆的暴躁大叔,她都报警过两次。
幸好老天爷靠谱,他们只租了一个月就搬走了,怎料没清闲两天,又要来邻居了。
荆羡只能希望新租客素质高一些,不然她绝对要搬回到市区去。
她进门,脱掉高跟鞋,在沙发上躺了会儿,一边翻着外卖APP。
MUSE伙食相当可以,往常荆羡都是在公司吃了回的,今天迫不得已,软件搜寻一圈却发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区,没几个能点的饭店。
高级餐厅不在配送范围内,低端料理又满足不了某人的公主胃。
荆羡十指不沾阳春水,好不容易煎了个鸡蛋,火大糊了,出锅后尝一口,立马吐掉了。
她其实有很多办法,比如出门,比如给荆焱打电话,不过以上两者荆大小姐都不愿意,只能求助于朋友圈——
【宝贝们,有没有靠谱的跑腿推荐?价格不是问题。】
断断续续,有几位给她发了号码。
荆羡拨了,一听来回□□十公里,都拒绝了。有一位贪图她的跑腿费高,但也很实诚,说是路途远时间长天气太冷,餐食送到可能都凉掉了。
她想了想,也就作罢。
饥肠辘辘,荆羡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勉勉强强喝了杯水,决定先办正事。
她给宁瑶发了消息,大概说了下情况。
半小时后,宁瑶直接电话飚过来:“采访的事儿没问题,你提早三天和我约时间就行。不过我正想找你,上次你过敏是去第一医院治好的吗?”
“对啊。”荆羡狐疑:“干嘛?”
宁瑶凄凄惨惨地哭诉:“我好像也过敏了,那个日料的生鲜我吃多了,拍戏的小县城卫生院我不放心,刚跟剧组请了假,现在在回临城的路上。”
荆羡无奈:“要看急诊吗?”
“急诊都是全科医生。”宁瑶相当重视她这张脸,坚持道:“明早挂专家吧,你把你上次那个医生名字给我。”
荆羡:“……”
宁瑶:“喂?”
荆羡艰难道:“我那个医生只有礼拜一坐诊,明天都周四了,你不可能熬到下周那么久吧。”
宁瑶一想也有道理:“那行吧,反正是三甲医院,应该都能治。”
荆羡:“要我陪你吗?”
这么多年朋友,她很清楚,宁瑶这厮每次去医院都会哭,从挂号开始,到取药结束,大概是年幼时被个护士阿姨扎针扎多有心理阴影了,现在成人了依旧怕得要死。
宁瑶激动起来:“我就等你这句话呢,姐妹,明早7点,我家门口,来接我哈!”
荆羡:“……”
她挂完电话,懒洋洋地翻个身,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reborn:【帮你叫了跑腿,留意电话。】
荆羡愣了半刻:【点了什么?】
reborn:【随便点的。】
荆羡头疼,她当然知道自己口味刁钻,叫跑腿的目的无非就是能吃到心怡餐厅的食物,如今被他这么先斩后奏一搞,反倒有点不上不下。
怎么说也是别人一番好意,荆羡:【非常感谢,多少钱?转你。】
reborn:【开会,晚点。】
荆羡没再打扰。
又过了半小时,楼下门铃响了,保安室那边监控线路呼叫:“荆小姐,你的外卖在小区门口。”
荆羡裹了件厚外套,赶紧下楼,远远见到一辆黑色宾利。
荆羡:这年头跑腿这么挣钱?
司机见她到来,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双手奉上包装精致的餐盒,“需要帮您提上去吗?”
荆羡:“不用不用,谢谢,跑腿费多少?”
司机:“有人付过了。”
荆羡也没在意,想着晚些时候一块给徐潇。不过这餐盒比寻常外卖大多了,她拎得双手发酸,回楼上拆了保温袋,里边是三层的圆形竹编饭盒。
竹制把手上刻了个小小的紫色莲字。
她很快意识到,是映莲,一家只做私厨的中餐厅,价格和食物水准都是上乘之选。
曾经是她心目里TOP3的美食圣地。
可她十八岁之后,再也没去过。
最后一次,是高三上半学期的某个夜自习后。
荆羡的思绪漂浮,愣愣地盯着那个莲字,记忆飘回到那个晚上。
初春的天,她扎着红色蝴蝶结缎带,换掉校服,穿了精心挑选的洋装,坐在桌子前,脸颊滚烫地看菜单。
看了半天,一个字没看进去。
她抬眸,飞快掠过他的脸:“容淮同学,要不你来点吧?”
对面的少年懒懒散散,刚打完工,还穿着白衣黑裤的制服,靠着椅背,轻轻笑了声:“纠结什么,你的目的是为了吃么?”
被他这样捅破心事,荆羡耳根子都红了:“就是……第一次正式约会,应该……”
“约会?”少年从她手里抽了菜单,手指轻压着,漆黑的眼盯着她,唇角弧度微扬:“想玩早恋?”
没等她回答,他找来服务员,随便报了三个菜名。
他根本不懂她的喜好,点的都是荆羡过去不爱吃的,但今日破例,和喜欢的人在一块,什么都是甜的。
她夹着菜,看他一眼,再就一口米饭。
少年漫不经心摆弄着手机,偶尔和她对视,就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胃口挺好。”
荆羡也不在意他的调侃,她千辛万苦才约他出来,这一晚绝对要细细品味。
一顿饭吃得磨磨蹭蹭。
趁他上洗手间,荆羡去买单,收银台的服务人员挤眉弄眼:“小姑娘,你男朋友已经付过了哦。”
荆羡看着账单上的649元发呆,直到少年从身边经过,她才回过神赶上。
外头天气微凉,两旁过道栽种了梨花树,空气里散着浅浅甜腻的气息。
月夜下,她背着双手,轻轻踩在他的影子上,一步又一步,满腹心事,不知怎么开口。
蓦然,少年回头:“哑巴了?”
荆羡差点撞上去,急刹车停住,视线落在他秀雅好看的下颔处,憋了良久,她小声开口:“就挺贵的,是我约你,你没必要付钱的。”
他慢条斯理地道:“下次别来了。”
荆羡不说话。
良久,下巴被捏住抬起。
她看着他,有点委屈。
“真是……”少年啧了声,弯下腰,指腹擦过她的唇:“难道优等生的约会只认准一家餐厅?”
荆羡眨眨眼,笑起来:“下回我们去别的地方!”
他没应,只盯着她的酒窝,另一手带住她的腰,稍稍使了点劲。
荆羡没站稳,跌进他的怀抱,她指尖抵着他的肩膀,本来想站稳,闭了闭眼,勇敢又乖顺地贴上去。
“我不喜欢吃糖醋里脊,也不喜欢吃玉米,我喜欢吃鱼,喜欢喝鸡汤,喜欢奶油蘑菇,还喜欢吃巧克力布丁。”
少年漫不经心揉着她的发:“那么长,记不住。”
荆羡踮脚,睫毛轻颤,在他唇边亲了亲:“这样呢?”
“差点意思。”少年的眼尾似是染上红,漆黑眸里有欲念翻腾。
荆羡心都快跳出来,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把手搭在他脖子后,小声:“我不会。”
少年笑了笑,用力箍着小姑娘的腰,一点没客气,撬开那柔软的唇齿,嗓音含糊又哑声:“算了,我来教你怎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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