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芳喜滋滋的回到屋里找裁衣需要的剪子、尺子,安宁在屋子里转了转,裁剪衣裳时至少需要一块一米长,两尺宽的平整台面,可堂屋里吃饭的桌子太小了,布料根本摊不开。
“安宁,我有法子。”沈泽秋一听,想到自家柴房里还有块破门板,立刻去扛了出来,用井水冲了冲上面的灰尘,倒还算光滑平整。
“泽秋哥,你真有办法。”安宁伸手准备和沈泽秋一起将门板抬到堂屋里,沈泽秋摇摇头:“我一个人抬得动,你身子弱,歇着吧。”
他还惦记着安宁身子弱的事儿,打定主意以后绝不让安宁干力气活。
沈泽秋不提安宁都快忘了这茬,自从到了这,她心慌喘不过气的毛病就好了大半,差不多和平常人一样。
看来,那老道士算得很准,沈泽秋就是她的有缘人。
安宁脸红了一点,搭了把手:“没事儿。”
他们把门板放在饭桌上架好,有一边不太平整,沈泽秋还出去拣了一块碎瓦压着,他摇了摇桌子,虽然有些晃动,但也够用了。
“东西找来了。”
何慧芳捧着个小簸箕出来,里面是剪子、针线,尺子和抵手,安宁连忙双手接来,笑问道:“婶子,你想要啥款式?”
何慧芳惊讶地张开嘴:“你真能做?”
安宁把那块深色的布拿起来往何慧芳身上比:“您放心吧,婶子。”
女子无论美丑年龄,就没有不喜欢好看衣裳的,何慧芳也是这样,她二十多岁就守了寡,一门心思拉扯沈泽秋,这么多年了还真没有好好的做过新衣裳,遑论挑选款式。
她扯了扯衣裳下摆:“一把年纪了,讲究什么呀,你看着做就成。”
安宁想了想,点点头:“成。”
现在城里女子的衣裳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上身穿小袖短襦,下着高腰襦裙,二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半臂对襟裙装,但这些都过于复杂,在乡下做农活时不方便,一般乡下女子都是内搭窄袖系扣长里衣,外罩一件坎肩,下身穿裤装,这样做活计时才利落。
安宁从前在家时做的多是襦裙,系扣里衣和坎肩都做得很少,但做事情讲究个因地制宜,她看了看旧衣裳的裁剪方式,心里也有了盘算。
“婶子,我给您用这块深色的料子做件里衣,再用那块花布镶边,这样搭配起来肯定亮眼。”
何慧芳有些犹豫:“成吗?”
“娘,试试吧,咱也穿点红的喜庆喜庆。”沈泽秋觉得挺好,搭腔道。
“行,你啊辛苦。”何慧芳摸了摸今日还嫌弃的红花布,其实,她也喜欢穿红着艳,可年纪到了,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泽秋和安宁都说好,那就尝试一把。
给何慧芳定下了款式,安宁又拿起一块蓝色的料子给沈泽秋比划,最后决定给他做件左襟缺胯衫,这样款式好看,要做活计时也方便,把下摆扎起来就行。
安宁定好了款式,就把布放在门板上摊开,一下子用尺子量尺寸,一下又在他们身上比划,再用烧的的炭灰打线,何慧芳瞧了一会子,啧啧称奇,安宁懂得这么多,她可太厉害太有本事了,赶明儿得去祭拜一下泽秋他爹,也告诉他一声,家里要娶回这么个宝贝儿媳妇啦。
待量好了尺寸,何慧芳就去灶房里处理那只大山鸡去了,她洗了两块姜,和一些桂叶八角,又抓了一把红枣,家里还剩下几颗桂圆,何慧芳也一起扔进去,放在铁锅里和剁好的鸡块一起熬。
啧啧,这一锅鸡汤可营养着呢,待会儿盛出两碗给泽秋他大伯二伯送去,剩下的也够他们吃两顿。捡来的大山鸡,吃起来不心疼,就是香。
沈泽秋在堂屋里给安宁打下手,他对安宁的手艺很好奇,会裁剪衣裳在村里就和木匠、石匠一样,这就是手艺人呐,和他们这些光会买力气的人不一样!
“泽秋哥,帮我把布扯整齐了……”
“往这边挪一点。”
窗外的蝉鸣声阵阵,凉爽的风从山涧吹来,穿堂而过,吹起安宁鬓边的碎发,沈泽秋认真的帮她打下手,就连汗滴到眉毛上都不知道。
灶房里鸡汤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一阵阵诱人的香味飘出来,光闻着就令人胃口大开。乡户人难得吃荤腥,这种肉被炖的酥烂,油脂香气充分,汁水又丰富的美味最馋人。
何慧芳舔了舔唇,倾身掀开了盖子,闻着香喷喷的鸡汤,她咽了咽口水,取了个碗用勺子把浮在汤面上的油水舀出来,这样鸡汤的口感会更好,舀出来的汤还可以留着煮鸡汤挂面吃哩。
天色渐渐暗沉,夕阳西下,从地里回来的人扛着锄头,提着箩筐,在路过沈泽秋家门口时,个个都耸动鼻子,咽着口水往他们家篱笆院里看。
“泽秋家今儿炖鸡呢!真香。”
“别开玩笑了,就他家?一年到头锅里都见不着个荤腥!”
“就是啊!别是对门汉田家在炖鸡喔。”
王汉田叼着个旱烟杆吧嗒吧嗒的抽,也不理会别人的追问,回头就进了屋,倒是他媳妇刘春华不阴不阳的答了句:“人家里来了客,炖只鸡咋了?”
炖鸡就炖呗,个个来问她做甚,刘春华一扭身也进了屋。
这边安宁裁完了衣裳,揉揉腰,和沈泽秋一起各喝了一大碗水,裁剪完衣裳,接下来就是缝制了。
沈泽秋和安宁又一块配合把门板从饭桌上撤下来,沈泽秋没把门板放回柴房,既然这东西有用,他想了想,斜着放在了自己床后面。
也是这时候,吴凤英牵着禾宝气势汹汹地往他们家来了,一路走一路骂,禾宝跟在她屁股后面哇哇哭。
“丧天良挨千刀的!拱我家禾宝砸家里的米缸,大家伙评评理,有这么做人的吗?”
“猪狗都不如!”
“何慧芳,你给老娘出来,今儿你不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吴凤英说起来就气,好好的一缸米,禾宝不知道啥时候给砸碎了,一开始没人发现,等吴凤英在灶房煮饭时呼啦一声碎了满地,可惜了她的半缸米,全在地上滚了一圈,这笔账就要记在他们家身上!
她一路骂骂咧咧,很快身后就跟过来一堆凑热闹的村民,大家交头接耳,就等着看热闹。
何慧芳用抹布擦了擦手,一把拉开了门。
“咋了?你家米缸碎了,关我何慧芳啥事?”
吴凤英呸了一口:“你和你那好儿子不挑唆,我家禾宝会砸米缸?你好黑的心肠啊,还有没有点心!”
“呦呵,你们家禾宝这么听话?我说砸就砸,那他咋不听你的光听我说?合着你说的不是人话,人娃娃听不懂呗。”
“你啥意思?你不认还骂人是吧,何慧芳你积点口德,你这样要下地狱我告诉你!”
“你还真是听不懂人话,吴凤英,你可别在这狗叫了,让人看笑话,你家米缸你家禾宝砸的,和我没一点干系,如果你今天要找茬吵架,好,我何慧芳奉陪到底,惹着我了骂的你狗血淋头,别气死去见阎王爷就成。”
吴凤英眼睛一瞪,气得满脸通红。
“有些人啊就是自找的,没点自知之明,管不好小的还腆着脸出来讨骂!”
“哎呦,刚才还说下地狱,这种无缘无故说冤枉话的人不知道要下哪层?”
吴凤英自知吵不过,一抬头又看见沈泽秋出来了,瞅着她拧眉道:“干啥?”
吴凤英立刻有些蔫,沈泽秋孝顺是出了名的,惹急他们娘俩对付自己一个,何况何慧英这张嘴实在是,死人都能给她气活了!
“走!哭什么哭!”
吴凤英凶了禾宝一句,不情不愿的扯着他走了。
哼,走着瞧,她一定要给这何慧芳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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