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和何慧芳一听,都惊喜得很,最近桃花镇上有位举人老爷告老还乡,听说是城里的七品官呢,如今刚举家回到镇上,只是这样好的造化,怎么就落在安宁头上了呢?
原来赵大婶子和巧儿前两日在镇上小住,路过花街布行的时候,正巧被举人老爷林之远的孙女林宛瞧见。林宛今年刚及笄,正是爱美的年岁,她在城里长大,穿惯了各种款式的绫罗美裙,在花街做衣裳时自然对那些过时又旧的款式失望至极。
等林宛从裁缝铺子里出来,远远一见巧儿的衣裳,眼睛都亮了起来,谴了身边的奶妈去问,这才牵上线搭上桥。
这事儿是大好事,也多亏了赵大婶子热心肠。何慧芳倒了杯水给赵大婶子解了渴,安宁简单的收拾下,拿上软尺,换上了上回新做的衣裳,欢欣鼓舞的和何慧芳一起往镇上去。赵大婶子把信儿传到了,便回了画眉村。
一路上何慧芳都笑的合不拢嘴,这样的好造化,她做梦都能笑醒了,她穷了一辈子,虽然在村里天不怕地不怕,可林府那样高的门庭,可连进去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呢。
在渡口坐上了马车,到镇上下车后,两个人一边问路一边往林宅去了。
远远的就见林宅青砖绿瓦,门前开阔整洁,蹲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两个小厮守在门边,一派气势和贵气。何慧芳拍了拍胸脯,生怕待会出丑,“我的娘哎,我还真有些慌。”
身边的安宁倒是淡然,她见得多了,笑着拍了拍何慧芳的手,“娘您别紧张,林家是书香门第,林老太太肯定也是温善的人呢。”
那倒是,何慧芳扯了扯衣裳的下摆,心里平静了些,和安宁一起上前,跟门口的小厮说明了来意。昨儿管家嘱咐过,今天会有裁缝上门帮小姐裁剪衣裳,小厮当即把她们带着从偏门进去。
一路上院落整洁,屋舍齐整,翠绿的竹柏盎然生意,不断有小厮和丫鬟们经过。
原来这位林之远品阶不高,在城里做官时却是实差,林之远年近古稀时归来,真称得上是衣锦还乡了,家里的祖宅翻修扩建了,下人加起来有几十口之多。
“哟,是安宁小娘子和沈家婶子吧。”来见她们的是林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说话和和气气的,目光却是不动声色的把安宁和何慧芳打量了个遍,见她们举止和穿戴都好,才把人往里面引。
屋子里林老夫人和林宛都在了。
一番寒暄后,安宁笑问林宛,“林小姐想做什么款式的衣裳呢?”
林宛有些婴儿肥,模样挺清秀的,眨着眼睛想了想,“要比别人都好看的衣裳。”
“瞧瞧,瞧宛丫头的口气。”林老夫人哭笑不得。
不过安宁倒明白了林宛的意思,她应该是喜欢亮丽一些的衣裳。想了想后她走到林宛身前,“林小姐豆蔻之年,青春活泼,有种裳子穿起来正适合。”
“上襦做对襟半袖,下着罗绢长裙,再加一条纱绢披帛最好了,这罗绢料子重,显得身形修长,披帛轻飘,最显得有灵气了。”
林宛一听,倒是觉得很新鲜。果真比镇上其他的裁缝要好。
林老夫人见林宛喜欢,自然没有意见,林之远回乡,好多人都送来了贺礼,家中正堆着许多料子,就她们直接去库房选料子。
安宁挑了湘妃色的料子,用樱草色做为领口袖口的包边,披帛则是艳丽些的酡红,林宛儿正年轻,这些颜色都能衬得起。
帮林宛量好尺寸后,安宁没过一会儿就把样子裁剪好了,林宛看了看,觉得挺满意。林府有专门的绣娘做活儿,那衣裳不仅要缝制,上面还要绣花勾勒花纹,这些就不属于安宁要做的事情了。
此刻已临近午饭时间,林宅留了她们吃饭,临走前来迎她们的丫鬟塞给安宁一个小荷包,脸上笑嘻嘻的,“咱们家小姐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出了林府,何慧芳紧绷了半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了,听这意思,那林小姐对安宁的手艺也很喜欢呗。安宁把那个小荷包打开,里面是两吊钱,竟足足给了二百文的工钱。
哎呦,这可真是福星高照了,这会何慧芳是彻底的确定了,安宁就是他家的福星,有安宁在,什么事儿都顺顺利利哩。
“娘,时辰还早,咱去买几只鸡仔鸭仔吧,上回不是耽搁了嘛。”安宁道。沈泽秋都把鸡舍鸭舍做好了。
这事儿何慧芳也惦记着呢,便和安宁一块儿往镇上的菜市去,准备好好选几只又活泼又毛光水滑的鸡鸭来养,长大以后最好是一天一个蛋,这样多好。
菜市不远,她们走了两步就到了,秉持着货比三家的原则,何慧芳领着安宁问了好几个摊位,鸡仔的价格基本是一样的,六十文钱一只,鸭仔就贵些,价格也不一样,有七十文的也有八十文的,品种不一样。
“哟,老板,你这鸭崽咋蔫了吧唧的?”何慧芳指了指角落里缩着不动的一只番鸭仔。
那只小番鸭破壳起就比别人小,老板总觉得是养不活了,听了何慧芳的话倒也没气,他见她们在市场上来回问价,是诚心要买的,用蒲扇边扇风边道,“要是你们在我这买,那只鸭仔就做添头了。”
何慧芳和安宁一顿商量,最后说好要四只鸡仔一只鸭仔,加上老板送的,一共是六只。
“这下家里可热闹咧。”拎着装鸡鸭的小笼子,何慧芳心里踏踏实实的,回到沈家村的时候,正是日暮了,家家户户屋顶上炊烟袅袅,不一会儿就飘出了饭香味。
天刚洒黑,沈泽秋也回来了,这几日生意很好,每天能净挣五六十文钱,再加上安宁在家裁剪衣裳,过上一两年,没准真能在镇上开铺子了。
今天的晚饭是青椒炒豆角和红薯稀饭,还有一碟子腌制的五香大头菜,粗茶淡饭的,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吃得也开心。
“大伯娘家的狗生了一窝崽,过几天就满月了,我去抱一只回来家,家里没个看门狗可不成。”何慧芳滋溜一口粥说道,原先家里养的大黄狗丢了。
安宁道了声好,话音才落呢,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刘春华的嗓门最大。
“不好哩,不好哩,俺家汉田上山除草,到现在还没回,上山也没寻到人,俺光瞅见地里有血。”
“乡亲们帮帮忙,去帮俺找找吧。”
“哟,不会是有狼吧?”
“可别胡说,咱们这多少年没有狼了,我咋觉得是野猪呢?”
外头议论纷纷的,沈泽秋和何慧芳都走出去了,安宁跟在后头,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些日子沈泽秋晚归,遇见野猪的事情。
对门汉田叔莫不是真的遇上野猪了?
这事情非同小可,恁大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不见了,村里人肯定是要帮忙找的,沈家村的村长出面了,集结了二十来个年轻后生,大家举着火把,手拿锄头扁担,打着锣鼓,一块儿往山上去找人。
沈泽秋和沈泽玉还有沈泽文也在队伍里,要跟着大家一起上山。
“泽秋哥,千万要小心呀。”安宁担心的看着他。
沈泽秋举着火把安慰似的对她笑了笑,“你放心。”
很快,上山寻人的队伍就出了村,王汉田今儿去除草的地在山的深处,是前几年自己开荒开出来的,挺偏僻。
“大家都注意哩,前后要跟紧,注意旁边有没有黑影子!”
村长一边走边嘱咐大家,山里的野兽可狡猾,即便人多也很可能偷袭。举着火把的搜救队伍就像一串飞舞的萤火虫,在半山腰上缓缓往上飞舞,最后消失在了深山里。
夜色中的山黑沉沉,怪阴气森森的,山风寒意重,一吹一片鸡皮疙瘩,远处不知名的鸟雀在凄厉的鸣叫,大家伙心里都有些发毛,火把只能照亮近处,山里灌木丛生,到处有暗影,有人都看不清。
“汉田!王汉田!”
“汉田叔!我们找你来哩!”
一路上敲锣打鼓,年轻后生们放生声大喊,山林里一点回音都没有。走到了王汉田家的苞谷地里,沈泽秋摸了摸路边的草丛,心里咯噔一下,手指上沾了些湿润的东西,他嗅了嗅,一股子血腥味,“村长,这儿有血迹。”
大家都围拢了过来,打着火把一看,这堆草上确实有血,还有草被压塌和打斗的痕迹,沈泽玉在旁边捡到了一戳灰毛,沈泽秋一看,这不就是野猪的毛嘛。
“糟了,这是真遇上野猪咧。”
苞谷地附近都是深深的林子了,眼下只有分几个方向,往不同的地方去找人。沈泽秋和两个堂兄自然是一起的,还有两个出了五服的沈家后生,一块往左边去了。
左边是个小山谷,那两个沈家后生拿着火把照了照,喊了几声,“汉田叔。”下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走吧,这没人呢。”
沈泽秋走在最后面,听见下面好像有人在喊救命,其他四个人都说没听见。不过既然沈泽秋说有动静,那还是下去瞅瞅妥当。
五个人慢慢的爬下了这个小山谷,顿时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趴在一个土坡上哼哼,不远处一只肥硕结实的大野猪正对着他们支獠牙。
“咦吆——”野猪的咆哮声粗粝尖锐,听的人心里瘆得慌,接着疯了一样向他们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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