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因为电车的事情,就已经耗费了我好长的时间。
现在再加上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半强制性的被好心的警察叔叔留下来和太宰治在警署里喝了一个下午的茶,所以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东京的黄昏,其实和横滨的差不了太多,我对于别人口中的美景是在欣赏不来,黄昏就是黄昏,无非是天边绚丽的云,微醺的日光和柔软的风所构成的罢了——也许我对于黄昏的这些形容会被认为我是喜爱黄昏的吧。
我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沉默得看着地上并不清晰地光影分界线。
【在时间里背道而驰的旅人,无论站的多近,多么相像,却依旧矛盾得无法忽略。】
太宰治很不走心地早早找了一个一听就是假的的借口溜掉了,依旧端着自己开朗阳光的人设演的开心。
我却不断把他的话回放着。
“我第一次来到东京就觉得东京的河实在太美了,不过忍不住拥抱了一下它而已——是不是很浪漫呢。”
“一生只有一次,无可代替的死亡,就是我的追求。”
“没办法吧——这世界着实恶心坏了。”
“死亡,是把我从这氧化的世界里叫醒的一种很好的方式不是吗?”
明明上一刻还说着东京的河实在美丽的话,下一刻又一脸漫不经心地说出“恶心”的形容来。
在被警察们强制拆下绷带的太宰治口中,消极厌世的字一个个跳出来,面上却平平淡淡地仿若扯着家常。
坦然的神色告诉我,我和他完全不同。
我五六岁就被梦野媛破坏了生活,被赶到老房子里边,仿若掉入深渊。
却靠着自己,靠着一个虚无缥缈的许诺,拼命苟活了下来,我努力保留的东西,却在他的口里一文不值,甚至时时刻刻想要丢掉。
听起来明明是一件会让我火冒三丈的事情吧。
“……”
却觉得可笑极了。
他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少年人清隽的脸埋在阴影里,笑着看着我,唇开开合合。
[为了摆脱这个腐朽的,看不到任何光的,甚至连我一点的兴趣都提不起来的世界。]
[我很努力。]
我当时说了什么吗?
[为了活在这个有可能性的,有我珍视着的人的,哪怕是糟糕无比的世界。]
[我很努力。]
我记得我当时模仿着太宰治的话,记得当时的心情出乎意料的认真和平静。
也记得当时我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甚至。
……
…………
………………
自惭形秽。
看啊,可笑吧。
所以我讨厌他。
却和他一样,端着假得要死的温柔嘴脸做了告别——表面的和平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愿意在现在打破。
这种微妙的和平就像是两个聪明的恶党凑在一起,彼此都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彼此默契地维持着面上的和平。
对。
太宰治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知道我也已经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事实。
我亦是如此。
聪明的恶党把会对方的破绽牢牢拿捏在手掌心里,以无害的形象,偷偷地寻找更多。
就像是绿萝在地上地下的情报网上,都发现有人在不动声色地侧旁敲击我的情报。
……
想来,这种局面大概很快就要崩坏了吧。
而那时,不是我的耐性耗光了,就是太宰治不愿意再和我装下去了。
*
听到噩耗的时间是昨晚,睡了一个大头觉之后就乘了电车来了东京,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任何犹豫和踌躇。
事实上,我昨天下午还计划着,要好好差使中也干一些累死人的活计,只不过这个想法要推后了。
……梦野媛。
这根针非拔掉不可了。
我这次的行动完全没有计划,作风也与之前大有不同。
我向来习惯预测对手的行动,针对地做出计划来应对——这也是我很少在斗争中吃亏的原因,也是我能靠着当初仅仅是因为居住的老房子被炸掉就使用异能,甚至凭空造出【异类】的资本。
而这次则不然。
没有计划,心里也没有底,于是我现在就面临着一个极大的问题:
今天晚上住哪。
有时候,像这种柴米油盐的小问题就足够让我头疼一阵子的了。
不过也不是没处理过这种问题,不如说我面对的、解决的这种问题,太多了——只不过我的那些所谓的“办法”不怎么适合当下的情况而已。
那时总是把近来摧毁的手脚不干不净的组织的据点当做栖身处,烤烤鱼,睡睡觉,最差的时候也睡过大街。
不过东京可不行,这个地方的警察明显比横滨的来的有用多了,就当地的不法组织来说,如果说横滨的是大摇大摆,那么东京就是缩手缩脚。
所以方法一pass,而方法之二,也就是睡大街——抱歉,我并不想时隔多年后重新体验那种糟糕的感觉。
所以呢,这时候求助警察就成了一个很好的办法——虽然这个路子听起来就不是我该走的,不过这的确是我在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简单,也是最快捷的方法。
而能引起最大的同情心的……
我慢慢地贴着墙走,选择了最近的小巷子走了进去。
说起来,这种事情还是我第一次干吧……也不知道我这不靠谱的异能力会不会又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副作用……嘛,也没关系吧。
黄昏的小巷子,昏暗的让我甚至让我觉得我的好视力是个笑话。
及肩黑发的少女磨磨蹭蹭地走进都市看不见的小角落里,片刻,却是一个穿着完全可以当做斗篷的破旧深色大衣的小女孩,脸脏兮兮的,衣服脏兮兮的,整个人都脏兮兮的。
最能引起心怀正义的警察们的同情心的,莫过于小孩子的形象了吧。
特别还是看起来就可怜兮兮的小孩子。
对以我的经历为样本的马甲【近藤花奈】的年龄稍作更改,使之倒退回五六岁的时候——也正好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时间。
所以看起来也自然又脏又可怜。
我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玻璃橱窗上映着的自己,埋在大大的衣领里的小半张脸上露出一个笑来。
啊,真是别来无恙了,我久违的,亲爱的,以前的自己。
我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写了短短几个字的纸条微微发着热。
“东京都米花町……三丁目……十二番地……”
幼嫩的声音轻飘飘地念出虽然才得知不久,但已经烂熟于心的地址。
希望媛姐姐花了这么多年建造的舒适小窝,能让我好好睡一个觉。
毕竟今天我可是累坏了啊。
“感人的重逢~”
“许久不见~心牵彼此~”
“我亲爱的姐姐、姐姐~”
“但是呢~但是呢~”
“爸爸妈妈又去了那里了呢……”
小小的女孩轻声哼着完全算不上悦耳的,一听就是自己编的歌,轻轻巧巧地迈着步子。
却措不及防地身体一歪,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我惊疑地伸手触上自己的腿。
左腿,失去知觉了。
我无措地半趴在地上,在发现左腿失去知觉之后,我的四肢也渐渐不受我的控制了。
先是脚、腿,然后是手指、手臂,最后连我的大脑也染上了睡意。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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