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之耽兮

    目送卫今朝的身影消失在摘星台下时, 梅雪衣倒也没有太多不舍。她知道他需要时间疗伤恢复,清静又阴森的摘星倒塔最适合不过。

    她顺着甬道缓缓往回走。

    等到转过第一面宫墙,忽然便开始浑身不自在。

    习惯最是磨人。下意识一回眸, 一扬笑脸,却发现身边空空荡荡,微愕又恍然之后,心头难免浮起些许失落。

    她抿了抿唇, 站在墙角晃神。

    遥望远处的朝暮宫, 她微有些踟蹰, 竟是迟迟迈不开脚步。那里, 回忆更多、更浓烈。

    怎舍得将他独自一个人丢在摘星台?

    方才心虚着入魔之事, 也不曾与他好好道个别,没说上两句暖心话, 便这么让他走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自己却表现得冷冷淡淡……

    犹豫片刻,她终究是放不下他, 干脆返身折过这一面宫墙,打算回摘星台外面守着他。

    没走出几步,迎面就遇上了一名儒将。

    他穿着官服, 身材挺拔, 斯文又俊秀。行过礼,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隐忍克制地望了过来。

    沈修竹。

    梅雪衣找回了黑和白,如今再见沈修竹,心中着实感慨万千。

    这个人平时极为注意仪容风度,前世被赵荣割断了喉咙, 濒死时定是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做了傀儡之后仍然残留着执念, 特别爱干净,臭美得要命。

    此刻,他的头发束得一丝不苟,官服上一丝褶皱都没有,周身端正,挑不出一丝错来。

    梅雪衣叹了一口老母亲般的长气。

    沈修竹误读了她眼睛里的慈爱,见她凝视着自己,一双秋水眸瞳中仿佛藏了千言万语,一时之间,他竟是喉头哽塞,悲从中来。

    “王后……近来可好?”声音微颤,压抑着翻江倒海的情绪。

    好不好,还真有些一言难尽。

    她悠悠望向高耸入云的摘星台:“好不好,端看陛下。陛下若好我便好。”

    沈修竹眸光一颤,垂下了眼帘:“是。”

    她挑了挑眉,粲然笑开:“陛下乃是真命天子,自然样样都好。”

    沈修竹被她的笑容狠狠晃了下眼睛。

    这些日子他总是梦回当初,将那些已经掩埋在记忆深处的过往点点滴滴重温了一遍又一遍。

    他蓦然惊觉,表姑母在世之时梅雪衣并不像大家闺秀,她调皮得很,时常偷偷折了树枝当剑用,小小的女娃,把‘木剑’舞得有模有样。

    在她的生母逝世之后,她就变了个模样,短短数日之间,她长大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错,她变成了端方淑雅的闺秀,她对姨娘庶妹客套疏远,满是防备。

    可叹的是,当时的自己竟然傻乎乎地觉得她独立了、懂事了,反倒被那柔弱爱哭的梅乔乔骗走了许多注意力。若是时光能倒回,他一定把当初的自己痛揍一顿,最好能把脑子里面进的水给控干净。

    如今才知道,她其实从来也没有变过,有卫王宠着她护着她,她的眼睛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光芒。她又变回那个天真狡黠恣意飞扬的梅雪衣。

    明艳耀眼。

    她现在,是真的很好。

    ‘是我不配。’沈修竹胸间忽然狠狠撕扯着痛了一痛,旋即,忽然彻底释怀,‘她与卫王,才是天造地设!’

    他呼出一口气,笑得疏朗洒脱:“吾王万寿无疆!”

    梅雪衣微一怔之后,心头涌起了与有荣焉的骄傲。

    见她得意到弯起了眼睛,沈修竹不禁轻咳一声,提醒她稍微注意一点形象。

    梅雪衣收住了笑容:“沈世子行色匆匆,是有什么急事么?”

    沈修竹正色禀道:“日前方外之人袭我卫国王都,金陵与契殊趁机结盟夺我边境,父亲率军前往西线迎敌,陷入苦战。”

    梅雪衣明白了:“你想请战出征。”

    “是。”

    梅雪衣认真地思忖了一会儿:“你回去等消息吧。”

    “王后,”沈修竹面露为难之色,“前线战况紧急……”

    梅雪衣知道他忧心父亲,恨不得插翅飞到前线去。不过她可没办法成全他的孝子之心――若是她带他同行,岂不是要把卫今朝活活气死?

    她摆摆手:“不必多说,回去等着就是了,我与陛下自会处理。”

    “……是。”

    打发沈修竹离开之后,梅雪衣正大光明地回到摘星台。

    她可不是因为想他才去而复返,而是有正事要和他说。

    事实上,满打满算两个人分开还不到一刻钟。

    梅雪衣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的表情,顺着幽暗的塔阶一路向下。她步子很轻,心中有些细微的羞意,又有些肆意滋生的隐秘欢喜。

    马上就能看到他了。这么快又见面,不知道他会感到惊吓还是惊喜。

    脚步加快之时,左边小腿忽然崩开一道口子,火辣痛感与一道温热的鲜血纠缠着滑到脚踝。

    梅雪衣脚步微顿,收束了伤口,不动声色地曲起右脚蹭了蹭,没让血流到台阶上。

    这一身魔功她毕竟已练了数千年,实在是习以为常,熟悉的疼痛让她忆起了一些过去的情绪。那时候她对待疼痛的态度是破罐子破摔。她的心中只有恨意和杀欲,人就像浮萍一般没着没落,痛便痛着吧。

    如今不一样了。

    她痛,有人便会心疼。这般想着,痛里竟像是搀杂了蜜。痒丝丝,挠着心。

    她飞快地下到了倒塔底部。

    一眼便看见端坐于塔心的他。他的面色略有一点苍白,除此之外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妥。阴气环绕着他,他缓缓睁开眼睛,眸底划过一丝笑意:“王后这是想我了?”

    梅雪衣正色道:“沈修竹来报,金陵与契殊胆敢联军犯我大卫边境,实在是猖狂!陛下,我想带着龙走一趟,替陛下一统江山!”

    她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

    他轻轻咳了一声:“我也拦不住你。去吧。”

    她偷眼看了看他,道:“陛下放心,在你出关之前我一定回来。我……回来之后先不进来扰你,就在宫中等着你。”

    “嗯。好。”他闭上了眼睛。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半晌,盯得他重新睁开了眼睛,眸光无奈又好笑:“王后?”

    她咬了会儿嘴唇,心一横,四平八稳地说道:“我很心疼陛下,希望陛下伤势能够早日痊愈。”

    就像两国使臣进行外交对话一样。

    说罢,不等他回复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跑到半途,忽然想起见面时他问的第一句话自己还没有回复,抿抿唇,将手合成个喇叭,遥遥冲着塔底喊道:“是!”

    是想他了。

    奔出倒塔,骑着巨龙飞出大老远,脸皮上的烫意还是褪不下去。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现憨傻到没边了。

    真没出息!卫今朝不知道该如何笑话。梅雪衣忧郁地用手捂住脸,仰倒在巨龙脑袋上。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逃离摘星倒塔的霎那,卫今朝再也强撑不住,身躯微微一晃,散成了无数幽火。

    幽火簇簇晃动,阴森的声音藏不住笑意:“真是粘人啊……其实我信得过王后,即便王后与沈修竹同行,也没什么大不了!是她自己不愿与他多有往来,我可不曾拘着她!”

    至于这句话为什么不当着王后的面说,那就只有某人自己才清楚了。

    *

    定国公沈平成死守江陵,苦苦支撑。

    这是临近卫国腹地的一处大要塞,江陵若被攻破,敌军便可长驱直入,劫掠千里。

    原本不至于打得这么惨烈,没料到谣言终究是乱了人心,一名副将领率着心腹叛变,放火烧掉粮草,还破坏了一道侧门。

    如今那支叛军汇入了金陵、契殊的联军,自诩正义之师,闹腾得特别厉害。

    “卫国气数已尽!”

    “卫王暴虐无道,天命亡卫!”

    “卫王诛杀忠臣,蒋、马老将军在天有灵,定会佑我义军,诛讨昏君!”{醋-...溜..文.学.最.快.发.布}  一番血战之后,城下一轮一轮口水战源源不绝。

    守城的将士们满心窝火,却拿这些叛逆贼子没什么办法。

    旁人也许不知,但数日前亲历那一场叛变的人,都知道那支叛军是如何对着自己人痛下杀手的。

    巨龙盘旋在云层之上,梅雪衣悄无声息一掠而下,出现在沈平成的身边。

    上次看到定国公时,这位年近五十的将军还丝毫也不显老,今日却发现他双鬓的花白已经掩盖不住了。

    这一场攻防战,令他心力交瘁。

    “表舅。”梅雪衣唤了一声。

    沈平成浑身一抖,蹦跳着转过了身,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小梅子?!”

    梅雪衣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急急伸出蒲扇大的手,把她往后方推去。

    “胡闹!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快快快我这就让人护送你回去!多危险啊――是送粮草来吗?东西留下,人赶紧走!我就知道你这个丫头闲不住,想方设法要往危险的地方钻,真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

    絮絮叨叨的样子,根本没有半点名将之风。

    梅雪衣:“……”

    她正要张口,又被沈平成无情打断:“这里有表舅,就凭区区金陵和契殊,给他们一百年也休想攻进来!安安心心回去,啊!”

    话音未落,只听‘轰咣’一声巨响,脚下的大地狠狠抖了几下。

    是攻城车在撞城门。

    沈平成大步流星冲向城墙,一只手虚虚指着后方:“快回去!”

    梅雪衣紧随他的脚步上了墙,城墙上忙碌得很,一支支火箭射向巨型攻城车,滚油泼洒下去,被火苗点燃,轰一下腾起数丈高的焰浪。

    对方的盾兵被暂时逼退,静待火焰熄灭再围上来。

    梅雪衣定睛一看,只见城门周围的墙壁上已经出现了无数蜈蚣脚一样的裂纹,再这么撞下去,铁质的城门倒是未必会破,城墙倒是要顶不住了。城墙一破,便箍不住铁门,破城是早晚的事情。

    城中的铁箭储备明显已经不足,在对方没有发起真正的进攻时,城墙上一箭不发,任那些盾兵来去自如。

    趁着这空档,底下的叛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叫骂。

    “为什么做了错事的人还有脸面在这里上蹿下跳?若是我做了亏心事,一定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梅雪衣满心不解。

    沈平成见她没走,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见她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老将无奈地叹息解释:“躲起来不就坐实恶名了?声音叫得够大,总能骗到那么一个二个蠢货!”

    梅雪衣:“好有道理!不过也委实不要脸了些。”

    “哼!”沈平成鼻孔出气,“要脸的人能干得出叛变这事?”

    梅雪衣听着下方的叫骂越来越不堪,脸上反倒是浮起了微笑。

    她问:“表舅这里有酒吗?结束这一仗之后,想和表舅对饮几杯。”

    沈平成白了她一眼:“真是三岁看到老,你这个娃子啊,从来就没个正形!”

    梅雪衣扁着嘴。

    他抚了抚须,哈哈大笑:“军中岂能无酒!”

    梅雪衣轻快地笑了笑,跳上墙垛。

    城墙内外满是硝烟战火,敌军如潮,铺满城下,绵延至视野尽头。凛凛寒矛,锐不可当。

    不必动手,那股摧毁一切的气势便足以令人两股战战,提不起斗志。

    梅雪衣自然是丝毫也不受影响。

    她凝望四下,心中想的却是,这不公平。

    修士插手人间事务,轻易便能令凡国百年、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何其不公!

    不该是这样的。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梅雪衣的脑海里转过了无数念头。

    下方,叛军仍在叫嚣不止。

    梅雪衣沉吟片刻,放声冲着墙下说道:“天命,何谓天命!我卫国之王,便是天命!”

    清凌甜美的嗓音回荡在城墙上下,像是不可违逆的旨意。

    那叛军首领当即从部下手中夺过弓箭,拉了个满弦,试图射杀城墙上的女子。

    “尔等乱臣贼子,本该尽诛于此!不过卫王仁德,今日只杀叛逆。”梅雪衣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三军阵中。

    叛军首领松开了满弦的手指。

    “咻――”

    长箭射出的霎那,视野之中陡然一片昏暗。

    只见城池上方的黑云之中,一条燃火巨龙缓缓浮出。

    它的身躯过于庞大,甫一出现,下方的金铁城池就被衬得像是小儿用泥沙堆砌起来的一般,随便一爪一尾,都能令它轰然崩塌。

    幸好它的目标并不是这座城,而是围在城下的大军。

    “龙……那是龙!”有人尖着嗓子发出了惊恐怪声。

    梅雪衣哈哈大笑:“如今可知道什么叫做真龙,什么叫做天命了!”

    神念一动,巨龙仰首长嘶之后,俯身喷吐烈焰火球。

    “轰――”

    叛军军阵灰飞烟灭。

    嚣张无比的熔岩巨龙掠向潮水般的敌军,示威一般在军阵上方盘来盘去。

    所经之处,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道焰迹,硫火的味道刺激着众人的神经,别说下方敌军了,就连城墙上也有不少小将吓软了腿,双手牢牢攀着墙垛才没瘫下去。

    来势汹汹的两国联军像潮水一样退去,大平原就像退潮后的沙滩,留下了无数异物――盔甲、兵器、灶锅……

    巨龙撵着这支军队,消失在天边。

    梅雪衣跳下墙垛,望向沈平成。这位老将神色复杂,一老一少目光相接,双双轻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力量,终究是令人不安哪。

    不过不管怎么说,战争总算结束了。巨龙的力量太恐怖,两国彻底归降是早晚的事情。

    夜幕降临,将士们点起了篝火,沈平成分下酒肉,三军同乐。

    一老一少盘坐在军帐中,案上摆了一盆堆得尖尖的炙肉,几碾香酥的下酒小菜,一只半人高的大陶罐,里面装满了高粱酒。

    沈平成用浅口大碗舀出酒来,扬了扬:“我干,小梅子你随意!”

    梅雪衣笑着,仰脖饮尽了碗中的烈酒。

    火辣辣的美酒顺着喉咙烧进了胃里,胃部立刻溃散,酒液渗满了她的衣襟。

    就像她故意把酒漏在身上一样。

    “没事没事,小梅子你随意,随意!”

    沈平成越是安慰,梅雪衣越不服气,她咕咚咕咚和他拼酒,尽力把酒液全装在身体里面。

    轻轻一晃,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酒囊子。

    沈平成的脸渐渐便红了,酒意上头,嗓门越来越大。

    “表舅,说说我娘。”梅雪衣替他斟酒。

    她始终记不起那个女子的样子。

    一提起梅雪衣她娘,沈平成差点儿没忍住拍碎了桌子:“你娘就是瞎!遇人不淑!”

    在老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梅雪衣一点一点勾勒出了那个女子的模样。

    美丽、温柔、知书达理。和许多不谙世事的年轻女子一样,被白面书生的才华吸引,非他不嫁。

    那是下嫁,京城里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扼腕叹息。

    成婚之后,她温柔似水大方懂事,夫君有了二心,她不怨不妒,由着他将人娶回院中。她善待小妾和庶出的子女,贤良淑德人人称道。

    不过到底也是意难平,否则怎么会年纪轻轻便怄出了内疾,抛下年幼的女儿撒手离去。

    梅雪衣回忆着梅侍郎的模样,轻轻叹息一声:“那个男人骨子里终究是自卑。在阿谀逢迎的妾室面前,才找得回他大男子的尊严。”

    沈平成抚着须,点了点头:“女子爱错了人,便是毁了一生!”

    说起这个,他忍不住又开始摇头。

    “沈修竹这王八羔子,真是气煞老夫!”

    梅雪衣笑吟吟给他装满了面前的碗:“表舅无需郁闷,修竹表哥那般人才,定能给你娶回个合心合意的儿媳妇!像我这样的混世魔王,也就陛下才吃得消。”

    “说得倒也是。”沈平成端着碗,“你恐怕不记得了,四岁半的时候,有一次你带着沈修竹拆了我的书房,险些气得我闭过了气去!当时我便想着怎么给你退了婚才好!像这样的女娃,谁家娶了都是遭罪哟!”

    梅雪衣乐了:“原来表舅早就有退婚的念头!”

    沈平成放下碗,乐呵呵地道:“那就算退了婚,小梅子也还是我沈家罩着的人嘛!嫁到别人家去随便祸害别人,谁敢说半个不字,看老子不打断了他的腿!”

    梅雪衣:“……表舅恁坏了。”

    沈平成笑得有牙没眼。

    梅雪衣知道他就是说笑,若不是出了梅乔乔那档子事的话,这老头子早就盼着沈修竹把她娶回家里了。

    终究还是有缘无份。

    “那小子吃了教训,将来倒是不会再犯蠢了。”沈平成叹了一声,“可惜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你教会了他道理,他日后待人家好,却和你没什么关系了,这么想着又觉得你吃了亏,但是错过你这般媳妇,其实吃亏的还是他。大家都吃亏,也不知道合算了谁!”

    他已有了七八分醉意,说话大了舌头,语句也颠倒错乱起来。

    梅雪衣偷偷地乐,心想,还能合算了谁,合算了卫今朝呗。

    这般想着,身下像是长了针,坐立不安。

    她想他了。

    哪怕不进塔里打扰他,只静静待在摘星台外陪着他也是好的。

    她想离他近一些。

    灌醉了沈平成之后,梅雪衣带着满身酒气离开了营帐,掠入云端,乘上巨龙飞向王城。

    顷刻便到了。

    月色如水,凉凉地洒在肩上,她顺着甬道慢吞吞地走向那座高台,来到台下,轻轻伸手抚着黑色巨石,就像在抚他的身躯。

    “陛下,我回来了。”

    “终究还是没有让龙把他们全部消灭,那样做,好像与轩辕仁之流无甚区别。”

    “陛下,我想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今日听表舅说了我娘的事情,女子太痴情仿佛不是什么好事,但在我看来,倒不如倾尽全力,若是把你吓跑了,那也算是长痛不如短痛。”

    她没有用魔息驱散酒力,那些酒在她的身体里面肆虐,令她晕乎乎地发飘。

    正在絮絮叨叨地自语着,忽然眼前罩下了一片阴影,她愕然抬起头,看见自己惦念一路的颀长身影端端正正站在面前。

    他垂眸看着她,幽黑的眸中似是有星光在闪耀。

    他沉沉叹了一声,沙哑的声线无比诱人:“王后啊……”

    他道:“但凡吃一点菜,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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