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红色衣袍翻飞,落下时还夹杂着飒飒的风声,赫连宁甚至都不曾眨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看。
“放肆!胆敢冲撞皇上!!”常德扬声便来,生怕赫连宁为此震怒。
那少年闻言一怔,倒也并不惧怕眼前人,反倒是若有所思瞧他,顺势下拜:“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他不笑时,虎牙消失,无了方才开朗的模样,多了几分正经。
赫连宁素日装模作样紧绷着脸,哪个不是脑补她冷血的传闻,吓得瑟瑟发抖,唯独这少年郎不一样,她轻轻一眯眼睛,“何人?”
少年郎持着下拜的姿势,“陆清川之子陆灼,太后娘娘召见,奉命入宫。偶遇七公主,为躲避她的攻击跃上这高墙,不慎没站稳落下,冲撞了皇上,下臣领罪。”他不卑不亢,一字一句自自然然。
“陆相的儿子,模样生的不错,倒是俊俏,起来罢。”陆清川乃是大夏国的丞相,从前是父皇的重臣,也是赫连宁登基后,对她最忠诚的臣子,这人是个好的,一心只为大夏国。
常德一惊瞪大了眼睛,弓着腰欲言又止的去瞧赫连宁的神色,那有男子夸男子模样的?
陆灼:“……谢主隆恩。”有那么一丝丝不对。
这时,金瓦那头传来响亮的童声:“皇兄!!”声音颇为惊喜。
紧随着是一些奴仆诚惶诚恐的喊着‘公主’、‘公主您慢些’的声音。
赫连宁瞧了一眼,摆了摆手,“既是母后召见,便去罢。”
陆灼依言退下,赫连宁还未回头,身后一个小炮弹直直冲过来搂住他的后腰,险些把她撞出去,常德急了,哎了一声急急忙忙扶住她,一众宫女太监亦是如此。
这可真是个小祖宗。
七公主生母早亡,自幼养在太后膝下,虽与赫连宁不同母,但她性情纯善,偶尔骄纵,倒是与赫连宁颇为合得来,于是她每每骄纵之。
长此以往,七公主就爱粘着她,将她当做避风港,撒娇卖痴样样精通。
小家伙留着两个啾啾头,齐刘海下是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粉腮长睫,像个瓷娃娃,“皇兄,七儿想你了!”她可怜兮兮的瞅着赫连宁。
“今日怎的喊皇兄。”赫连宁似笑非笑,捏了一把她的小肥脸。
小家伙理直气壮:“皇帝哥哥,没有太子哥哥好听,干脆喊皇兄好了。”
“道理总是颇多。”赫连宁笑,点了点她的鼻尖,“朕方才,可是听闻你又欺负旁人了。”
“哪里算欺负,”七公主气闷,嘟囔,“方才那人是陆灼哥哥,皇兄,他生的那般好看,许配给七儿当夫君可好?”
赫连宁:“??!”妹,他比你大十二岁,且你这词用反了吧,许配能这般用?你这少女思春思的是否太早了些,你今年才五岁!
“好不好嘛?皇兄。”七公主撒娇乞求。
赫连宁无奈拍了拍七公主的脑袋,“待你长大再说。”
七公主一听这话,负气撒手,超大声的哼,“七儿走了!!”说罢还真走,气呼呼的一走一跺脚,三步一回头,想赫连宁挽留她。
赫连宁摸了摸鼻子,右边夹竹桃小道踱步而来小陈子,他跑的满头大汗:“皇上,丞相在紫乾殿求见,说是有要事。”
赫连宁若有所思。
紫乾殿内。
陆清川神情焦躁,“民间流言四起,皆传太后娘娘蛊惑圣心,引得先皇撇下靳王这个嫡子,将皇位传给您这个……”说到此处陆清川欲言又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后面的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形容词。
赫连宁倒是并未生气,她一直都挺佛系,无论是当皇子还是当太子,不出头不落后,永居中间,所以在许多大臣眼中她是个中庸且无能之才,远不及靳王出挑,实在不是大家心仪的新帝人选。
不过还没有大臣胆敢闹出这种流言,是靳王不甘心。
“更有甚者,有人传是您篡改圣旨,皇位继承人本是靳王。”
“放肆!”赫连宁配合的拍桌震怒,这种话,她也确实该怒,“朕一早被封太子,这话都信,那些人脑子有坑吗?!”
陆清川被一唬,皇上白话都出来了,但一想这传言着实气人,倒也正常。
眼前弹幕一串串的播放。
—噢,打不过就采用流言攻击的策略了,这个靳王挺low的啊。
—瞧把老陆唬的。
—宁哥冷静,宁哥冷静。
—狗皇帝根本没生气,你们都被她精湛的演技给骗了好伐。
“此事交给陆相来办,务必要查清流言源头。”赫连宁大手一挥,下了命令。
陆清川责任感很强,忙跪下接旨,“臣,遵旨。”他颇为严肃。
“此外,”赫连宁摸了摸下巴,“陆相还有个儿子,叫……陆灼?”
陆清川:“确实如此,皇上。”
“让他同你一起办差,办的不错朕重重有赏。”赫连宁微微一笑。
陆清川喜出望外,连连答应,郑重其事的跪拜,“臣代灼儿谢皇上恩典。”
陆清川离开后,赫连宁摊在龙案上,面前的奏折堆积如山,她这般坐了会子发呆,扭头瞅见常德欲言又止,她道:“有话直说。”
常德苦着脸,“皇上,您给那陆灼差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赫连宁咸鱼姿态,有气无力:“昂,朕馋他身、不是,是馋他那张脸……”多瞧几眼养养眼,这皇宫里头不是太监就是宫女,侍卫也不敢正眼瞅她,更别提朝廷上那群大臣,大多都大叔老头,有什么可看的,没劲。
常德:“您、您说什么,奴才耳背。”他是真没听见,因为赫连宁那句话声音有点低。
“朕什么都没说。”赫连宁摆了摆手,“选秀事宜准备的如何了?”
常德哎哎了两声,跟着转话题,“选秀事宜一早就在准备,太后娘娘吩咐的,明儿便开选,届时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一同坐镇。”
“母后不去?”赫连宁无语的问。
“太后娘娘还未曾提。”常德想了想,如此回答。
没提就没提吧,赫连宁收拾收拾得上班儿了,常德顺从的在一边儿研墨。
气氛非常安静。
赫连宁翻开奏折,就头大。原因无他,那便是因着自个儿父皇的脾性,这些朝臣们养成了禀报奏折时极其喜爱夸大写一些溢美之词的习惯,且那些人说话又文绉绉的,赫连宁看了两本,耐心无了,还有些犯困。
这跟看文言文没什么区别。
—嘘,快睡着了。
—握着毛笔小鸡啄米?
—草我要憋死了,瞅见没那太监见了鬼似的表情。
—常德小可爱也不敢提醒狗皇帝哈哈哈笑死我了,欲言又止的模样。
常德研墨研着研着,瞅见自家皇上竟然犯困,他没忍住睁大了眼睛,鼓足了胆子弯腰去看,果真看见赫连宁眼皮好似千斤重,还努力撑着眼皮翻着眼睛。
再去瞅奏折,上赫连宁拿朱砂笔,看第一行字:爱卿怎么样怎么样,龙飞凤舞的,字迹工整极其了。
第三行开始不对劲,字体有些飘忽。
第五行歪了都,到笔尖的地方,那还哪里是字,完全是鬼画符,像极了毛毛虫。
为难了皇上还死死握着笔,快睡着时身子要前倾倒下了,她恍惚中还会一个激灵弹起来,没清醒两秒,又困去。
常德:“……”挠了挠鼻子,是没敢提醒,这可是皇上,不是普通人儿。
皇上那可是九五之尊,面子问题是最重要的,他该如何体贴的表示他没看着皇上犯困呢?
“在批了,在批了,母后别骂了……”
下一刻,皇上脑袋碰到了龙案,猛的一个清醒。
常德吞咽了口口水,忙用茫然的眼神看赫连宁,见她掩饰似的擦了擦嘴角,他也装瞌睡,“奴才、奴才请罪,方才奴才险些昏睡过去。”
赫连宁干咳了了一声,移开手指看,没有口水,她松了口气。
摆了摆手,“无碍,你出去罢。”
“哎。”常德连连应下,一摆浮沉后撤着要走。
那头赫连宁沉吟片刻,“等一下,”她叹息一声,“传朕口谕,诸位大臣日后上折子,不许夸大,写什么溢美之词,有话写重点,多一句废话,直接拖出去砍头。”说罢赫连宁都不耐烦了。
常德一哆嗦,汗毛倒立,“是。”
“哦对了,”
还有话?
常德弓腰听命,只见自家皇上若无其事的抬手,拿起一本折子,“这谁的折子,哦,赵尚书的折子,墨汁太重,看都看不清字,叫他再写一份。”
—哈哈哈哈草,笑死我。
—这他妈又是倒打一耙,你敢不敢把你批到一半的奏折给人家尚书大人看看?
—赵尚书:???
—我截图了,表情包大家要不要看。
—发来,大哥。
—[诚实善良好皇帝.jpg]、[只要朕先发制人,那问题就不是朕的.jpg]、[小皇啄米.jpg]
—小皇啄米笑死我。
常德唇角一抿,他憋笑是一把好手,也没不识趣的过去拿奏折,只应下出去办事。
只是一转身,瞧见个头不太高的皇后,他马上绷住脸,打千儿请安:“奴才请皇后娘娘的安。”
里头只隔了一条帘子的赫连宁,瞬间把赵尚书的奏折塞到奏折堆的最下层,整理好仪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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