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谈话之后,伊娃娜的母亲病情进一步恶化,她再也没睁开自己的眼睛,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中。
伊娃娜拿着母亲留下的地址和电话想了很久。事实上,她一点儿也不想联系这个“父亲”,可她想救回她的母亲。如果有了足够的钱,她唯一的亲人就会得到更好的治疗,说不定,她的母亲能痊愈,她们又可以生活在一起。
想到这个,伊娃娜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站在医院门口,站在那个电话亭旁边,攥着手里已经被捂热了的硬币,跳起来够到了听筒。
随着几声长长的“嘟——嘟——”声,电话占线的提示音传了出来。
伊娃娜放下听筒,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半晌,她又掏了掏口袋,掏出了那些沾了泥土灰尘却带着她体温的硬币。
这是她今天、明天、后天甚至是未来半个月全部的“面包”,可伊娃娜咬了咬牙,还是下定了决心继续打电话。
她可以几天不吃饭,可以挨饿,可以将就,但她母亲不行!
“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
“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
“嘟——嘟——对不起,……”
“嘟——嘟——对……”
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伊娃娜手里的硬币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女孩儿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枚硬币了。
小小的女孩儿抬头望着那对于她来说过于高的公用电话,鼻头有些发酸。她搓了搓掌心那枚硬币,将手掌握成拳在上面吹了口气,她咬了咬牙为自己鼓足了勇气,将那枚决定她命运的硬币投入了那个黑漆漆的口子里。
“嘟——嘟——”
电话声响了几下,在最后“咔嚓”一声接通了。
“请问您是布鲁斯·韦恩先生吗?”女孩儿稚嫩的嗓音从电话的那一端传来,尽管她极力克制,可那其中的紧张与不安仍然瞒不过电话这端披着花花公子外衣的蝙蝠侠。
“是的,当然。”男人刻意装出的轻慢话语透过电话线清晰地刺进了女孩儿的耳膜。
【哦,这并没有出乎母亲的预料不是吗?】女孩儿想着,心里有的那对“父亲”的哪怕一丝祈盼也瞬间消失了。
那本来“扑通扑通”剧烈地跳着的心脏似乎是忽地就按了暂停,伊娃娜觉得,再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的自己更加清醒了。
她张口,公事公办一般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疏离与客套,不带任何感情地道:“韦恩先生,请问您还记得‘凯瑟琳·米勒’吗?”
布鲁斯认真想着,但哥谭宝贝却下意识地问道:“那是哪个超模?”
伊娃娜挑起眉头,语气淡淡道:“不,我想您误会了。”
“我的母亲,凯瑟琳·米勒并不是什么超模。”
“她只是个,和你有过一夜风流的女人。”
“但不巧的是,”
“在那以后她有了我。”
布鲁斯·韦恩是个富二代,这没错,每天这种认亲要钱的戏码他不知道要经历几遍。可他听着那个听筒那一端的女孩用着那样稚嫩的嗓音吐出一句句无比冷静疏离的话语,直觉告诉他,这一次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先生,您在听吗?”伊娃娜见听筒里久久没有传来回声,她礼貌性地又问了一遍。
“是的,我在。”布鲁斯揉了揉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是伊娃娜。”女孩儿说着,声音依旧不带感情地道:“韦恩先生,我知道您很有钱,我也确实是冲着这一点才拨打的这个电话。但请容我澄清,我并没有对讨要或继承您的财产抱有任何企图。”
布鲁斯听到这里挑了挑眉,他很难想象电话那头是一个孩子,至少,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就在这通电话之初,他就保有着好习惯地将声音录了下来。
“我的母亲……”女孩儿的声音终于微微有了些波动,仿佛变得柔和了许多,她顿了一下,道:“韦恩先生,如果您对我的话抱有哪怕一丝信任,请您采集我的血样拿去鉴定。而如果我真的是您血缘上的女儿,那我相信,我至少有资格从您那里借走一笔钱。”
“借?这次你们的骗术真可笑,不是吗?”哥谭宝贝轻嘲了一句,布鲁斯本以为这句话会让那边的孩子至少有些慌乱,
但没有,
什么都没有。
听筒那边的声音依旧显得冷静疏离,仿佛听筒这边的他才是个孩子一般,女孩缓缓道:“我的地址在X市仁济医院,相信剩下的信息您自行收集会更好。我的母亲正在住院,她需要一笔钱来救命。”
话说到这里,那边的声音就断了,布鲁斯查了查打来电话的位置,发现那正是来自女孩儿所说的仁济医院门口的一个公共电话。
阿福看了眼蝙蝠洞里闪烁的荧光屏,将一杯咖啡放在正处于工作中的蝙蝠侠旁边,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面前挺拔的男人转过头向他指了指屏幕说道:“阿福,可能要拜托你出趟差了。”
荧光屏上是一对母女的资料,只是那上面,只有属于母亲的资料上有着一张看起来是来自求职简历的黑白照,而孩子的资料上却只有一行名字与出生证明,竟连一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
阿福挑了挑眉,调侃道:“又是您的风流韵事?”
布鲁斯无奈道:“你听听这段电话录音,阿福,我总觉得要是放着不管,这可又是个超级罪犯的好苗子。”
可一段录音听完,阿福却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他家老爷一眼,道:“布鲁斯老爷,您该想想如果这真的是您的亲生女儿,那她听完这些话该对自己的父亲多么失望,更何况,我这把老骨头可一直都期待着能够服侍韦恩家的小少爷或者小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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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娃娜在公共电话旁边停了一会儿,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听筒,里面刺耳的提示音昭告着她的通话时间已经告竭,而她当然不会有另一个硬币来支付下一通电话。
她踮起脚尖,费力地够到听筒将它扣上。
失望吗?伤心吗?
事实上,并不会。
只有当你对一个人有所期待的时候才会产生这样的情感。
但伊娃娜本来就对她的生父布鲁斯·韦恩,也就是登上过许多次报纸头条上的那个花花公子没有任何期待。她虽然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但所幸,她还没有丢掉她的脊梁。就像无论再如何需要钱,她从没对别人的口袋伸出过第三只手一样,如果不是真的逼到这份上,伊娃娜压根儿不会拨这通电话。
伊娃娜打定了主意,这笔钱是她从韦恩先生那里借来的,等她的母亲康复出院,她们会一起努力还上。
她只承认自己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她亲爱的凯瑟琳。换句话讲,她并不认为布鲁斯·韦恩是或将会成为她的父亲。
凯瑟琳·米勒是位称职的母亲,因为她除了教会了她的孩子什么是爱,还教会了伊娃娜
怎样倔强地与世界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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