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彼得是一个混迹哥谭街头的惯偷。
他深谙在这个城市里的生存之道,不能碰的东西坚决不碰,不好惹的人坚决不惹,碰到闲事坚决不管,看见奇装异服的人赶紧跑路。
所以哪怕他每个月摸到的钱只够他在老城区的一个脏乱差的小出租屋里歇歇脚,他至少活着,并且还能活很久。
但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活得久了自然什么事都能见到。
老彼得就看着那个穿着身蝙蝠戏装的家伙闯进这个死气沉沉的城市,撞破黑夜,撕裂腐浊。
看着吧,很快,这家伙就会像其他所有人那样被这个城市所吞噬。
老彼得这样想着,但内心某个地方却在微微发烫。
警察们追捕他,罪犯们恐惧他,疯子们挑衅他……这个后来被称作黑暗骑士的家伙就像是在哥谭这滩许久不活动的死水中扔下了一块巨石,涟漪和水花溅落开来,回声隆隆作响。
这水花出乎意料地大,这回声出乎意料地响,蝙蝠侠成了哥谭无法抹去的一个传说,一个象征,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没过几年,
蝙蝠侠有了一个搭档,
一个看上去绝对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儿。
老彼得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嗤笑一声,哪有人带着孩子主动去沾染这污浊与腐败的?要是有哪个女人愿意给他生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他肯定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她,而不是晚上带着她在哥谭这个鬼地方游荡。
那个小家伙有个一点儿也不动听的名字——夜魇(The nightmare),真是,哪个家长会让自家孩子叫这种听上去就要做噩梦的名字。
带着嫉妒与消遣混合的复杂心情,老彼得开始不自觉地留意起有关蝙蝠侠和夜魇的相关报道。
他留了些心思收集起那些被人当做废纸随意塞进垃圾桶的各种报纸和偶尔几份刊物,将上面沾了粘稠污物皱巴巴的地方抚平,然后用他这些年摸爬滚打来的那点儿微薄的识字能力连蒙带猜地一点点读着上面的报道。
这成为了他枯燥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一点儿调剂。
呀,又是一桩银行抢劫案,这次还有爆炸,嗯……那个小女孩儿好像长高了些。
咦?哪个疯子又跑出来放风了?生化实验……唉,这个记者就不能机灵点儿吗,只拍到了半个影子,不过她的隐藏本领进步了吧。
真是糟糕,最近是怎么了?夜魇呢?这孩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穿一身大红大绿怕不是要去演杂技!
嗯,不错,这一下够劲儿!嘿,一看就是个不懂规矩的愣头青,碰见夜魇还不快把人质放开,等着挨揍呢。哦,这个摄影师挺好的,拍得挺清楚。
……
老彼得总是以复杂的目光追逐着报纸上的女孩儿,也许一开始有些消遣的成分,但不知不觉这么些年过去,这更像是一种丢不掉的情怀与习惯。
她是哥谭的孩子,老彼得总喜欢这么说。
一晃就是很多年过去,那个总跟在蝙蝠侠身边的小不点儿好像一下子就长成了大人,老彼得有时候会觉得挺感慨,就好像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见证着她走出蝙蝠侠的庇护,将黑暗骑士身边的位置让给罗宾,见证着她身边的朋友们来来去去。
哎呀,这个罗宾显然不是原来的那个了,哦,夜翼怎么在哥谭活跃得断断续续的,这个蝙蝠少女看上去和她很要好……
十年?二十年?
在哥谭这个平均年龄并不大的城市里,已经久到就是有些人的一辈子。
可来来去去纷纷扰扰了那么多年,蝙蝠侠还是蝙蝠侠,夜魇还是夜魇,只要你来到哥谭,这两个名字就是绕不开的。
老彼得年岁渐渐地大了,手指关节也不大那么灵便了。当他又一次扒窃被发现后,他被按在小巷子里狠狠挨了一顿打。
他知道,自己的时候到了。
在哥谭,像他这样的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他会在某个寒冷的冬夜里冻毙街头,然后在第二天清晨被清道夫一脸嫌恶地草草拖走,连路边的脏老鼠都不会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他的尸体会和所有那些同样冻毙街头的倒霉蛋一样,堆叠在一起随意埋入公共墓地,这还是好的情况,更大的可能是被哪个疯子拿回家拆了当玩具。
可老彼得却不是很在意,他这一辈子啊,没干什么好事,没治病救人、没教书育人、没舍己为人;当然,也没干什么太坏的事,没抢劫、没杀人、没发疯。
他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可能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几段自认为值得吹嘘的事,但真到了他这个年纪,却……又都成了过眼云烟,唯一的乐子就是在摸足了下个月的饭钱后,待在自己那破烂狭小的出租屋里拿些再劣质不过的酒精拥有个几分钟的欢愉。
现在,他连出租屋都没有了。
没钱,就没地方睡,没东西吃,没酒喝,没烟抽,当然……可能还有报纸看。
老彼得裹着自己脏的像块抹布一样的破毯子蜷缩在哥谭街头,寄希望于今天的路人能够行行好。哥谭的冬夜很冷,而今天似乎格外得冷,那些看起来很是美丽的细小雪花轻轻飘落在像他这样的人身上。
哦,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快要冻僵了。
**
夜魇发现了这个倒在路边的流浪汉。
她和蝙蝠侠刚刚挫败急冻人结合科技企图让哥谭在暴风雪中冻结的阴谋,后半夜,只要现在在哥谭的义警穿梭于城市各处参与救援。
流浪汉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纪,脸上的灰尘污迹更显得他皱纹深陷,一头花白的头发与落在身上的雪几乎融为了一体,他裹着块脏兮兮的毯子,脚边倒着个深绿色的玻璃酒瓶,里面一滴酒都没有了,通红皴裂的双手以一个拿着什么的姿势定格在那儿,深灰色皱巴巴的报纸从雪中露出一角。
该死,又一个!
夜魇没等蝙蝠摩托的油门彻底熄火就跳下了车,大步冲到流浪汉身边。
**
老彼得觉得如果这是梦,那一定是神明悲悯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老混蛋。
意识已经不是很清楚了,眼睛也是,世界头一次没有那些丑陋、污浊、腐朽。一双手正在扫去遮盖他头脸的积雪,他看见女孩儿抿紧的嘴唇。
“对不起。”
那孩子经过处理的声音冰冷极了,几乎要掩盖她所有作为“人”的部分,可老彼得却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牵动那已经冻僵了的嘴部肌肉,但他企图给这个他注视了许久的女孩儿一个微笑。
这没什么可道歉的,孩子。
他想这样说,
像他这样的老混蛋啊,没能给这个社会什么贡献。
可他有幸见到了这个城市的改变,流浪儿再不会像他当年那样无家可归,抢劫强|奸这样的事情也不再司空见惯,人们不再如行尸走肉麻木地度过他们可悲的一生。
哥谭正在从那深陷的泥沼中往外爬。
很快,很快,
它总会迎来自己的黎明。
至于他自己,
那是早该倒在黎明前夕的老东西了。
老人布满沟壑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透出过于温和期许的神采,就好像看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
**
老彼得还是死了,死在这个冬夜。
他没能熬到蝙蝠摩托赶到医院。
夜魇只能任由医护人员将尸体匆匆拉走,她最后看了那个陌生的流浪汉一眼,然后调转车头。
冬夜很长,
有人活着,有人死去,
而她没办法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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