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世纪的的伦敦街头,刚经历大火,百废待兴。
一个迷茫的异界灵魂在此游荡了很久。
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她想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样虚幻,无人可知,无人可见。
但她最最想知道的是——自己该怎样……寻找归途。
也就是那个时候,古老而睿智的法师对这个迷茫的灵魂伸出了她的手,像是一位长辈要为自己的孩子轻轻抚平心上的伤疤。
伊娃娜那双蓝眼睛定定地看了身前的人很久很久,眼中的警惕渐渐淡了下去,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搭在了法师向她摊开的掌心上,指尖传来的温度踏实而温暖,那是几个月来久违的,鲜活的。
古一,这是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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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玛泰姬,一个位于喜马拉雅最偏僻的山区里的小村庄,这里同其它所有山村一样,生活艰苦,闭塞但自给自足。很少有人知道,地球上唯一一位至尊法师就隐居在这里,隐居在这茫茫雪峰之巅。
伊娃娜开始跟随古一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但首先,她需要解决自己身体问题。
“灵魂一样能够修习魔法吗?”少女看着那玄而又玄的文字紧皱着眉头,“我甚至没办法自己把这页书给翻过去。”她说着拿手去触碰那本就放在自己面前的深色手札,然而明明看上去无比真实的右手却从书本中径直穿了过去。
古一微笑,“当然,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讲,你并不是灵魂。”
伊娃娜疑惑地看向睿智又温和的法师,只见她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道:“你知道,一般来说,人往往由灵魂和躯壳两部分构成,当我们死去时,灵魂便脱离躯壳的束缚前往彼端。但你的情况不太一样,伊芙,当你在原来世界的躯壳死去时,你身体里庞大的能量却解脱了出来,它们和你的灵魂彻底融合在了一起,或者可以说,这份能量代替你的血肉之躯成为了你新的躯壳。”
伊娃娜伸手碰了碰自己,依旧不出所料地直接透了过去,“也就是说,我来到这里,并且成为了这种状态是因为这种能量?它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在我的身体里?”她不能说古一法师给出的答案出乎意料,但围绕自己身体里的能量依旧充满重重谜团。
古一却只是俏皮地眨了眨眼,
“我也不知道。”
“但……答案总在追寻中取得,归途也是。”
伊娃娜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是的,我会去学习、研究、寻找,哪怕踏遍世界每个角落,我会找到回去的办法,一定。”她的蓝眼睛闪闪发亮。
古一只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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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玛泰姬是个很安静的地方,这里的人们都好像很安静,并不是说他们不发出声音,而是无论在做什么,他们总是显得很安静,包括在山巅独自开辟秘境的古一法师。
偌大石砌雕房,尖尖的房顶,玻璃开窗,打开来是隐现的皑皑雪峰。
秘境里暂时就只有她和古一两个,有时候各自陷入沉思、冥想或是研习,阳光透过雪峰的反射落入房间,淡淡的金色辉光里细小的尘埃也很安静,就仿若时间都在这个地方停了下来。
伊娃娜再次活过来的时候就是在这样一个午后,阳光都落进窗棂的时候,她经过无数次尝试,终于成功了——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胸膛,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鲜活而有力,她轻轻向外呼了好长一口气,那微凉的气流从肺腑到唇齿轻轻的,却格外真实。
一滴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少女却笑起来,这只是第一步,既然她能重新拥有人类的躯体,她总有一天能回去。
她想念她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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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外下了好大的雨,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军绿色的防水布上,顺着脏兮兮的褶皱滑落在稀烂的泥地里。
女人看着11月北部战区的暴雨,轻轻呼出口气,那白色的雾气同扑面而来的泥水和湿气混在了一起,她冷得打了个喷嚏,叼起酒瓶,在背后的伤口实在疼得厉害的时候就撇撇嘴,往嘴里猛灌一口——
熟悉的辛辣灼热刺激口腔,伊娃娜咧开嘴露出个笑。
这个时候史蒂夫那家伙应该已经和那些大兵们会合了,没想到那个布鲁克林的小个子酒友竟然真跑来了这种鬼地方,还一干就干了票大的。
她蹲在营帐掀开的门帘下头,喝着酒看战区的暴雨,兴致来了,就伸手任由那凉透了的东西落在掌心。雨水不出所料,带着浑浊的黑色——炮火也好、炸开来四散的泥土也罢,
总是干净不了的。
正在这时,女人身旁的空气微微扭曲,金红色的火花闪烁了两下如星雨般溅落。
她偏过头,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一抹流光。
金红色的光点在触及到伊娃娜手掌的时候就消失了,她的手微微一沉,里面多了个拿棕色的厚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她抽出那包裹上拿细麻绳一起系着的信笺,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些许来自遥远雪域之巅的清寒,女人唇畔的笑意又温和了两分,拆开信来细细地读——
伊芙师姐敬启:
包裹内外敷类药物用量同上次无异,只内服品中有一味有成瘾性的药材已经老师调整,用量每日增加一次。
以防您再寄信询问,卡玛泰姬诸事安好,只是——
老师提起您时总会叹气。
离上次给您写信已一月有余,望珍重。
莫度
伊娃娜把信笺收好然后将手里的包裹慢慢剥开。
这里面有些是研磨细碎的药粉,有些是炮制好的草叶,还有些泛着淡淡光泽的罐装液体,它们被一份份分装好盛入透明的玻璃瓶。伊娃娜看得出来,这里面大部分都是自家老师的手笔。
其实还是放心不下吧。
伊娃娜笑得温和又无奈,她还记得那场无言的争吵——
古一从不赞同她一脚踏进战争的泥沼。
“你不知道,战争的卑劣。”有着睿智的法师看向她的目光沉静而哀伤,她们对视了很久,谁也没说话。
远处是连绵无尽的雪峰,这里是世界之巅,空气稀薄,气温低得吓人。可两道影子却一动不动地立在无垠的白雪中,冷冽的风吹起她们黄色的袍服,金红色的滚边划过的弧度依旧静静的。
伊娃娜的目光则注视着远方的群山,仿佛能越过遮挡看到那炮弹摧残过的疮痍大地,那战壕里灰头土脸的大兵,那抱着亲人、爱人绝望哭号的妇女,那颠沛流离的孩童……
她说,
“老师,我已然决定。”
古一深深地看着她,这位睿智的法师肯定看到了她目光里的执拗,
“如果我发现你将魔法运用于战争,伊芙,我的弟子。”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地严厉冰冷,凛冽的寒风都激荡开来,
“我会亲自清理门户,绝不犹豫。”
伊娃娜的唇角却微微向上弯起,衣袂猎猎作响,她向她的老师,这位永远的守护者低头,躬身,施礼——
“保重,老师。”
她转身离去,金红色的光圈像在天地这块巨大的画布上擦开的一个角。
伊娃娜迈入其中,没有回头。
茫茫雪山之巅,只余下了这位法师悠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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