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正率领咆哮突击队穿过敌军侧翼防线,他们刚进行完一次摧毁纳粹军备库的任务。
这次任务不算困难,或者应该说,异常简单。
他们大多数情况下要做的就是在那看上去分量不轻的摄像机前用比平时更加缓慢和直白的话语讨论一下战术,然后,队员们端着武器冲入敌营,美国队长拿着那面漆着五角星的大盾为所有人留下一个潇洒决绝的背影。
这个军备库早被搬空了,留下的不过是些分不到什么武器的杂兵。
好吧,史蒂夫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接到这种听上去可怕、实际上没多大价值的作战任务。但为了鼓舞前线士兵士气,他还是不得不带上两位负责纪实录制的战地记者来完成这项“摧毁任务”。
美国队长带着他的队员们回到联军军营的时候,气氛依旧很热烈。
打扮惹火的甜心们为他们送上鲜花,所有大兵都恨不得挤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联军在欧洲各地的战况都在好转,纳粹好像也只是在苟延残喘。士兵们的眼睛里闪着那种热切的光,好像在说他们期待已久的和平终将到来,每个人都终于能撂下手里的枪支荣归故里。
美国队长看着他们,又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一个英雄,一份希望。
可史蒂夫心里却沉甸甸的,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在接下来变成了现实——
伊娃娜被调走了!
没有道别,没有留言,甚至没有任何征兆,刚回到营地的史蒂夫得到的只有一份战略科学军团签署的调令,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
因涉及其他军事任务,伊娃娜·韦恩上尉即日起调离前线联军,其他人员构成均未调整,请做好各项事务的分配工作,调令于下达日即刻生效。
史蒂夫反反复复将调令读了几遍,他倒是第一次知道朋友的姓氏,右下角填写的签署日期正好就在美国队长出任务的这几天。
最下方有五六个批准调令的签名,但他认识的就只有一个——切斯特·菲利普斯将军,超级士兵血清计划的负责人之一,也是联军营地现在的总指挥官。
“这到底怎么回事?”史蒂夫皱紧了眉头问给他这份文件的文书员,那是个个子不算太高脸上还长了些雀斑的青年,缩在军装里的他看上去像是个见到偶像紧张又腼腆的男孩儿,他在美国队长的注视下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史蒂夫看着这位陌生的文书员,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真的要调走伊娃娜,那通知他的也应该是佩姬而不是这个他连认都不认识的青年。
“这份调令是谁派你送过来的?卡特呢?”
“队长,请您不要着急。”雀斑文书员说话有些发颤,“伊娃娜上尉在五…五天前就已经离开前线军营回…回华盛顿了,卡特教官她……”他深吸了口气。
“她怎么了?”
“卡特教官在三天前申请回到特区,遭到菲利普斯将军驳回。在您回来之前,我们刚…刚得到消息,她和斯塔克先生已经登上了里斯本一架飞往美国的客机,将军还没有说明下一步是否要通知美国本部进行拦截。”青年搓着自己汗津津的手,紧张地观察着面前这位战斗英雄的面部表情,在看到那张一向正直宽和的脸上浮现出压抑的怒意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史蒂夫湛蓝的眼睛简直要燃烧起来,他攥紧了拳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伊芙突然被调离肯定有猫腻,不然佩姬和霍华德绝对不会直接跑回国去——
这轻是擅离职守、开除军籍,重的会被算作逃兵吃枪子。
可……这是自己所发誓捍卫的国家发布的官方调令,他们的指挥官菲利普斯都亲自签名,还能有什么猫腻?咆哮突击队又为什么会在这几天被派出去执行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作战任务?他们……到底动了谁的蛋糕?
史蒂夫不敢细想,一股阴寒从背后渗了上来。
你看,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他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浴血奋战,冒着生命危险为国家打赢这场战争。炸弹在大兵们身边炸开,刚刚还能扯皮的战友下一秒有可能就会成为血呼啦的碎块,可他们仍旧会在下次战争打响的时候冲出去。
但那背地里的肮脏龃龉,竟然在他们最柔软脆弱的地方、竟然从他们毫无保留信任的身后,狠狠地、重重地,捅了一刀。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带来刺骨的疼痛阴寒。
恶心透了!
史蒂夫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道:“菲利普斯将军在哪?”
“指…指挥所。”雀斑文书员结巴道。
史蒂夫点点头,冷着一张脸转身就往营帐外走,营地里能称为指挥所的地方是位于中心的大帐。他倒要听听菲利普斯的说法,没他点头,伊芙一开始就不可能被调走。
“史蒂夫,去喝一杯?”巴基正从营帐外掀了帘子往里走,他撞上迎面走来的史蒂夫,愣了一下,在看到好友脸上强压怒火的表情后立刻皱起了眉头。
“出什么事了?”英挺的大兵面色严肃起来,因为他知道,连烂好人的史蒂夫都能惹怒的事情肯定不会小。
“有人在背后捅了我们一刀,巴基。”史蒂夫将手里那张白纸黑字的调令拍给身边的大兵,“伊芙不明原因被调走,佩姬和霍华德在申请未果后跑了回去。”他脚步没停,两人一道出了营帐。
巴基飞快地读完上面本来就不算多的几行字,眉头皱得老高,“联军要拿我们开刀?为什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他们怎么……敢?不是我说,但现在美国队长的声势在欧洲战场无可匹敌。你信不信,要是你真走到哪个战区振臂一呼,这群大兵们说不定都不会听他们自己指挥官的。”他眯起眼睛盯着下面签字批准的一个个签名,
“这太奇怪了,除开菲利普斯,光我认识的名字里就已经有两位中将级别的军官了,伊娃娜这个该死的混球到底惹上了什么破事?!”
巴基不会承认,在愤怒惊讶之后,他开始担心了。伊娃娜是个干了不少混事而且离了酒就不能活的混球,这点咆哮突击队里只要是个人都知道,但没人会不喜欢这个家伙。在战场上弄得灰头土脸又一身伤后,他们这撮人总会一起喝酒打屁,会因为一些小事干架,会互相骂骂咧咧没个正形,但其实心里都回护得不得了。
如果他们这群人在营地的话,哪能……
巴基脚步顿了顿,手里拿着的帽子差点儿掉在地上。
对,所以才他们被派了出去——美国队长被派了出去,咆哮突击队被派了出去,就在这几天,也只用这么几天。
“两位中将?”队长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向指挥所那军绿色拿迷彩和藤条缠绕的营帐,半晌才吐出口气,“希望我想错了。”
“想错什么?”巴基问。
史蒂夫看了好友一眼,沉默地摇了摇头,佩姬和霍华德在战场的朋友不多,能让他们为之擅离职守千里奔袭的就更少。
“谁说他们针对的是我抑或是咆哮突击队?”他道。
巴基的眼睛逐渐瞪大又瞬间收敛,他咬牙,灰绿色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凶戾,“不管是为了什么,史蒂夫,他们回去的时候是什么样,最后还要囫囵个的回到这来!”
美国队长攥紧的拳头发出嘎吱轻响,眉宇间是属于战场的肃杀,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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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斯本 客机
妆容一丝不苟的英格兰玫瑰此时紧抿着嘴唇,她双臂环于胸前,不时看一眼腕上的手表,好像恨不得现在飞机才起飞下一秒他们就能到达美国领空。在她身旁坐着的男士留着一撇修剪整齐的小胡子,穿着一看上去就知道昂贵无比的西装,但他的面色显然更差,两只眼睛下面的青黑和那密布在眼球上的红血丝简直遮都遮不住。
“佩姬,放心吧,他们不敢动她的。”男人使劲搓了把脸说道,但那微微有些发颤的声音却出卖了他,“该死的,这位置真窄!”他使劲拍了拍民航客机那臭烘烘有些污迹的椅背,引来前面人的几声咒骂。
“霍华德,军队里的规矩我比你清楚。”女人紧皱着眉头,“在作战任务中藏私?这可不是小事,军事法庭那群家伙最喜欢判决这种混蛋了。”
“哦,别说笑了,你真相信伊芙那家伙会私藏重要情报?又或者,是他们扣上的什么叛国者,纳粹间谍?!”霍华德提高了声音,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盯着身边的女人。
“我……我不知道,霍华德,我不知道。”卡特垂下眼帘,避开了男人刺来的视线,她紧了紧手里的文件袋,半晌才艰涩道:“所有人都言辞凿凿,有那么多证据,甚至……伊芙她自己都没有否认,不是吗?”她抬起头看向霍华德,那双微微有些湿润的眼睛好像急切地想要得到些认同,“但她不可能对联军不利,不可能,她一定有什么理由!”
霍华德却沉默了,那双总明亮多情的眼睛却透出些疲惫,他叹了口气,“睡一觉吧,小佩,睡一觉我们就到了。”天知道他们自从私自逃出位于战区的军营后,这几天躲躲藏藏一直没怎么合过眼。
卡特抿唇,在这跨越大洋的飞机上,机箱发出呼呼的轻响,顶层灯光昏黄沉闷,行李相互挤压碰撞发出皮革和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他们睁着眼睛,却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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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姬·卡特站在那里,站在一堆文件和有着长长电子线路的电报机旁边。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或者说,她压根没反应过来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卡特的身姿依旧挺拔又干练,手里拿着的文件还没来得及递出,便有一队穿着军装的大兵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屋子,他们径直穿过外面忙碌着破译敌方情报士兵们径直闯进了霍华德的实验室,将里面正在和小胡子富豪调试装备的夜魇给堵在了中间。
“伊娃娜·韦恩上尉,请您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大个子趾高气扬地叫出了夜魇头盔之下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卡特冷着脸想要走上前去,“我相信肯定有什么地方误会了。”
可还没等她靠近,被堵得密不透风的实验室里就丢出一个人来,那是霍华德。而现在,这个小胡子富豪一脸阴沉地冲卡特摇了摇头。
透过实验室巨大的玻璃隔窗,
他们看见夜魇从从容容地站在那里,站在快堆叠到屋顶那么高的金属器械中间。整齐的铿锵一声,周围士兵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最中间的人,可挺拔的女人只是微微偏头,一点儿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那种感觉很奇妙。
尽管夜魇的腰腹上还带着新添的伤痕,尽管她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尽管周围荷枪实弹来势汹汹的大兵们端着枪堵得密不透风,每人扣一下扳机都能将人射成筛子。
但你就是知道,只要这个挺拔的黑影站在那里,害怕的永远都会是她的敌人。
端着枪的大兵们在发抖,卡特很清楚地看到了那颤抖的枪口。
“一群软蛋!”为首满脸横肉的大个子骂了一句。他环视一周,也不知道是在确认什么,最后咬了咬牙,慢吞吞地凑近了最中间的夜魇。
他似乎在女人耳边说了什么,被拦在外面的卡特没听清楚,但她看见了夜魇骤然攥紧的拳头。
为首的大个子往后退了一步,咧开嘴露出个凶狠又得意的笑,“所以,乖乖听话。”他拍拍肩章,像是要掸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亦或是在寻找压根就不存在的底气。
然后,男人伸出手,那只毛发浓密的大手粗暴地将女人的头盔一把扯下——
一双森然的蓝眼睛静静地盯着他。
“咣啷”一声,大个子军官吓了好大一跳,他手里刚扯下来的头盔失手掉在了地上。
这时滑稽的一幕出现了,这个军官竟下意识弯下身想要去捡那个头盔,但胳膊都伸到一半才突然反应过来,“该死的!”他脸上那一瞬间惊恐与气急败坏交杂的表情扭曲极了。
伊娃娜的目光依旧冷冷的,甚至带了些漠然。
“装什么装,你这背叛国家的婊·子。”大个子军官骂得很大声,似乎只要这样就能让他那双因为害怕抖得跟什么似的手稳定下来,他手里掏出一副亮闪闪的手铐,“咔嗒”一声,中间为国效力的女人就成为了罪犯。
伊娃娜并没有任何抵抗,她只是冷冷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就仿若身周演出的只是一场上演在军营里的滑稽戏剧,而她就只是台下一名没能被逗笑的观众而不是戏里的主角。
双手带着手铐的伊娃娜被一群荷枪实弹的大兵羁押着出了实验室。
没有气愤、没有讥嘲,亦没有辩驳,女人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就被堵在不远处的卡特与霍华德一眼。
卡特死死地瞪着士兵围堵在中间的那个女人,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
说点儿什么!
快,说点儿什么!
说你不是这样的!
说你没有犯下任何一样罪行!
嗒嗒的军靴踏在并不多么平整的地板上,一步又一步,伊娃娜渐行渐远,背影依旧决然挺拔。
精致干练的战略防御军团教官佩姬.卡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她的好友伊娃娜被联军士兵不明不白地带走。
她祈盼能听到哪怕一句解释、一句辩解、或是一丝抵抗,这样她,他们肯定会冲上前去。
可女人始终没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始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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