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大都会

    大都会，或者被人们称作明日之都，是个和哥谭截然不同的城市。

    这里没有总眷顾着城市的乌云暴雨、没有工厂不合理开发而产生的化学污染、没有聚集着所有肮脏与暴力的贫民窟……当然，也没有那么错综复杂的犯罪帝国，更没有那些在阿卡姆加固了一遍又一遍的坚墙后的那群疯子。

    在这个好像聚集着人世间一切令人心生向往的大都市气息的地方，人们兢兢业业工作着。犯罪率低，民众幸福度高，好像除了快节奏的都市生活和总令外来者压力倍增的激烈竞争以外，这里似乎没什么不好。

    伊娃娜以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不是近些天因为作为夜魇夜巡的时候实在是没什么事干而查了一下大都会的黑市走私系统，她恐怕还要被这包裹着繁华摩登都市外壳的假象欺骗很久。

    大都会的黑市交易出乎意料地活跃，里面鱼龙混杂，黑帮、外国势力、军方、特工组织、恐怖分子……简直包罗了伊娃娜所有能想得到的暴力与危险的代名词，而看看那一行行辗转查到交易的数据，简直令少女瞠目结舌——如果没人告诉她，她甚至要怀疑是不是和哥谭以前的那份拿错了。

    在进行了彻底详尽的分析之后，伊娃娜发现：

    大都会的黑市交易，尤其是武器交易额简直高到不正常，而且这里面大部分还都不是黑帮们喜欢的枪支弹药之类的小玩意——坦克、声波武器、甚至是外骨骼装甲……这种几乎走在战争最前沿的东西在一批批地从大都会向外流通。但这却还不是最奇怪的，最令少女感到不正常的是——黑市交易里除了武器以外第二吃香的竟然是化学药品！她紧接着对比了所有已知的炸|药构成，然而却和这些化学品并不完全匹配，这些大都会黑市需求量巨大的危险化学品有大部分甚至和易燃易爆一点儿都不沾边。

    实话来说，就连阿卡姆那些疯子一般都不会这么过分，他们大多数还是沉迷枪支和炸弹的。

    啧，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伊娃娜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当有什么现象无法用最直观的动机理论解释时，其背后很有可能就隐藏着无法想象的危机，军火、化学品走私很有可能都只是什么庞大计划的小小一环。

    所以近些天，伊娃娜把夜里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打探和监视大都会的黑市交易上面。作为夜魇，她也开始频繁拜访隐藏在大都会这个看似光明无比的壳子底下那些阴暗角落的掮客和蛇头们，运用所有可能的渠道试图查到这么多的交易来自或者流向何方。

    然而，很显然——

    这次她捅了个大篓子。

    大都会的夜色里，泛着光辉气息的霓虹灯盏掩映下，戴着灰黑色兜帽的女人正忙着闪身躲过冲她轰来的一发穿甲|弹并竭尽所能不让周围三两成群正在夜班路上的行人们受伤。

    在夜魇身后一队穿着外骨骼机甲并训练有素的雇佣兵正穷追不舍，他们丝毫不在意地就这么大剌剌的走上街来，将危险至极的炮口对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的无辜民众。

    “F**K!”

    夜魇爆了句粗口，她在这座城市断断续续生活了五六年，结果到今天才算是发现了这个光鲜亮丽的壳子底下原本的模样。

    现在正是晚上十点，刚刚结束约会的男男女女们正从餐厅和酒馆带着欢笑或是激情转移阵地，街上人不算多，但肯定也不算少，而此时突然从路上蹿出了一队穿着金属机甲的庞然大物的后果就是满地断掉的高跟鞋，和洒了一地的各种饮料纸杯。

    周围都是刺耳的尖叫，受到惊吓的人们正在拼尽全力跑向他们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被人群挤散的孩子在原地惊恐哭号着母亲的名字。

    “突突突——”枪声响个不停。

    正往前跑着的夜魇弯身一把抱住了那个正在哭喊的孩子，身后的子弹嗖的一声擦着她的肩膀钉入地面，柏油马路的黑色沥青溅射开来。

    “妈妈——！”

    “妈妈，你在哪？”

    那孩子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上了块黑灰，使得那一道道白色的泪痕更加明显，此时他正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保护着他的那个戴兜帽的女人，他看见她兜帽下的唇角向上勾起，

    “别怕。”

    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夜魇紧紧地护着怀里的男孩儿，她必须想个办法快点儿解决身后的那些疯狂的大家伙，以一种不会伤到其他人的方式。

    “突突突——”

    又有几梭子子弹朝女人扫去，7台机甲呈合围之势，锋利的穿甲|弹刺破夜空，哪怕挡在面前的是钢筋铁骨都能钻个窟窿，而眼前的猎物避无可避，雇佣兵们这样想着，嘴角露出了将要完成任务的狰狞笑意。

    可前面的女人却只是施施然直起身。

    夜魇抬起手向外前推，做出了一个阻拦的手势，短袖的法师袍下露出她结实和布满疤痕的手臂。

    “喀嚓——”

    玻璃状的细密裂纹转瞬间铺满了女人面前的所有空间，像是她身前凭空升起了一面不可见的坚墙，上百发子弹叮铃咣啷地掉了一地，铜黄色的金属弹壳反射着霓虹灯漂亮的辉光，清脆的声响宛若一支华美的乐章。

    “It’s my turn now.”

    夜魇咧开嘴，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往外狠狠一拨，一种炙热的力量从手臂传到指尖，再由指尖向外沟通起空间的每一处微末细节。

    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大都会繁华的夜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整个切割了开来，每一处原本真实无比的空间都像是进了什么异次元的夹缝。路旁，大都会百货中心的大半个建筑整个向路中间挤压倾覆，所有的道路都像是被玩弄的折纸一样随意变动着它们的方向，或扭曲或倾斜或上下颠倒。

    夜魇仍旧抱着怀里的男孩儿，周围的一切车辆似乎仍照旧呼啸而过，她脚下的地面像蛇一样向上隆起扭曲然后整个倒了过来，可她依旧一步不错地向前方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机甲小队走去。

    “嗒嗒——”

    女人的短靴踏在上下颠倒的地面上，金红色的流光缓缓溢出，细如尘埃的微粒逸散在夜风中，灰黑色的袍服上所有金色的纹路瞬间点亮，像是火焰般燃烧了起来，如梦似幻。

    可此时外骨骼机甲中的雇佣兵们可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刚刚还站得踏踏实实的柏油马路转瞬间就呈90°向侧面整个翻了过去，如同抖垃圾一样把上面的铁疙瘩重重地抖落在另一边正向他们拍下的大都会百货大楼的玻璃橱窗上。

    “不——”

    雇佣兵们在并不多么抗震的金属外骨骼的包裹下狠狠地和坚硬的钢筋混凝土来了个亲密接触，剧烈的冲击和紧随其后剧痛从身体的每个角落、每块骨头席卷而来。

    “听呤哐啷”几声巨响过后，坚硬的水泥大块大块从大楼溅落，可怜的倒霉蛋同他们的金属外骨骼彻底成了堆破铜烂铁，报废变形的铁皮嵌进血肉，鲜血从机甲的缝隙里向外染红了地面，只余下止不住的哀嚎。

    30秒。

    夜魇收回手，一切延展开不断变换着的瑰丽空间转瞬间回归现实，她轻轻呼出口气，感受着力量感从手臂中不断抽离。

    眼前的大都会百货大楼仍是它原来的模样，并没有凭空多上六七个大窟窿，刚刚穷追不舍耀武扬威的雇佣兵小队则横七竖八地倒在马路中间，还未平息的烟尘从地面上缓缓升起。

    周遭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该撤离的人们也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这是镜像空间，一种由她的老师至尊法师教给她的玄奥魔法，而刚刚夜魇就是把这几个倒霉蛋丢进了镜像空间。在那个剥离世界现实的世界，一切损伤都不会影响到真实世界，只是，用自身能力影响镜像空间的构成和秩序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庞大的能量支撑。

    可以这么说，当年除了古一以外，卡玛泰姬也就只有她能够成功开启。

    戴着兜帽的女人蹲下身，把抱着的男孩儿放下来往前推了推，“快去找你妈妈吧。”

    “谢谢你。”男孩儿挥了挥手，朝不远处正焦急地向他招手的家人跑去。

    夜魇松了口气，直起身走到那堆已经报废的破铜烂铁们中间，她大致检查了一下生命体征，确保这些倒霉蛋们还能撑到救护车的到来。

    随后，她一脚踏上了领头的雇佣兵的胸口，

    “你们为谁工作？”

    女人的声音低沉又婉转，可听在这个头领耳朵里却狰狞得像是梦魇。

    “我不能、不能……啊啊啊啊啊——”

    夜魇的腿部渐渐往下发力，那个男人胸口仅剩下的几块铁皮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他张大了嘴巴，想要让更多空气吸进肺叶，然而每一下却都只能让身体里的空间变得更加狭窄。

    终于，

    “是…是莱克斯集团，是莱克斯！！！！”

    男人迫不及待地将这几个短促的音节从喉咙里挤出来，眼巴巴地看着女人收回脚，胸口令人窒息的力量陡然一松，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竟然是莱克斯·卢瑟？！

    兜帽下的伊娃娜皱紧了眉头，那个气质卓然的企业家的形象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知道，她已经相信了这个雇佣兵的话。

    无论先前积累了多少的好感，无论莱克斯身上给她怎样一种熟悉的影射，眼前的事实告诉她：在大都会，在这座明日之都，除了莱克斯集团——再没人能玩得起这种军事等级的外骨骼机甲。

    伊娃娜在兜帽下叹了口气，心里没有半点儿查到重大突破的喜悦，正相反，一种极其令人沮丧的失望感涌了上来，冰冷从指尖肆意蔓延开来。

    如果连这个城市的标签都无法相信，那这座城市……到底是什么鬼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