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头发的眼神发暗，他吹了吹口哨：“够狂的。”
白手套接道：“我们可是真心实意的，你不领情，也要看看自己面对了多少个人呀。”她仿佛是在无比真切的替姜郁担忧。
“朋友们，可不止这一车哦。”金头发勾起嘴角笑了。
两人一唱一和了半天，先前开口的矮个男生不耐烦地摘下耳机。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安静？该死的双胞胎。”
这对恶劣的姐弟顿了一下，最后金头发开口：“又没和你讲话。”
矮个男生冷笑：“你们要和她讲话吗？”
一个面带雀斑的男孩替他补充：“我可爱的两位波利特，她在你们讲话之前就昏睡过去了。”
“什么？！”白手套和金头发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矮个男生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又戴上耳机。
金头发和白手套窃窃私语起来。
“她睡着了。”
“真睡了。”
“她的头发绞断了一只手呢。”
“在暴动之后睡了。那么，她是……”
“她是提前批，现在在过渡段。”
“哇哦——被虞浅浅认为是废物的提前批——”
“好脾气的提前批！”
“咯咯咯，可怜的虞啊……”
白手套和金头发相视，嘴角扬起，弧度分毫不差，像是经过无数次练习。
不久后，校车停了。
司机有些困倦，态度不好地催促道：“快下车。”
所有人依次下车，车上只剩下了虞浅浅和睡着的姜郁。
虞浅浅看着窗外嬉笑的同学，一张快低到领口中的脸终于抬了起来，没有了那一层畏缩作掩护，看着阴沉极了。
她一巴掌拍在姜郁肩上：“该下车了，姜大小姐。”
“不装了？”姜郁不知道何时醒过来，她仍旧闭着眼眼睛，冷冷道，“你根本就不怕我。为什么推我？又为什么装成惧怕的样子和我道歉？”
“做给他们看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姜郁张开眼睛，显得锐利无比。
“看你不顺眼，推就推喽，”虞浅浅的鼻子里发出哼声，“好处？我可从来就没得过这东西。”
姜郁背上书包，站起来：“……走吧，带我去教室。”
“谁和你去？B级三班，你自己去找，”虞浅浅比姜郁先下车，又道，“在学校里离我远点！”
“等一下……”姜郁皱着眉，看着虞浅浅听不见似的飞快跑走了。
姜郁只好扶住还有些刺痛的头，慢慢挪下校车。
刚才在校车上突如其来的痛让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脑海被疯狂地扭曲，只剩下了痛楚。现在想起全车人几乎一瞬间转变了对她的态度，她的脑袋就更乱了。
只要一思考，就让她暴躁烦闷，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了，呼吸艰难。
好像，她缺了什么。
但是，是什么呢。
那种狂躁又要涌上来，姜郁不再想这件事，把目光转向前面的学校。
第十一高中和华夏区的普通高中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聊着八卦走进校园的学生，一样的有些老旧的建筑，一样的挺着啤酒肚的保安检查着来往的人。硬要说不同，就是校园的围墙实在太高，高的没有必要。
哪里都没有异常的地方。
姜郁的手冒出冷汗，可是，她觉得这里很眼熟。
这是最奇怪的地方，也是最无法向人言述的地方。
因为这所学校与华夏区的类似，所以眼熟？
不，姜郁知道，绝不是因此。
早饭时教授的话仿佛在姜郁耳边响起：“浅浅，要好好照顾姜郁，今天是她第一天去学校。”
就像她知道虞浅浅的名字、知道如何称呼教授，她知道，自己一定来过这里，一定见过这所学校。这是出于一种本能，先于思考，先于记忆，扎根在举手投足中。可笑的是，她现在只能依靠着这难以捉摸的自我行为探索她的周遭。
等等……
华夏区的学校？她为什么会知道华夏区的学校长什么样？姜郁的脑袋又开始剧痛，像有只巨兽用尖牙搅动她的脑浆。她咬着牙，停止思考。
姜郁看了一眼高耸的围墙，面无表情地走进第十一高中。
学校的绿化做得很好，一眼扫过便知第十一高中的占地很可观，但每一处都有着葱郁的绿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第十一高中的气温比起校外要低得多，阴凉舒适，就连光线看着都暗了几分。
树多，生物也多。姜郁看见一只乌鸦掠过她的上方，又往教学楼的方向飞去。她跟着人群来到教学楼前，开始寻找虞浅浅口中的B级三班。她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教室，门框上挂着C级一班的牌子。
一个瘦小的白人女孩独自趴在走到的栏杆上，若无旁人地笑着。她的眼珠子在姜郁看向她的那一瞬间和姜郁对上。
姜郁心里一跳，但也没移开目光。
那个女孩又笑起来，捂住肚子低着头。
姜郁没有因她停下脚步，她继续向前走，和女孩擦肩而过。
一排的班级都是高一级的，姜郁在走道的尽头拐弯，上二楼去。
白人女孩忽的抬头看向姜郁逐渐消失的背影，两根食指分别把两边的嘴角向下扯。此刻，她终于不再拿出微笑的表情了，但她的左眼眶渐渐扩大，眼珠却在收缩，只剩芝麻大小。
“呵呵，呵呵。”她用那哭泣的嘴发出愉悦的声音。
姜郁一到教学楼就没有来由地冒起了冷汗，走路时脚步虚浮无力。她扶着栏杆走上二楼，正待走出楼梯时却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要，早自习要开始了……”虞浅浅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要？什么时候你也敢拒绝我了？”女声嘲笑道。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姜郁迅速躲到了二楼楼梯口旁的开水间里。
四个女生拉扯着虞浅浅下来，把她拽到了二楼。
棕色头发的高挑女孩一把就把虞浅浅按在墙上：“你以为今天波莉没来你就可以躲掉吗？妄想！”
“克丽丝，去鱼廊吧。这里太窄，不方便。”一个黑头发女孩低声道。
虞浅浅尖利的呼叫起来，手指几乎扣进了墙里：“不！我不要去鱼廊！”
四个女孩同时嬉笑出声，一同抓住虞浅浅的衣服，往一楼去。
姜郁眼神暗暗看着这群人离开，状若无意地跟在她们背后。周围的学生不少，但都对被逼迫的虞浅浅视若无睹。那些平淡的神情都在告诉姜郁一件事情——这是常态。
她们口中的鱼廊很近，就在对面那栋实验楼的左侧。中间一间电力调控室恰好挡住了那里的光线，使鱼廊显得昏暗不明。
鱼廊的左手边就是楼梯，却没有见着什么人。
姜郁仔细观察着所谓的鱼廊，不过是一左一右两个巨大的矩形黑水塘，中间砌着一条五米宽的走道，就像一个走秀T台。走道的尽头一丝光亮也无，姜郁看不清那里有什么。
一只柳叶长的鱼从池中跃起，乌黑的鳞片醒目。姜郁视力极佳，居然能瞥见那鱼吻处细密尖锐的牙。
虞浅浅像垃圾一样被丢在走道上，晨间绑好的双马尾被人扯掉了一边，看着十分狼狈。她垂着头似乎在嘤嘤哭泣，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克丽丝悠闲地环抱着双臂：“没有观众，嗯？”
她的目光扫向了声旁的黑发女孩。
长着雀斑的女孩推了黑发女孩一把：“张琳，快去。”
张琳咬咬嘴唇，不敢看虞浅浅，跑着去叫人了。
很快就有一群人围了过来。
“这个废物居然有胆量惹五女组！”
“波莉.史塔克今天不在吗？都不好玩了。”
“这群女人就是多事，直接推下鱼廊不就好了，都快要上课了……”
克丽丝一脚踩在虞浅浅的背上：“哭？哼，我可不会因此而放过你哦。”
虞浅浅只是啜泣，没有回话。
姜郁混在人群里，看着一切。
克丽丝拍了两下手掌：“我们要开始喽！虽然现在不谈什么国家制了，但是我还是继承了旧历英国时期的好风气——绅士！以多欺少？不不，我们不这样。”
克丽丝以目示意雀斑女。
雀斑女温和道：“是的，虞浅浅同学将一个一个地挑战我们。”
说完话，四个女生在鱼廊的走道上站成一列。克丽丝打头，站在虞浅浅的面前。
“从我开始，”克丽丝俏皮地笑着，“打赢我，虞就可以挑战下一个，不然她就只能止步于此喽。”她不怀好意地看了看身旁深不见底的黑水塘。
张琳鼓起掌，周围一群看热闹的学生们也稀稀疏疏地鼓起掌来。
克丽丝很不满意：“我可不会比波莉差。”
“开始吧。”雀斑女道。她和另两个女孩后退，给克丽丝和虞浅浅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克丽丝捂嘴轻笑：“哎，你别躲啊。站起来，我不欺负人，小亚裔。”她手上的指甲忽的变长，竟然泛起了金属的光泽，锋利的就像钢刀。
虞浅浅一动不动，仿佛认了命。
姜郁的手攥紧了虞浅浅早上还给她的外套。忽然，她似乎触碰到了不属于棉质的坚硬。姜郁一愣，翻开口袋。她看到一把钢皮的美工刀，金属的光泽十分漂亮。这把刀做工精细，一看就价格不菲。
这是她的刀。这个念头在姜郁脑中一闪而过。
姜郁的指尖按在刀片上，她的眼神闪了闪，最后归于平静。
“啊！”虞浅浅痛苦的声音传来，姜郁猛地抬头看去，克丽丝的指甲贯穿了虞浅浅的肩头。
克丽丝收回带血的手，放在嘴边舔了舔。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虞浅浅，笑得欢快。
“你啊你，一点都不好玩。比不上你那个同伴，唔，叫什么来着，陈芽？嘻嘻，她的惨叫声可动人了。”
虞浅浅终于抬起了头。
这时的她停止了哭泣，姜郁看清她的脸，根本没有一丝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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