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姜郁上前，细细端详着女孩的面孔。

    透明的吸氧罩下，眉目清秀的女孩睡的安详。她是个亚裔女孩，单眼皮，面部有些宽，但皮肤白皙干净，一头棕色的头发柔顺又光滑。

    姜郁的手伸向了床头柜上的校卡。

    B级六班的朴智恩。

    “智恩，智恩，我是真的爱你。”

    姜郁想起来那个男孩吃掉朴智恩之前哭的撕心裂肺。

    明明是被咬断了脖子、吞食了血肉的。

    目光落在朴智恩洁白的脖颈上，姜郁眯了眯眼。

    匪夷所思。

    放在这个学校里也不算正常。

    不过……

    姜郁站了起来。

    这不关她的事。

    说她淡漠也好，无情也好，姜郁自己认为不插手别人的乱摊子是个好品质。她本质上不喜欢血腥，暴力这件事本来就很没必要且无聊。

    可她也不抗拒。外在世界发生的一切只要她不愿意就不会和她产生联系。所以她才不在乎自己生活的环境中怎样才算是常态。

    唯一能驱使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心。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虞浅浅。

    那个惹了一屁股乱摊子却要她来收尾的狐狸。

    ……

    虞浅浅的心脏皱缩，被压迫地不断向内挤压。

    “呃！”

    她猛地张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片黑，脑中缺氧让她看不见前方到底有什么。

    耳边传来几种频率不同的“滴滴”声，最靠近耳边的短促而急切，仿佛在催命。浓烈的消毒水味冲进虞浅浅的鼻腔，刺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里绝对不是鱼廊！她在哪里？

    虞浅浅动了动手腕，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牢牢地绑住，稍微转换一下调度都不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虞浅浅的眼前不再是漆黑的了，她能模糊地看见头顶上的白光，前方的大片青色。

    虞浅浅有心中有了猜想，试探着开口，声音很小：“方博士……”

    胸口处裸露，一片冰凉，冷得刺骨地棉球摁在了她的伤口上，那些发白的肉因为剧烈的疼痛颤抖着。

    虞浅浅的身体紧绷，精神上反而松了口气。

    她微微喘气，几个字从嘴里飘出来：“谢谢博士。”

    啪。

    方玉漱把手上的镊子放在移动铁柜上头。

    “你既然没有把0113还回来，为什么不用它。”方玉漱面无表情地问道，她拿起泛着银光的组织剪，挪动了一下手术灯。

    强烈地白光照在虞浅浅的伤口上，同时也穿过了虞浅浅的眼皮，刺激得她忍不住分泌眼泪。

    “博士，我不能依赖它的，不然我……啊！！！”

    虞浅浅话未说完，组织剪就已经剪开了她的皮肉，触及到白骨。

    根本没打麻醉！

    虞浅浅几乎要痛晕过去。

    “真是脆弱。”方玉漱没有什么共情能力，“活到现在不可思议。”

    对虞浅浅下手的学生狠厉依旧，不仅削掉虞浅浅一大块血肉，还在里面掺了毒，附到了骨头上。

    方玉漱只觉得处理起来麻烦极了。

    她却因为那个人的话不能放虞浅浅去死。

    疼痛达到定量的时候死亡也会找机会降临，可惜麻醉药都用到了D0112身上，没留下一点给虞浅浅。

    “还是要……谢谢博士您。”虞浅浅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面容不带一点血色，气息微弱。

    方玉漱很疑惑，虞浅浅痛成这样居然还能开口说话。

    她微微张开眼睛，看着方玉漱：“总是……博士您……一直在帮我。”

    话语几乎低不可闻，虞浅浅还是努力地说着。

    她是真的，真的很感恩。

    “只有您……只有您帮我。”

    在姜郁出现之前。

    泪水从虞浅浅的眼角溢出，她很想去握住方玉漱的手，手间的禁锢却让她想起来她根本做不到。

    这一点话仿佛花光了虞浅浅的全部力气，她瘫在手术台上，连眼皮都动不了了。

    方玉漱皱起眉头。

    她拿起缝针，想了想又放下，起身，离开了这一块狭小幽静的空间。

    等她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板药片。

    方玉漱拆了一片下来，按到虞浅浅的嘴里。

    虞浅浅的呼吸居然慢慢平稳了，心跳也一下比一下有力。

    缝针在皮肉间穿梭，虞浅浅没有感觉。

    “没有人可以永远帮你。”方玉漱冷冰冰地缝合着伤口。

    虞浅浅没有张开眼睛，开口道：“您说的很对。这真是最好的告诫。”

    “但帮过我的人，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不会忘记是博士您把我从藤原哉手上救下来，也不会忘记是您庇护了我和……陈芽。”痛苦在虞浅浅脸上转瞬即逝。

    “就算上次我在生物试验室里冒犯了您，您还是放走了我。”

    虞浅浅不敢和方玉漱道歉。

    谢谢这句话的分量太轻了。

    一定有什么是她能为方玉漱做的。她一直在等待。

    方玉漱缝合完毕伤口，慢条斯理地脱掉染血的手套：“生物试验室？”

    虞浅浅张开双眼，看着方玉漱。

    方玉漱的眼中带着探究。

    虞浅浅好像懂了什么，面不改色：“我不小心弄脏了您的挂牌，又挂了回去。您没注意到吗？”

    “没有。挂牌而已。”方玉漱没留意到虞浅浅的异样。

    虞浅浅：“你一向不喜欢人动您的东西。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

    两人沉默不语。

    方玉漱起身，打开了束缚虞浅浅的镣铐。

    虞浅浅没力气起来，而方玉漱也没有赶走虞浅浅的意思。

    “多躺一会。我去给你开请假表。”方玉漱依旧面目冰冷，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虞浅浅看着她的背影，把愧疚藏在眼底。

    方玉漱真的对她不错。

    虞浅浅是最敏感的人。这是她能够在第十一高生存到现在的重要特质。就方玉漱方才的表现，明明是没有那天她闯入生物试验室禁地的记忆。

    至今回想起那天妩媚危险的方玉漱，虞浅浅记忆犹新。判若两人的变化使虞浅浅不得不产生疑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方玉漱一个像是无欲无求冷漠逼人，另一个却欲气难掩，活色生香。

    虞浅浅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算计。

    这个学校有太多的未知，对虞浅浅这种普通人来说一着不慎就是毙命。和来到西兰洲之前的自己相比，虞浅浅面目全非，算计已经刻到了她的骨子里。

    不可控的东西太多了，虞浅浅谁也不敢信。

    只有自己掌握的才是令人安心的。

    方玉漱推门而入。

    “请假条。”她放在了虞浅浅的头边。

    虞浅浅忽然想到她明明是在鱼廊昏倒的：“博士，是你带我过来的吗？”

    方玉漱的黑发遮住了她姣好的轮廓，一双古井般的眼睛看着虞浅浅。

    虞浅浅：“……是他？!”

    ……

    姜郁下楼时，尼格玛还沉浸找他的实验室中。

    他抬起头，透过透明的玻璃墙看到姜郁。

    尼格玛推了推眼镜：“亲爱的，需要休息，嗯？”

    姜郁没有因为尼格玛的话停下脚步，她朝门边走去。

    “最后一个问题。”尼格玛看着电脑上的数据，在她身后追问。

    “这是你吗？”

    姜郁回头，看见一个图像在空屏上隐隐生成。

    晶码一点一点完善了人像。

    那是一个女孩的脸。

    五官和姜郁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的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

    尼格玛，笑得古怪：“你入境申请表上的证件照。”

    姜郁冷冷地看了尼格玛两眼，转身离去。

    “谢谢。”

    姜郁的话传到了尼格玛的耳朵了。

    尼格玛十分感动，热情地挥手：“下次再来！”

    虞浅浅没有在医务室。姜郁回想着校规，这意味着她没有办法从正常渠道请假。而不守校规的学生必定会受到非人的惩罚。

    她没有留意过虞浅浅在校园中常出没的地方，但来到学校第一天的记忆使她选择了方向。

    ——那个几乎没有人会经过的鱼廊。

    那个虞浅浅唯一放肆过的地方。披着许多层外皮的虞浅浅唯独在鱼廊表现地像只疯狂的小兽。

    姜郁想着，很快就走到了鱼廊。

    鱼廊的深处没有一丝缝隙给予光亮，看不清鱼廊有多深。

    那里很黑、很黑，的的却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姜郁一步步走进去。

    忽然一只手从她背后伸来，握住了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