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曜来之前以为这是个很简单的任务,一般情况下任务难度跟所获得的报酬是相匹配的,这次酬劳这么低,赵曜理所当然的认为不需要跟人血拼。
他可没有做好准备把自己赔给一条鱼。
“高中生不能赌博。”赵曜义正言辞的给“乱码”发消息。
乱码似乎一直等在手机另一侧,很快回他:“他逢赌必输。”隔着手机屏幕,赵曜都能想象得到手机对面的人语气多无奈。
总不会真那么倒霉吧?赵曜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
如魮鱼一脸兴致勃勃,他搓了搓两只鱼鳍,小鸟似的脑袋猥琐的转动。
赵曜无奈的拿过眼前的骰盅,他以前跟林宝去KTV唱歌的时候玩过两把,但当时输了无非就是喝杯酒,或者玩一些幼稚的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游戏。
如魮鱼在空中随意摇了两下,悄悄打开骰盅看了一眼,眼睛一眯,原本就猥琐的长相显得更猥琐了。
赵曜心里忐忑,足足摇了一分多钟都不肯面对现实,最后实在是摇得手臂酸痛,让人担心这么摇下去三颗骰子能碎成渣才停。
他也悄悄掀开一个缝,看了一眼点数,顿时如丧考妣,三个一。
能有人比他更倒霉吗?这种数字都能被他摇出来?要不找“乱码”给他善后吧?总不能为了那一帽子珍珠就把自己给贱卖了。
如魮鱼也不遮掩,率先开盅,一个六两个五,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如魮鱼好像很少能摇到这么好的点数,发出两声鸣叫,伸手想要去碰赵曜的骰盅,赵曜手一拍,按住盅顶,眼睛一眯:“你是不是作弊了?”
如魮鱼一摸鸟脸,大惊失色,发出两声气声不足的叫声。赵曜心落回肚子里,他就知道,乱码既然说他逢赌必输就一定是真的,这么多次乱码一次都没骗过他。
赵曜冷笑一声刚想发作,谁知如魮鱼突然一拍桌子,借着桌子打力把整个人都撑起,接着一头撞上了车玻璃,车玻璃像是气泡一样,竟然就这样全身没入车窗外。
赵曜一直以为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应当是隧道,如魮鱼钻出去的那一刻,一出车窗就如同鱼入大海,身上滑稽的西装尽数脱落,身形陡然膨胀十倍,真如山海精怪一样在水中遨游。
“只是说你作弊,不用这样吧?”赵曜心想跑得也太快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太对,除了如魮鱼外还有别的妖怪,刚才迎接他的猿猴“嚣”正攀附地铁车厢急速奔跑,悬空而起的白色飞马,长得像是蜂鸟一样的钦原,众多妖物从他车窗掠过,像是一幅壮丽的万妖群游图。
如果是平时,赵曜还能欣赏一下这种难得一见的美景,而今天他没有那个念头,因为每个妖物都面色惊恐,如同看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乱码发过来的,十分言简意赅:“快走。”
赵曜遇事很冷静,马上就知道出了变故,如魮鱼走时没有带走他的礼帽,赵曜正要去拿,车身突然剧烈抖动,一帽子珍珠像是被泼出去的水瞬间倾泻而出。珍珠噼里啪啦的弹射在地,车身摇晃的更厉害,赵曜扶住椅背稳住身形,顺着珍珠延伸的尽头,看到了一只山羊。
它突兀的出现在车厢内,身体纯白,和普通山羊唯一的区别是有四只红色的羊角。
土蝼,赵曜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土蝼会吃人,被他的羊角撞过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开往妖境列车上的妖怪比他以前遇到的强上太多。
车厢里只剩下铁轨的咯噔咯噔的声音,没有人想要说话。
跑。
赵曜当时只有这一个念头,他顾不得太多,刚一转身,车厢门被豁然打开,一个男人站在车厢连接处。
他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运动衫,带着一副黑色口罩,露出的半截鼻子直而挺,眼睛生得很漂亮,是一双丹凤眼。赵曜看到黑色口罩时瞳孔骤然收缩,很难让人不会联想到那个杀死自己一次的蒙面男人。但带黑色口罩是很常见的伪装方式,只从这一点判断太草率了。
“你是谁?”有时候赵曜都佩服自己这种冷静力,明明什么都不会,气势上一点都不输。
男人一歪脖子,颈椎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一把可收缩刀瞬间甩出。
刀尖朝下,泛着寒光,男人的声音很冷:“我是要你命的人。”
操……
赵曜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乱码”本尊,很合理的猜测,“乱码”诱骗他来,一击捕杀。但他又觉得不对,“乱码”认识他四年了,对他的生活了如指掌,想要杀他的话,机会数不胜数,没有必要一定要等到现在。
腹背受敌,赵曜这辈子还没处理过如此复杂的情况,他沉了沉心,打算破釜沉舟。
他拿起桌上如魮鱼的骰盅狠狠朝黑衣男人掷去,男人手中刀起,轻挥两刀之后,骰盅在空中瞬间断裂,“就这点本事?”
赵曜当然就这点本事,他又不是什么正经格斗大师。他扔完骰盅之后朝着反方向跑,前面是黑衣人,后面是四角山羊土蝼。他选择从后方突破,无法判断黑衣人是人还是妖,但他一定知道土蝼是妖,只要是妖自己的伏妖血就有用。
他快速奔跑,美工刀划过手掌,一阵痛楚之后鲜血四溢,他径直朝着土蝼而去。
土蝼鼻孔喷着热气,像是在做赛前准备的运动员一样,用后羊蹄刨着地面。
像是在斗牛,双方同时对冲,车厢内部的空间就这么大,根本没有几步可跑,赵曜面对越来越近的羊角咬了咬牙,机会就只有一次。他一手抓住左羊角,羊角和他鲜血相撞时如同冷水遇到了干烧的炉子发出滋滋响声,坚硬如铁的羊角遇到他的鲜血如同遇到了硫酸。
赵曜左手拽住他的羊角,如同拔河一样把他往左侧狠狠一拽,借着羊角下压的动作,同时右手的小刀悍然出手,直接削到土蝼后颈。
赵曜的动作很快,他能做四年这种脏活不是没有本事。他猜对了,妖气越浓对于伏妖血的反应就越大。
土蝼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左膝盖一软,瞬间跪倒在地。
赵曜根本不恋战,目的是让自己活下去而不是置对方于死地,他连回头看看土蝼的意图都没有,他的目标是往前奔跑,尽可能拖延时间,起码让自己能过活到下一车厢。
他顺利通过四角山羊土蝼,来到下一节车厢的连接处,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车门打开后,一个黑衣男人站着,竟然跟之前的黑衣人一模一样,瞬移?
不对,黑衣男站在下一节车厢的前方,而下一节车厢的尾端同样有一只四角山羊,还活着的一只土蝼,静静地站着,羊角既没有被消融,后颈也没有被切伤,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赵曜产生了一股深深的恐惧感,胃部都忍不住有点疼。
一个车厢连接另一个车厢,车厢前方是带刀黑衣男人,尾端是四角山羊,每一节车厢都是如此。赵曜选择从四角山羊突击就一定会遇到另一端的男人,选择从男人突击就会遇到下一次的四角山羊。像是俄罗斯套娃,一环套这一环,又像是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他将会在这个车厢一遍又一遍的循环自己的命运。
战斗时打败对方的意志比打击对方本身更为恐怖,人们会在这种一遍又一遍的循环中丧失求生意志。就像是赵曜,他刚没来得及因为求生而喜悦,下一刻就陡然落入无尽的绝望。
什么时候开始他就陷入到这种莫比乌斯环一样的陷阱里了?如魮鱼撞窗逃走的那一刻吗?
男人转过身,虽然带着口罩,赵曜却总觉得他的口罩下是一个微笑,十分嘲弄。他歪了歪脖子,颈椎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伸缩刀再一次弹出,男人又重复那句台词:“我是要你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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