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手”
“夫人, 只是伤了皮毛,并无大碍。”赵瑾主动打消了萧轻若的顾虑。
萧轻若有事要和谢蘅说,赵瑾既决心要走, 她也不阻拦, 只不过,当她的目光放在人受伤的手上后, 她却是顿了一下, “世子衣裳破了,换件衣裳再走吧。”
“今日三郎失了分寸,请世子多多包涵, 晚些我必让她亲自上门道歉。”
趁着萧轻若说话的功夫,谢蘅十分有眼力见的走进内室薅了件厚厚的披风出来, “我的衣裳他穿不上, 他的伤口这会儿穿衣裳也不方便,不如披上我的披风。”
“来,世子。”
赵瑾被谢蘅搭上了披风,他下意识的抬了抬手,“我来,你这手不是不方便么。”
只是系个结而已, 两个人都大大方方,看起来并不暧昧。
赵瑾干咳了一声,“谢谢。”
谢蘅冲人笑了笑,“不客气。”
结很快系号, 赵瑾也不再多留, 他对萧轻若点了点头, 萧轻若随即冲身旁人吩咐道“减兰, 替我送送世子。”
“是。”
这是萧轻若的意思, 赵瑾也不好推辞。
赵瑾这边一走,屋内就又只剩下了谢蘅和萧轻若两人。
萧轻若的脸色看起来并无什么变化,她看了看破洞的屋顶,又看了眼谢蘅,“你跟我来。”
谢蘅有些心虚的“欸”了一声,紧接着便跟了上去。
“小姨,武者切磋,胜败乃兵家常识,偶尔碰到哪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那个”
萧轻若盯了谢蘅一眼。
谢蘅第一次接到萧轻若的眼刀,她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乖乖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耳清净了,萧轻若继续带谢蘅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除了减兰,她还有两个心腹,分别是秦姑姑和问秋。
萧九负责她院子的守卫,还不至于让萧轻若在想和谢蘅说话的时候,被旁人听了墙角。
关上屋门,谢蘅小心的看了眼萧轻若。
“小姨”
萧轻若吸了口气,“今日找你,是有两件事要和你说。”
谢蘅走了过去,“是什么事,让小姨这个反应”
“我今日收到了你外祖母来信。”
“你外祖年后坠马受了重伤。”
谢蘅诧异道“外祖常年征战,身强体壮,眼下又没战事,好好的怎会坠马”
说起这个,也是萧轻若疑惑的地方,她秀眉微蹙,“你外祖母说只是意外。”
谢蘅没有见过传闻中的护国公,可她知道,萧轻若对家人有多在乎,她本人在听过护国公的事迹后,也是对其十分敬佩。
所以,听着人伤的严重,她连忙又问“那外祖现在情况如何”
萧轻若顿了顿,“至信送出时,你外祖依旧昏迷不醒。”
她心情沉重叮嘱道“今晚你且收拾一下。”
“明日我们出发去益州。”
护国公年近六十,萧轻若是他小女,也是目前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子女。眼下正值新年,若非是两地实在是隔得远,按照惯例,在夫家的女儿都要回门一遭。
这个时候萧轻若提议去益州,不仅仅是想着回门看看情况,更有的,是一旦护国公生命垂危,她作为唯一的子女,哪有能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的道理
以上考虑,尤其是后者,萧轻若并不想直白的说出来。
她的父亲,军功赫赫,绝不可能有事。
谢蘅明白萧轻若的思量,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话题至此,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不过,萧轻若显然还有话没有说完。
“还有。”
她突然又开了口,让准备问谢文去不去的谢蘅都愣了一下,“”
萧轻若审视着谢蘅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你和赵家世子,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不知为何,谢蘅突然有了一种谈恋爱被家长抓包的感觉,她呆住原地,看起来有些好笑道“就好朋友啊,还能怎么”
能想象么,历来不言苟笑的萧轻若,听到这个解释竟然笑了。
“好朋友”她打断了谢蘅的话,并睨了人嘴角一眼,“好朋友,还能彼此唇角都一起磕破”
“谢蘅,你莫不然当我是三岁小孩”
行吧。
其实也没想过会一直瞒着萧轻若。
既然人眼尖看出来了端倪,与其抵死不认,谢蘅也不藏着捏着,她叹了口气,对萧轻若做了个揖,服气道“小姨慧眼。”
桌子下,见谢蘅承认,萧轻若的手紧了一紧,她复又吸了口气,提着心问“你两到那一步了。”
要说自己和赵瑾的事,谢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含糊道“其实也没到哪一步。”
“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没”
萧轻若一惊,“那他怎么和你”
谢蘅小心的看了眼萧轻若,“他说不在意我是男是女”
萧轻若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她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你”
谢蘅连忙冲萧轻若抬起了双手,“小姨别急,有话慢慢说,千万别着急,一会儿心悸了可不好。”
萧轻若是真没想到谢蘅会这么大胆,她努力吸了好几口气,见人来到了自己身旁帮自己顺气,她变了变脸色,气急反笑道“谢蘅,你厉害啊。”
“你告诉我,你现在要怎么收场”
“告诉赵家世子,你是姑娘,让他娶你”
“还是啥都不说,让他一直误会你是男人”
“你是不是把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给忘了”
“你这身份,能见光”
“当初小姨告诉你,看上谁告诉小姨时,有没有告诉你,不要去招惹达官贵人”
“你倒好,不招惹便罢了,一招惹你就来一个厉害的。”
护国公的事,萧轻若都没急着这个样子,由此可见,谢蘅与赵瑾的事,给她带来了多少冲击。
谢蘅在萧轻若身旁坐了下来,握住了对方的手,正色道“小姨。”
“此事我有分寸。”
“我不会让当下的身份暴露,给所有人带去困扰。”
萧轻若眉头紧锁,“那赵家世子那边你要如何处理”
“他会对男装的你动心,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男人,他便是断袖,可你呢,你是断袖么”
谢蘅摇了摇头,见萧轻若又有着急的趋势,她忙道“不,小姨别误会。”
“我与赵瑾的纠缠,说来话长,我二人在姑苏便以相识,那个时候吧,欸这真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的。”
要解释人先喜欢上女子身份的自己,再喜欢上男人身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了,谢蘅光想,都觉得有些头大。
萧轻若见谢蘅说不明白,她摇了摇头,问“你现在准备怎么处理你二人的事”
“一直瞒着”
谢蘅抿了抿唇,“应该不会。”
“你想过他知道你真实身份后,会”
“小姨的忧心,我知道。”谢蘅也不和萧轻若兜圈子,她主动坦诚起了自己的想法。
“我这个身份,朝中这么多人都见过,赵瑾又是世子,还是长公主和平阳侯的孩子,即便我死遁,换回女装回到他的身旁,也总会有被人注意到的一日。”
“到时纵使赵瑾没有泄露这个秘密,被有心人发现的机率也极大,而谢家嫡子女扮男装的事也必然瞒不住,毕竟我的许多男装习惯要改也不是那么容易,一旦这个秘密被拉出来,牵涉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萧轻若想不明白,谢蘅平日里那般拎得清,看得透的一个人,怎会明知赵瑾身份还陷进去,她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知道还”
谢蘅认真道“赵瑾以真心待我,我并不想就这样负他。”
“我喜欢赵瑾不假,喜欢到愿意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他也不假。”
“但,再是喜欢,我也有自己的原则。”
“我谢蘅从不属于内宅大院,之前不会,现在不会,今后更不会。”
“难道女人这辈子,只能是嫁人身居内宅这一条路”
“男人成亲后尚可外出做自己的事业,难道女人就不可以”
萧轻若听到这里,结合前后的话,慢慢回味出一些东西,她愣了愣,试探道“你是打算,不谈婚论嫁”
谢蘅噙了噙自己的唇角,“不谈婚论嫁,三郎便始终是三郎,除了他,不会再有人知道三郎的身份。”
只要她一天不穿女装,靠着系统的这些道具,谢蘅就不信,会有人能发现。
“你便这般笃定,他知道你真实身份后,能够接受”
“嗯。”
“那你想过没有,他总会有成亲的一天”
“便是他不着急,长公主,平阳侯会不着急你看到他娶他人,先不说是否作假,你心底难道就不会难过”
谢蘅笑嘻嘻的眨了眨眼,“若他娶了旁人变了心,三郎自然不会稀罕。”
“君若无情我便休,这世上好男儿那么多,他能找,三郎就不会找”
行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轻若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再去反驳谢蘅。
她忧心道“若你二人分道扬镳,你能保证赵家世子不会报复”
“他报复什么”谢蘅一顿,“对外戳穿我是女人”
萧轻若没说什么,可神情却不难理解。
那不然
谢蘅轻声笑了笑,她拉起了萧轻若的手,放到了自己身前,“小姨,三郎不说旁的,你自己感受一下。”
手下是一马平川,再往下,摸到异物的萧轻若,顿时意外的看了过去。
“你”
“这是三郎找人重金打造的东西,只要不让三郎脱下裤子,旁人决计看不出任何异样。”
萧轻若从来不知还有如此逼真的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那你身前是什么情况。”
谢蘅索性扒开了身前的衣裳。
“这是一件贴身的肉衣。”
“穿上后,身子自动塑性,肉衣不脱,就无法发现三郎里面的真实情况。”
萧轻若闻言没忍住上前碰了一下,发现触感十分真实。
若不是她清楚的知道谢蘅是姑娘家,但看眼前的画面,她怕是都会被骗过去。
谢蘅看着萧轻若这个反应,笑着拉回了自己的衣裳,“所以,便是有人要检查三郎的身子,三郎也不怕。”
“还别说三郎相信赵瑾的人品,他决计做不出如此呃没品的事。”
只要一日不穿女装,便是有人怀疑她是女子,她都可以用这些东西帮忙掩盖下去,可若是穿回女装再被怀疑,她又不能同时出现两个人,到时解释起来,信服度就会大大减少。
所以,谢蘅压根就没打算在长安这种地方,换回自己女子的身份。
至此,尽管谢蘅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萧轻若却依旧不大看好谢蘅与赵瑾的这段感情。
她张了张口,有些心疼的揉了揉谢蘅的脑袋,“这条路是小姨帮着你选的,小姨不希望,你在感情中受到什么委屈。”
“不是小姨泼你冷水,赵瑾的身份,注定妻子的身份不会低,你二人现在还小,可以拖上几年,可过几年呢”
“小姨怕你最后受伤,一个人难过。”
谢蘅笑着抱住了萧轻若的身子,宽慰道“没事的小姨。”
“你要对三郎有信心才是。”
她抬眼看向对方,“谁也不能保证一段感情能从头走到尾,不合适分了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了谁就不能活,你说是吧”
谢蘅今日所表达的一些观念,在现代再正常不过,可在大魏,确实超前了些。
她理解萧轻若的担忧,因此,也愿意和人慢慢说这些道理。
好在,萧轻若最后也没有强硬的要她和赵瑾分开,只临了最后,不放心的提醒她要“注意分寸”。
谢蘅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可仔细品味萧轻若的表情后,她却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唔好,三郎一定注意。”
赫连屿是下午来赴的约,缇英和漓把他带回去后不久,在师冥的帮助下,他就醒了过来。
彼时师冥已经替他周身检查过了,察觉到蛊毒解了,师冥足足确定了七八次,才真的确定,赫连屿体内的蛊毒已经没了。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真相的漓第一个跪在了赫连屿的床前。
蛊毒困了自己二十多年,赫连屿本已做好了血浴的准备,结果冷不丁就没了,他兀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明日要离开长安去益州,可许多事还没安排妥当,比如秋穗的脂粉铺子开张,再比如女子学院开学,还比如赫连屿蛊毒解了,长公主那边还不知道。
与萧轻若谈完心的谢蘅这边正准备出门,逐一解决这些事,结果一出去就碰到了再次前来拜访的赫连屿。
谢蘅自然不想多说什么,可赫连屿带着漓,明显是有让人负荆请罪的意思,这大街上闹出动静被人看到也不好,不得已,谢蘅只能把人再次带进了府中。
这边一耽搁,等到谢蘅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好,去到平阳侯府的时候,这天色都黑完了。
办正事要紧,谢蘅并未直接去找赵瑾,而是先找到的长公主,说明了情况,再交代了自己明日要离开长安归期未定的事,而女子学院那边就只能麻烦长公主在这段时间帮忙照看一下。
赫连屿的蛊毒解了,长公主的心结也解了大半,知道谢蘅要离开,她虽不舍,但毕竟事关护国公,所以她连夜让人从库房里拿了好些东西出来,让谢蘅带去。
至于女子学院,长公主则明确的告诉了谢蘅,不要担心,一切有她在。
得了承诺,又和长公主谈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谢蘅这才起身告辞。
她今晚要说的事事关重大,不希望有旁人发现。所以,谢蘅此间并没有借机留在侯府,而是特意出去了一趟,再悄悄的躲开了众人来到了赵瑾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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