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屋外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点落在地面上发出一阵悦耳的滴答声,有些吵闹,又有些令人不安。
阴沉的雨总能让人回想起很不好的事情,例如离别、例如失去、例如……死亡。
听着杂乱无章的雨滴声,堀川国广睁开眼,动作娴熟的从和泉守兼定的怀抱里小心褪出,伸手打开榻榻米旁的一盏小台灯,暖橘色的灯光立刻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他望着熟睡的和泉守兼定,无声叹了口气。
卡内桑真的,让他很担心、很担心。
来到本丸的这半个星期以来,卡内桑几乎每夜都会做噩梦,深陷梦魇,口中还总是会喊着“不要走!不要走!”、“别丢下我,求你……”、“会死的……你这家伙一定会死的……”之类的梦呓。
他看得出来,虽然每次卡内桑从梦中惊醒,都会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去刻意隐瞒这件事,但他就是看得出来,卡内桑……是在悲伤。
卡内桑的眼睛里……有悲伤的意味。
这或许与黑暗本丸有关系?
可关于“黑暗本丸”的事,卡内桑总是只字不提,闭口不谈,他也没办法询问到更多的事情,这让他感到有点惆怅和失落,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总做噩梦,也不是件好事,可又没有解决的办法,卡内桑也不愿意让他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除了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知道这事,其他人一概不知。为了不打扰到别人,也为了守住卡内桑的秘密,所以他和卡内桑才搬去了最远处的部屋居住。
他在卡内桑第一次做噩梦后,就有了帮卡内桑守夜的习惯,他怕卡内桑一个人陷入梦魇会害怕,醒来时得不到安抚会感到不安,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他会醒着而不是在睡觉。
而且因为这个,这几天他几乎都没有休息好,精神状况也十分的差,经常一不小心就靠在某处睡着了,就像明石国行那样。虽然睡眠对于刀剑来说没那么重要,却也是必不可少的。
唉……
知道吗?
每有一只卡内桑做噩梦,就会有一只堀川国广失去睡觉的资格:)
所以关爱堀川国广,从卡哔————————(划掉)
“别走……国广……国广……!”混杂着不安与恐惧的呢喃声从口中传出,和泉守兼定紧闭双眼,浑身冷汗的伸出手胡乱摸索着什么,显然是一副深陷入梦魇的样子。
吓得堀川国广急忙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起他,“好好好,不走不走,卡内桑别怕,我不走!”
他轻轻握住和泉守兼定的一只手,强忍着倦意为他拭去额上的冷汗,湛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国广!!!!”不知梦见了什么的和泉守兼定猛的从榻榻米上坐了起来,冷汗连连的喘出几口大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微微愣神几秒,他迅速在房间里扫视一圈,直到看到身边满脸担忧的堀川国广时,他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脏被他重新按回肚子里,心中的惶恐与空虚感也在这一刻被抚平、填满。
和泉守兼定顺手把堀川国广捞进怀里,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头顶,声音沙哑的呼唤道:“国广……”
堀川国广温柔的紧攥住他的手,“我在的,卡内桑。”
和泉守兼定眨巴两下眼睛,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再次呼唤道:“国广……”
“我在的,卡内桑。”堀川国广再次回应了他的呼唤。
“国广……”和泉守兼定仍在不厌其烦的试探。
“我在的,卡内桑。”堀川国广也耐心的回应着他。
终于,和泉守兼定像是忍不住似的将他抱的更紧,微微颤抖的身子让堀川国广清楚意识到这孩子还在惧怕着刚才的梦魇。
他扬起脸忧心忡忡的问:“卡内桑……又做噩梦了吗?”
和泉守兼定略显疲惫的垂下眼睑,直勾勾的盯着他,“嗯……”
“国广。”他突然语调认真的喊道,抿唇踌躇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突兀的没了下文,就好像只是在单纯的喊一声堀川国广的名字。
堀川国广见状,无奈的侧过身子紧紧回抱住和泉守兼定,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给他一点鼓励和安慰。
两刃一直无言的相拥在一起,轻轻聆听着对方的心跳声和屋外的雨声,来自梦魇的恐惧与慌乱感在这段来之不易的温馨时光中悄悄被驱散、吞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冷静下来的和泉守兼定稍微松开一点抱住堀川国广的双臂,低头紧盯着他。感受到头顶灼热视线的堀川国广也抬起头与他对视,弯唇一笑。
和泉守兼定楞楞的盯着这双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蓝色瞳孔,以及那让他梦见无数次的熟悉的笑颜,忍不住眼眶一酸,泪水就这样忽的掉了下来。
啊啊,果然不管梦到多少次,不管是梦中的他,还是醒来的他……
都还是会惧怕他的国广会再一次的离开他啊……
心口……好痛、好痛。
为什么,会这么疼呢……?
每次想起属于国广的那个未来,每次梦到国广那时的别离,每次看不到国广,心脏……就会很痛苦,一抽一抽的疼着,很不安,很难受……
国广……【求求你……别丢下我啊……!】
国广……【为什么要走……?】
国广……【你骗我。】
国广……【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国广……
他这幅恍若魔怔一般的表情把堀川国广吓得心头一凉。短暂的怔愣过后,他狠狠蹙起眉心,一边用指腹帮和泉守兼定抹去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完眼泪,一边神情焦急的大声呼喊着“卡内桑!”。
在寂静的深夜里,这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声显得尤为刺耳。不过还好这里距离最近的部屋都算得上是有些远,不然可能真的会引来一阵来源于其他刀剑的骚动。
……
“啪嗒”、“啪嗒”。
好烫……那……是什么?
和泉守兼定空洞的眸子逐渐变回清明,他狐疑的顺着手臂看去,堀川国广正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温热的眼泪顺着胁差的小脸滑落到他的手背上,温度似能灼伤他的心灵。
“呜、卡内桑!!!”见他不再是刚才那副好似失去灵魂的模样,堀川国广猛的一头扎进和泉守兼定的怀中,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部,咬着唇发出几声压抑的哽咽声。
堀川国广这副模样可把和泉守兼定给吓坏了,他僵着身子,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怀中情绪激动的胁差。
毕竟“上辈子”的堀川国广从来没哭过:)
你还指望一个生活废会安慰刀???
“咳……国广你,别、别哭了!”和泉守兼定模仿起堀川国广安慰自己时的姿势,动作很是生疏的轻拍着他的背部,眼神止不住的流露出一丝暖意。
国广刚才……是因为过于担心他所以才急哭了吗?
尽管他已经在尽力去抑制自己的情绪,但这种一想起来就像是打翻了蜜糖罐子似的想法还是在他心里快速发酵着,让他情不自禁的想翘起嘴角,心情好到可以把万叶樱的樱花瓣都飘花飘秃!!!!(划掉)
“卡内桑……我真的很担心你。”堀川国广闷声说道,红着眼眶从和泉守坚定的怀里褪出。
“……国广你就别多想了,我没事的!”和泉守兼定将他再次捞回怀中,眯起眼打了个哈欠,“哈啊!……还说回来,国广你不困吗?现在可还是深夜啊。”
“卡内桑。”堀川国广不为所动,固执的与想要转移话题的和泉守兼定对视,“卡内桑总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呢。”
“黑暗本丸的事情,卡内桑不想说,我就不去提及。”
“关于噩梦,卡内桑不想告诉我,我就不去过问。”
“可、可是……”堀川国广失落的垂下脑袋,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卡内桑刚才的样子,真的……真的……真的让我很担心!”
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人偶,只剩躯壳。
眼睛里只剩下绝望,一丝希望都看不到。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刻,卡内桑眼睛里的星星……消失了。
他不喜欢那样的卡内桑,小孩子就是要开开心心、眼里有光的一直快乐下去才好!不然,小孩子就不是小孩子了……
堀川国广这样想着,沉默的却变成了和泉守兼定,两人之间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的诡异起来。
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回复,堀川国广突然释然的呼出一口气,抬起头对和泉守兼定扯出一个与平常无异的微笑,“对不起哦卡内桑……是我太心急了,刚才所有的事请不要放在心上……唔,现在确实也不早了呢,卡内桑快些休息吧!”
也是,也是他太着急了,毕竟他和卡内桑才相处了几天,对卡内桑的更是过去更是只知道一星半点,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在卡内桑做噩梦时安抚好他,慢慢等卡内桑放下那份黑暗的过去……
只是,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呢?
“国广别走!”和泉守兼定迅速抱住想要离开他怀抱的堀川国广,像护着糖的小孩子一样牢牢禁锢住他的小身子。
“别怕哦卡内桑,我不会走的。”堀川国广轻声安抚道,乖巧的没有选择挣扎。对于没有安全感的卡内桑,他的耐心一向比对其他人要多出更多。
和泉守兼定抿紧双唇,暗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过去好大一会,他才紧张又不安的低声试探道:“国广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堀川国广很轻易就能察觉到他过快的心跳声、不平稳的呼吸声、以及他不自觉收紧的双臂,还有潜藏在话语中的忐忑不安。
这一切都向堀川国广诉说着一件事——卡内桑,非常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没有任何的犹豫,堀川国广抬起手抚上和泉守兼定抱住自己的手臂,背对着他语调认真的说道:“我当然会永远陪在卡内桑的身边啦!”
“毕竟我是卡内桑的助手嘛!”
和那时,一样的答复啊……
和泉守兼定抱着他一歪倒在榻榻米上,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困死了!国广快睡觉!”
“啊……好的!”堀川国广听话的闭上眼,不一会,便传来了平稳而又微弱的呼吸声。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就好像永远不会停息一般。
角落里,一朵粉色的高雪轮悄悄盛开。明明是雨天,它却开的无比艳丽。
知道吗?
高雪轮的花语是——欺骗与谎言。
和泉守兼定一直未眠,他定定望着身边堀川国广的睡颜良久,而后像是按捺不住的用手抚上他纤细白皙的脖子,五指慢慢收紧……
与此同时,和泉守兼定的身体四周开始源源不断的冒出黑色气体,原本蓝色的眼睛里也突兀的泛起一抹与之相反的血红色,这显然是濒临暗堕的前兆!
!!!!!
杀了他……杀了他……
不行……!
绝对不可以……!
绝对不能伤害国广啊!!!!
和泉守兼定拼命克制住想要杀人的欲望,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被痛感和血腥味刺激,他有些混乱的意识才变得清醒,周身的黑色气体与蓝瞳中的红色在刹那间消失,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满头虚汗的咽了口血唾沫,他一个人悄声走出部屋,仅穿着一件里衣瘫靠在门口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看向地面积水的眸子里全是惊恐与后怕。
差一点……
就差一点……
国广就死在他的手上了……
“……卡内桑?”被惊醒的堀川国广从屋里探出一个脑袋,看着坐在门口、指尖微颤的和泉守兼定困惑的蹙起眉头。
卡内桑……又做噩梦了吗?
没有想的太多,他快步从屋里拿起一件羽织给和泉守兼定披上,忧心又关切地念叨着:“卡内桑,夜里凉,更何况现在还在下雨,穿成这样就出来可不行哦!”
“真是的,万一生病感冒了怎么办?”说罢,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用看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和泉守兼定。
“国广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吗?”和泉守兼定略微有些紧张的问道,伸出手将堀川国广拉进宽大的羽织中。
“嗯?看到什么?”见怀里的胁差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和泉守兼定立刻松了一口气,胡乱搪塞起他,“啊、没事!没事!”
堀川国广虽然对自家卡内桑的举止行为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选择多问——因为卡内桑这幅样子,明显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什么……
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他那时太困,一个不小心就睡着了……
唉!也是他大意了……
只是,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在堀川国广沉浸于自己的思绪里时,和泉守兼定也同样在思考着一些事情。
怎么说呢,他现在正处于自相矛盾的一个点上。
他清楚的知道,刚才那种危险的状态一定会给他的国广带去不必要的伤害,理智告诉他,他最好离国广远点……为了保护国广。
但感情又让他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国广,半秒都不愿离开国广。
不想离开国广……
看不到国广,就会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心脏,就会很疼……
不喜欢,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和泉守兼定紧紧搂住堀川国广,贪恋的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体温——鲜活的,不像那时冰冷。
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吧。
让他再任性最后一次。
一次就好。
很快、很快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只是希望到了“那时”,国广不要难过才好……
他自国广走后,就再没害怕过什么了。
而现在,他却在害怕着国广的眼泪。
啊啊,真是很讨厌雨啊。
国广离开的那天,也像现在一样,雨一直在下,一直没停过。
刀剑的命运,就是折损于战场上。
他知道,可他不敢。
他并不畏惧死亡,可他惧怕国广会死。
违逆作为刀剑的,守护历史的使命——
终将付出代价。
可只要国广还活着,只要国广还在他的眼前,哪怕是一分、一秒,哪怕仅仅是一刹那……即使会被国广责备一顿,他都觉得值得。
……有多久,没能和国广离的这么近了?
在国广离开后,他对于时间的概念就变得模糊不清了——白天、黑夜、一天、一周、一月、一年……不管过去多久,他只知道他的国广不在了。
明明说好要永远陪着他的。
永远是多久?也许是瞬间,也许是永恒。
可他只知道国广选择的是“瞬间”。
在国广你的心里,鹤丸国永这家伙……
永远都比他还重要吗?
……
星星悄悄隐去,曜日初升。
天亮了,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不许起来,国广!”和泉守兼定用力搂住堀川国广的身体,一副打死都不松手的任性样,“再陪我睡一会!我好困!”
国广这家伙对自己的身体就这么不爱惜的吗?!
分明都困成明石国行了!:)还起的这么早!
真是要气死他了!!!!
“卡内桑……”堀川国广为难的转过身子与他对上视线,“但是……”
“没有但是!给我睡觉!!”和泉守兼定不耐烦的打断他,仍不肯撒手。
堀川国广没办法,只好眯起眼睛再小息一会,这副乖乖听话的样子让和泉守兼定心中的怒气消了大半。
然鹅被逼着睡觉的堀川国广只想哭。
姐妹,知道什么叫“起床三小时,梳头八小时”吗?
他可以很负责的告诉诸位,卡内桑的头发,真!的!很!长———————————
他每天起来都要面对这一头长到令他窒息的头发:)
怎么说呢,给卡内桑梳毛就是痛并快乐着。
好家伙,每天都梳个爽。
哦,对了,还有卡内桑的衣服。其实比起梳毛,卡内桑的出阵服才是最让他头秃的。
他自己的衣服还好,比较现代化,最大优点的就是既方便又美观。
大和守安定的也还好,不算太复杂,加州清光的也只能说是扣子多到让他窒息,但卡内桑的是真的……
让他当场裂开。
就像被歌仙兼定“维修”过的洗衣机一样:)
说实话,他第一次帮卡内桑换衣服的时候,都差点失去“堀川国广”这个马甲!!
别问,问就是卡内桑把他盯的毛骨悚然。
然后他在当天就去万屋一口气买了N+1件卡内桑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疯狂试探”,与那些衣服进行“殊死搏斗”,最后终于学会了帮卡内桑穿衣服的一万种姿势。
讲真,他高考都没有这么认真的复习过:)
他总不能指望一个“生活废”自己照顾自己吧?
嘛,毕竟卡内桑还是个小孩子啊。
只是若是加州清光知道了,恐怕又要不满的说“如果没被堀川捡回来,和泉守这家伙一定会饿死在远征地点!”
嗯,他觉得加州清光说的有点道理。
但让他庆幸的是,幸好他在那时捡到了卡内桑。
如果能一直平静的生活下去就好了呢~
诶?
外面……还在下雨吗?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突然很悲伤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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